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羞

第7章

“老大，去打球嗎？”陶然抱着籃球跑過來，笑容十分燦爛。

确實應該燦爛，一周才兩節的體育課，時不時還要被主課占用，每上一回都是撞了大運。

阮竹心裏癢癢，他也很久沒碰過球了，可是一轉眼看到陸川還在寫習題，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好”頓時硬生生轉了個彎：“不去，我要學習。”

陶然的眼珠子瞪得都要掉下來了：“老大？你說什麽？我沒聽錯吧？”

阮竹怒了：“我！要！學！習！聽清楚了嗎！”

他這段時間天天課間被陸川逼着抓緊時間寫作業，美名其曰合理利用碎片時間，其實就是在變着法子折騰他。

每次他一抗議，陸川就瞥他一眼，語氣冷冰冰的：“我早說了我很嚴格，你要放棄嗎？”

阮竹瞬間就乖巧了。好歹他這也算是有了個借口光明正大黏着陸川，每天都能逮到機會沾點便宜，就算考不上Q大，這波下來也不虧。

再說了，萬一陸川就被他細水長流的攻略下來了呢。

陶然噤若寒蟬，擠出一個幹巴巴的笑臉：“聽、聽清楚了，老大加油……”

阮竹哼了一聲，朝他擡了擡下巴：“去玩你吧，別來煩我。”

陶然腳底抹油的溜了，阮竹趴回桌上，哼哼唧唧的拿頭去蹭陸川的右手。

陸川眼疾手快的收回手，順帶拿筆在他額頭上敲了一把，淡淡道：“想玩就去玩，來我這裏哼什麽。”

阮竹腆着臉賣萌：“玩哪有陸陸重要，我要陪陸陸學習呀。”

“學習怎麽趴着舒服？”陸川說。

阮竹不情不願的支起身子，把胳膊下壓着的習題冊翻開，剛看兩眼，又伸着脖子往陸川身邊湊：“陸陸，我記得宴遇好像說他明天生日？”

陸川：“嗯。”

阮竹愁眉苦臉的咬筆頭：“送什麽好啊？”

陸川沉吟片刻，說：“晚上給他做個蛋糕吧。”

阮竹張大了嘴：“啊？”

陸川趁機把他咬着的筆抽出來，塞回他手裏：“別想了，做你的題。”

陸川不打诳語。他說做蛋糕，那就是真的做蛋糕。

阮竹難得的晚上不用學習，支棱着腦袋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被陸川塞了個打蛋器，叫他把蛋清給打發了。

阮竹人生中第一次接觸打蛋器，有點兒興奮，幹活格外賣力，呼嚕呼嚕就把蛋清打成了半盆黏糊糊的泡狀物，被陸川拿去和他攪好的蛋黃糊混成了淺黃色的蛋糕糊。

蛋糕糊在烤箱裏烤熟的時間陸川把買來的鮮奶油打發了一下，等蛋糕模烤好了拿出來，阮竹又自告奮勇的要幫忙塗層。

“都是陸陸做的，我也要表示一下心意嘛。”阮竹說。

陸川就把工具交給了他。

正好陸媽媽那邊快到收攤的時間了，他叮囑了阮竹不要亂裱花，就收拾收拾出了門。

結果回來的時候阮竹躲在廚房裏，堵着門不準他進去。

陸川滿頭霧水，只不過是塗個層而已，塗的不好也沒關系，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阮竹哼哼哧哧的也不說清楚，被陸川武力制服，一起拎了進去。

料理臺上的圓蛋糕——不，現在已經不是圓蛋糕了，靜靜的躺着，身上塗着一層厚薄一點也不均勻的奶油。

陸川瞧了眼阮竹，他這會兒已經垂頭喪氣了，支支吾吾的說：“我就是想着圓蛋糕太普通了……不如做個方的吧……一不小心就切歪了……”

陸川問：“切下來的部分呢？”

阮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我吃了。”

陸川：“……”

“我不是故意的！”阮竹見他臉色變了，連忙解釋道：“我就是有點餓，不知道怎麽的就……就吃了。”

他自己也心虛得很，說到最後都沒聲兒了，一臉忐忑的直瞅陸川。

陸川比劃了一下，發現剩下的部分要切成個規則圖形有點兒顯小。

阮竹拉他的衣角，仰着頭可憐巴巴的看他：“對不起，要不我明天再去買一個吧。”

陸川有點想嘆氣，這犯了錯就裝可憐的習慣是誰教的？偏偏他還就吃這套。

陸川看了兩眼蛋糕，發現這形狀還挺像個桃心，刷刷兩刀下去，果然切成了個心型。

“算了，這個形狀也勉強能見人。”陸川說。

阮竹轉過身看了一眼，眼睛又睜大了。

“你怎麽能送心給班長呢？”阮竹委屈的指責他，“明明我才是最喜歡你的人。”

陸川還沒說話，陸媽媽從外面探了個頭進來，臉上帶着笑容：“你們在說什麽呢？飯還沒熟嗎？”

陸川心裏咯噔一下，也不知道陸媽媽聽到什麽沒有，連忙說：“馬上就好，媽你先休息幾分鐘。”

陸媽媽答應一聲，面色如常的走了。陸川放了幾分心，臉色還是不太好看：“別亂說。好好一個圓明明是你自己弄壞的。”

