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趙康健沒人扶着,眼睛往上一翻,直接軟倒在了地上,腦袋磕在地上發出悶聲一響。
季憶只來得及哎呦了一聲,趕緊着忍住要吐的沖動,蹲下查看趙康健的情況,“糟了,這不會是有什麽急性病症吧?”
他沒注意到趙康健的異狀,腦袋裏面先想到的情況都是諸如心髒病或者猝死之類的社會新聞,現在年輕人有大大小小的毛病可不少。
如果真有什麽急病那就糟糕了,紅葉村距離市裏面的醫院有小一個鐘頭車程啊,萬一鬧出人命那不得上社會新聞啊。
好在旁邊的小六弱弱道:“老板,我覺着他好像是能看見我們,吓暈了。”
季憶反應了一下,覺得好像是有這種可能,他又仔細查看了趙康健的呼吸和脈搏,都挺正常,而且在季憶想要掀開趙康健眼皮之時,趙康健自己就迷糊着睜開了眼睛。
他畢竟只是被吓暈了,被外界一打擾,季憶碰碰摸摸的自然就醒了過來。
見着趙康健睜眼,季憶的心才放了一半回原處,他面帶關切:“趙先生,你沒事吧?”
季憶說着伸手把趙康健扶起來,趙康健感覺腦袋昏昏,後背靠在門板上,恍惚還有些想不起來自己是為了什麽暈了,以及自己正身處何地,就見眼前有一張青灰色的臉湊了上來。
小六仔細打量的鬼眼都快擠成鬥雞眼了,獨屬于魂體的冰冷的靠近讓趙康健感受到眉心處一陣壓迫,他很想要努力假裝看不見對方,但是身體已經在他的意識之前作出了不由自主的反應。趙康健的腦袋往後都快撇斷了,壓抑在喉嚨間的聲音都像是快哭出來了。
“他果然看得見我們。”那鬼篤定道,眼珠子有些遲鈍地轉了下,露出眼眶裏面的渾濁。
原本腦袋裏很混亂的思緒在這重壓力下迅速整理出當下趙康健面臨的境況,簡單來說:他姐給他訂的這個民宿,好像是一個鬼店。
趙康健的腦袋裏信息在一瞬間爆炸出各種煙花,諸如剛才他到底看見了幾個鬼,那些鬼想要做什麽,民宿老板确定是人且能看見鬼,那他是不是被鬼脅迫了,為鬼作伥,故意帶他這樣的活人過來給鬼做獻祭?!
這不是沒有可能啊。
趙康健回想自己能看見鬼魂的這麽長時間以來,各種各樣死去的鬼魂,或者心有執念,或者心存惡意,想要與陽間有連接的話,便會容易盯上他這樣可以見鬼,能做溝通媒介的對象。之前有幾個纏上他的鬼魂,趙康健廢了大功夫才解決,不是幫着幹些奇怪的事情,就是各種燒紙錢祭品,甚至請了道士花錢消災。
被這麽一群鬼圍着的季憶,即便看上去很正派,卻難免不會迫于壓力而對其他活人下手吧。
Advertisement
趙康健只覺今晚恐怕要完時,他面前那個鬼的衣領子被一只伸過來的手扯住了,一個有些責備的聲音響起:“他能看見你你還湊這麽近,惡習不改是吧?”多半鬼魂吓人的時候就是這麽貼近了的操作。
趙康健聽出這是季憶的聲音,他還是害怕極了,但是即便是相較于平常遲鈍一些的腦袋也捕捉到一些信號。
嗯?民宿老板的這個語氣和動作,看上去并不是很怕這個鬼啊。
而那個被拎開的鬼也一點沒生氣,反而慫慫地縮了下脖子,“老板我真的沒有存着壞心了。”
季憶也沒有想到這個客人是能夠看見鬼魂的。畢竟這種體質說萬裏挑一恐怕都太多。
他朝着趙康健伸手:“趙先生,我先扶你站起來吧。”
“哦哦,”趙康健還在偷偷看小六,見他低眉順眼老實巴交地飄在旁邊,随便答着就被季憶拉了起來。
季憶現在心情也是挺一言難盡的。
這個客人的情況又和之前林浩和陳麗麗那對小情侶不太一樣了啊。那對小情侶雖然也直面了鬼魂引起的怪事,然而他們不能見鬼,因此就很好忽悠。可趙康健這又能見鬼又一次性見到了這麽多鬼,看他的表情恐怕都把季憶這裏想象成了什麽了不得的鬼窟了,這要怎麽解釋?
