第30章 : (4)
面前的人,卻也是眼睛睜大,極為驚訝。
“德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對自己這位一向嚴厲的父親,小蔡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叫了聲“爹”後就立馬轉過話題,“有事以後再說!”
蔡進忠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看着周遭不容樂觀的局勢也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時候,看他身後帶着一衆人馬,便問:“他們都是你的人?”
“嗯。”小蔡應道。
蔡進忠有些欣喜,這些人一看都是精銳,便拉着他道:“很好!你趕緊帶着他們去捉拿裴君弘!另外,一定要找到陛下!”
“是!”小蔡聽令,肅然應道,然後手一揮,便帶着人沖了進去。
雖然宮中布局緊湊,騎兵發揮不出最大效能,但相較于一般禁衛軍,這一百人實在是戰神一般的存在,所以很快,宮內的局勢已被逆轉。
裴君弘一黨被逼到角落,漸漸不能敵,蔡進忠聽着線報,大喜,勝利已然在望!
可是就在這時,一名小将又飛奔而來,急報:“将軍!不好了!陛下在二殿下手上,他正威逼着我們退兵!”
“什麽!”蔡進忠驚呼。
其他人也都大驚失色。
蔡進忠一直在尋找延帝,怕的就是裴君弘最後狗急跳牆挾持陛下以逼宮,只是原來這也不過是內心深處的一個擔憂罷了,卻沒想,裴君弘真的膽大妄為如斯!
一處宮殿外,蔡進忠等人匆匆趕到,看到的卻是在層層圍堵之下,裴君弘手持提拉着延帝,眼神陰戾而張狂。
延帝是又吓又氣,卻顫巍巍的硬是說不出半句話,看到蔡進忠帶人過來,才似有了主意般,直慌裏慌張喊道:“快!快!快!救駕!蔡卿救我!”
蔡進忠看着真是渾身無力,無法言說便只能對裴君弘大加訓斥,“你這是要造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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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弘揚起笑意道:“這也是你們逼我的。”
“你!”蔡進忠氣急。
“怎麽?你現在不退兵也是想造反了?”裴君弘挑眉道。
“快點帶着你的人退出宮去啊!”延帝實在怕的要命,便催促着道。
不退,延帝有事,他蔡家就有弑君之責,将要背負千古罵名,可退了……那就是前功盡棄!蔡進忠內心作着劇烈掙紮,可是到最後,他依然揚起了手……
他蔡家滿門忠烈,做不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很快,蔡進忠的人就全部退了出去,卻也不散,只退守在宮外,靜等着宮內的反應。
裴君弘的人也圍攏起來,聚在一起,形成相峙場面。
此時,已經黃昏。
“爹,現在該怎麽辦?”小蔡看着對面的宮門,問道。
蔡進忠搖頭,事情已經失去控制,現在主導權全在裴君弘的手中。接下來,他一定是逼着陛下下旨,而一旦聖旨落下,他便是名正言順的儲君,而他們,只怕一個個都要被打成亂臣賊子。如果到時候他借着陛下的名讓他們蔡家交出兵權自刎謝罪,他又該怎麽做?蔡進忠深吸一口氣,前所未有的心悸。
這時,對面宮牆上有了動靜,仰望去,卻見一行人正出現在上面,為首的正是裴君弘,他的手拉着裴君若,而延帝,卻是被扔在了後面。
裴君弘看着牆下兵馬圍聚,看着蔡進忠等人目眦欲裂,不屑一顧的笑了,他拉着裴君若的手,将她摟進,柔聲道:“若若,你看着吧,這些人都會死,跟我作對的都會死。”
裴君若不應,只面無表情的站着,可那雙之前還空洞的眼神裏,卻流露出了無窮無盡的悲傷與絕望。
裴君弘跟裴君若說完,便放開了她,只轉頭向延帝冷冰冰的道:“父皇,該做什麽,您該知道了吧。”
延帝此時已經狼狽之極,雖然穿着龍袍,可整個人瑟縮的像個階下囚,聽着裴君弘的話,唯唯諾諾的應着,然後走上前,認了認人後,對着底下的蔡進忠道:“蔡卿,朕已立下聖旨,将皇位傳于老二了,那個人是假的,你快把他殺了!”