阮竹焉焉的不說話了，陸川把之前蒸好的飯菜端出去，又進來把他叫出去吃飯。

陸媽媽好像察覺到阮竹興致不高，吃飯的時候特意問了問他最近複習得怎麽樣，陸川有沒有認真輔導他。又說他帶過來的菜太多了吃不完，讓他自己也多吃點，下次不要帶這麽多了。

阮竹打起精神一一答了，心裏有點內疚。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看得出陸媽媽是真的關心他，他卻一心想拐帶陸川不走正路，怎麽說都是他理虧。

可他是真的很喜歡陸川。

要是他或者陸川是女孩子就好了，阮竹第一次沮喪起來。

晚上要睡覺的時候他還是焉頭巴腦的，往被子裏一鑽就安靜了，不像平時那樣往陸川身邊湊。

他這一安靜，陸川反而不習慣了，在被子裏翻了幾次身，總覺得怪怪的，有什麽不太對勁。

他伸手擰開床邊的小臺燈，昏黃的光線從燈罩下散開，阮竹從被子裏鑽出來，頭發有點淩亂。

“怎麽了？”他問。聲音沒什麽精神。

陸川打量了他兩眼，肯定的說：“你不高興。”

阮竹轉了轉頭，面朝他的方向。他的眼睛在燈光下看起來是藍黑色的，像是很深的海水，層層疊疊的無數種藍疊加在一起，厚重得近乎于黑。

他有一陣子沒說話，陸川看着他，兩個人面對面的躺着，距離很近，輕微的呼吸交錯在一起。

“抱歉。”陸川說，“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們可以明天再烤一個蛋糕。”

阮竹眨了眨眼睛，嘴角往上提了一點。

“陸陸。”他小聲說，“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陸川和他對視了幾秒鐘，伸手啪的一聲把燈關了。

“睡覺，明天早點起來烤蛋糕。”陸川背對着他說。

“陸陸，你不要害羞嘛。”阮竹用食指點了點他的背，“坦誠一點不好嗎？”

陸川不理他，他就一疊聲的喊“陸陸陸陸陸陸”。

聽起來比之前有精神多了。陸川轉過身，用手遮住他的眼睛，低聲說：“睡覺了，聽話。”

阮竹眨了眨眼，睫毛像小刷子一樣在他的手心來回掃過。陸川松開手，還沒收回又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阮竹低頭在他手上親了一下，高高興興的說：“陸陸，你放心，我一定會和你一起去Q大的。”

也不知道是誰三天兩頭的抗議題量太大他太辛苦的。

“哦。”陸川說，“那我給你劃的重點背完了嗎？”

“……”阮竹沉默了。

過了半天，他才給自己打氣似的說：“我會努力的，很快就背完了！”

“那就早點睡。”陸川說，“明早我做蛋糕的時候你抓緊時間好好背書。”

阮竹委委屈屈的“哦”了一聲，把頭靠到他肩上蹭了蹭，乖乖閉上了眼睛。

真的挺像小狗的，陸川想。

第二天阮竹醒的時候陸川和陸媽媽都不在家，他爬起來換掉睡衣，客廳桌子上放着一張白紙，用杯子壓着。

上頭寫着——

包子在蒸鍋裏，粥在電飯煲裏，不要偷吃烤箱裏的蛋糕。

後面跟着三個巨大的驚嘆號。

阮竹看着驚嘆號笑了半天，先去洗手間洗漱了一番，然後到廚房裏找吃的。

他盛了一碗粥，把裝包子的碟子放到飯桌上，想了想又回房間把包裏的書翻出來，攤開放好，邊看邊吃。

書雖然看得人頭大，不過包子香噴噴的，粥也熬得又香又糯，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吃早飯的時間書翻了七八頁，阮竹放下勺子，揉了揉眼睛，端着用過的兩個碗去廚房清洗。

碟子還沒洗完，客廳裏傳來開門的聲音。陸川家的大門年紀太大，推開的時候總是咯吱咯吱的響，動靜整個屋裏都能聽見。

阮竹飛快的刷完手裏的碟子放進碗櫃裏，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水，拉開廚房門大叫一聲：“陸陸！”

陸川眼皮都沒擡，自顧自的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視線在攤開的課本上略略停留了幾秒。

還挺自覺。

阮竹從廚房裏蹦跶出來，伸手去拉塑料袋，被陸川拍了一巴掌。

阮竹委屈巴巴的看他：“你怎麽老兇我？”

“雞蛋有什麽好看的。”陸川掃了他一眼，“一會兒被你毛手毛腳碰破了還要收拾。”

阮竹“哦”了一聲，跟個小尾巴似的追在他後面轉。陸川進了房間，從書堆裏把單詞速記翻出來扔到他懷裏，說：“100個單詞。”

阮竹試圖讨價還價：“50行不行？”

陸川說：“你昨晚說什麽了？”

阮竹就偃旗息鼓了。他邊背單詞邊跟在陸川身後晃悠，陸川也不嫌他煩，把烤箱裏的蛋糕拿出來開始專心抹奶油，時不時的還會糾正一下阮竹的發音。

其實背單詞也沒那麽難嘛。阮竹口幹舌燥的灌了一大杯水下去，旁邊陸川已經在打包蛋糕了。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準備的盒子，包裝得還挺好看。

察覺到他的視線，陸川問：“幾點了？”

阮竹把褲兜裏的手機摸出來看了一眼：“十點。”

黏上陸川之後他連手機都玩得少了，基本上只保留了鬧鐘的作用。

陸川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随手系了個蝴蝶結：“可以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