他的聲音極為微弱,說完後,宮人又大聲的複述了一遍。
底下衆人聽着,都咬碎了牙,而餘燦聽着,卻是心冷到了底。
延帝口中說的那個人是誰,再明白不過了。
小蔡大怒,罵道:“陛下是老糊塗了不成!”
蔡進忠連忙呵斥,“住嘴!”
宮牆之上又傳來聲音,卻是裴君弘的,“怎麽?蔡将軍要抗旨不遵麽!”
小蔡忍不住了,高喊道:“裴君弘!你以下犯上謀朝篡位人人得而誅之,快束手就擒吧!”
“哈哈哈哈!”裴君弘放聲大笑,“成王敗寇,你沒資格跟我說話!”說着,他拿起手中箭,滿弦射出。
這一箭是向餘燦射來,而這一舉太過突然,餘燦未能防範,強行躲過避開要害,卻還是被射中胳膊,疼得他臉色瞬間發白。
裴君弘得逞,笑得更加猖狂,這箭術,他從來要比他們高上一籌,如今,再不需隐瞞。
“若若,我們真的再不用怕了。”想着,裴君弘又看向裴君若說道。他真的什麽都不用隐瞞了,因為他什麽都不怕了,哪怕是兄妹亂-倫又怎樣!
可是很快裴君弘又變了臉色,因為他看到,在他說話的時候,裴君若一直在盯着底下的餘燦瞧。心被刺痛,他抓住裴君若的胳膊,道:“不許看他!”
為什麽她已經神志不清了,卻還能記得他,還能想着他!
得不到回答,裴君弘更為羞憤,便又轉身朝蔡進忠道:“快殺了他!不然的話!”說着,拉起延帝就往牆邊一推。牆高數十丈,摔下必死無疑。
底下衆人忌憚,紛紛退後。
“快住手!”蔡進忠急喝道。
裴君弘獰笑,可是剛想再說些什麽卻已經說不出來。他感到腹上一陣劇痛,低頭一看,卻見一把匕首從後背插-進直入心窩。回頭一看,卻是裴君若正淚流滿面的看着他,而她的手上,正是一把匕首。
——裴君若早已在見到餘燦時漸漸恢複了神智,然後,趁人不備時,她撿起了地上一把沾血的匕首。
“若若?”裴君弘難以置信的看着她。
裴君若凄然一笑,眼淚滑落,“二哥,我們錯了。”
說着,趁他不備,使出全身的力氣把他一拉,然後兩個人齊齊從高牆之上墜落。
夕陽正收盡最後一抹光輝,裴君若躍下的背影便仿佛成了一只蝴蝶,光輝消逝,蝴蝶也一瞬消失。
砰!
兩具屍體,血肉模糊,一具之上,一雙眼睛死死睜着,帶着不信,帶着不甘。
明明……明明只差最後一點了……
哪裏錯了……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驚呆了,而等到回過神來時,殺聲又起……
等到月上中天時,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結果,裴君弘一黨悉數被捉拿,只是整個宮內宮外都一片狼藉。
月光如水,卻無人能睡。
延帝依然驚魂未定,被攙扶在寶座上時腳還發虛,他看着底下站着的衆臣,初登皇位時的壓抑再次襲來,他這個皇位,原本也是不想當的,不過是母妃太強勢,硬是将他推上了那張黃金寶座。
他這一生都足夠窩囊,母強妻橫,到最後,甚至兒女成災。
不過,他現在還是有個兒子的吧……
延帝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餘燦,有點心虛,剛才蔡進忠已經拿出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人是自己的兒子了,其實無需證據,只看了一眼,延帝就已經足夠認定這人就是自己的骨血了,可是那又怎樣呢?——延帝冷情,兒女在他眼裏,不如一顆丹藥。
延帝對餘燦激不起半點情感,其他人卻不。如今衆人已然将他當成了延國未來的君主,各個言行舉止都有些小心,有些人為讨好這位陌生的皇子,都開始提議早日立為儲君。
當然,還是有些人反對将餘燦立為太子的。
餘燦是寧妃所生,為何最後流落在外,原因再明顯不過,如果他繼位,會不會舊事重提?因着這層,原後黨跟太子黨都有些忌憚,所以紛紛提議延帝還政,待時機成熟再立太子之事——延帝不過半百,寵幸後宮,未曾不能再留血脈。
只是,他們顯然低估了延帝的承受能力,延帝一聽他們居然要讓自己還政,驚得一下從椅子上站起,“朕身弱體衰難當重任,還是讓他代管國事吧!朕心意已決你們無需多言,來人,筆墨伺候!”
接着,大筆寫下,大印一蓋,然後慌不及的離開,留得百官紛紛傻眼,然後,紛紛把視線投向站在一旁的餘燦。
餘燦自被帶着上朝之後,腦子裏就始終浮現着裴君若墜下的那一幕,然後就有些傷神,旁人說些什麽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了。突然間感覺到周圍突然靜下來了,有些納悶,便悶悶的擡起了頭,卻見衆人都在看着他。他睜大眼睛,有些茫然。
而這時,文武百官齊刷刷的跪下,呼道:“臣等叩見太子殿下!”
聲音突然又響亮,餘燦始料未及,驚得連連後退……
……
慶元二十六年秋,餘燦被立為太子,代掌國事。
慶元二十六年冬,延帝喜獲仙丹,卻未能得道升仙,反而七竅流血一命嗚呼,于是,餘燦又被推上皇位,從此奮發向上勵精圖治……
……
……
這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在餘燦在位的十六年裏,早朝的時間一改再改,從一開始的卯時二刻推遲到了辰時二刻。而且在上朝的時候,眼神好的的官員們總能看到他們的皇帝一開始身子還坐得板直,可是在不知不覺間,又歪歪斜斜下來,甚至,有時候還能發現他要麽開始走神,要麽開始打盹。
一開始,一些大臣還試圖勸誡,可是結果往往讓人氣吐血。
“這皇帝又不是我願意做的……”他這般說道,口氣很是不耐。
的确,當餘燦還是太子之時,還有許多人持反對意見,因為他們無一不深刻了解到了這位傳說中的餘三少的“懶”,懶到讓一衆勤勉的大臣痛心,然後各種疾言厲色的彈劾着谏勸着,而當發現根本無用之後,他們各個奢望着延帝寶刀未老再生出一個皇子出來。可是等到延帝突然駕崩,整個大延只剩下這麽一位皇子時,所有的人都只好死心,然後無可奈何的開始陪着小心請求他登基。
當然,這位新帝更讓人氣吐血的事還不僅僅在于此。
容蘭為後三年,無子,朝廷內外皆心急如焚,便紛紛上書要求選秀,立妃,皆遭拒。
四年後,終産一子,舉國同慶。然,新帝曰:以後再不生了。
問何故?
新帝不答。
後來,皇後亦追問,新帝趴在床上悶了半晌,答道:“兒子生多了不好,女兒生了……也不一定好……”
于是皇後明白了,新帝是有陰影了……
不過雖然新帝懶得出奇,但是在他在位的十六年間,整個大延卻極為太平,天災沒有,人禍絕無,邊疆有小蔡将軍鎮守着,無人敢犯,朝堂之上,一開始他還疲于應付,可三年後黑臉丞相入朝,新帝就又開始惬意了。
而等到十六年後,太子成人,新帝立馬寫下诏書讓位,再不願觸碰任何一樁朝堂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
謝謝大家的一路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