季憶再一回想,就從記憶的細節中找到了更點滴的佐證。他去接趙康健時看見的那個女鬼,趙康健應該也看見了,但卻沒有說什麽。剛才進門時,如果不是應小濤帶着的那個爛肚鬼,趙康健恐怕都不至于暈倒。
前面如果說趙康健把自己當成看不見鬼的普通人,而現在難保趙康健不把自己當成什麽與鬼魂同流合污的黑店老板了。
即便趙康健不在評論區直接言明,只要他打個差評,然後言語暗示一下這邊酒店不幹淨,就足夠趕客了,多多少少有一點這方面忌諱的恐怕都會望而卻步吧。
帶着這種情緒,季憶只覺得自己從天靈蓋被人澆了一盆涼水,不過也不能全怪在應小濤身上,所以季憶轉身時還是耐着性子對應小濤道:“我這不缺端茶送水的,你把人帶走帶走。”
他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落到那個爛肚鬼身上,實在是太有礙觀瞻了。
爛肚鬼低着頭不敢說話。
小六這幾天也是找機會在季憶這邊刷好感呢,從前在外面和其他鬼混的時候的馬仔習性又起來了,聽見季憶說的話,立刻當起了應聲蟲:“就是就是,我們都願當季老板的孝子賢孫,哪裏用得着他?”
小錢也狗腿兮兮地湊上前附和,表明自己也是忠肝義膽,好賴季憶沒有一鬼一個給他們來個腦瓜崩。
應小濤對剛才的氛圍也有所感,心裏估計自己的馬屁是拍得不対點子,足下又有了開溜的沖動,雙腿和上身都快分成兩節了。
“我帶也帶不走啊,”應小濤小聲說,“前幾天下雨,他那墳頭都給沖了。”
好家夥,這是把他這當收容所了還是?
季憶說:“怎麽着,那要麽我這騰出來給他住?”
應小濤見季憶眉頭都挑了起來,見風使舵馬上改口:“那怎麽能,我哪裏來的把他帶回哪裏去,我這就走。”
應小濤拉扯着爛肚鬼的衣裳,粗聲催道:“還不快點?”
季憶看他做派粗魯,那爛肚鬼又十分怯怯,眉頭微微皺起,卻還是沒有出聲說什麽。被陰差欺壓的鬼魂何止一兩個,他如何也幫不過來,況且不知底細還有給自己撿一個燙手山芋的可能。
如果沒有林照這層關系,這地界上他哪裏有這麽好混。從這角度一想,林照的好處還是不少。
應小濤走了,季憶這才有空回頭去看趙康健。
“趙先生你還好吧?”季憶看趙康健臉上的表情還像是沒有很緩過來似的,小心問了他一句。
也不知道趙康健會怎麽想自己,畢竟剛才一番對話應該更加深了他和鬼同流合污,且這店就是不幹淨的印象吧?
靠,這情況也太複雜了。
季憶在心裏瘋狂整理措辭,搜羅話術。
而趙康健的心情的确非常複雜。他從前近三十年的人生裏離鬼神之類很遙遠,這三個月裏突然與之産生了交集,根本不知道怎麽應對不說,所見所聞的景象還不能和普通人說。
天知道他甚至快三個月沒有睡過好覺了。找過神婆找過道士找過和尚,八成都是騙子不說,剩下的兩成也是只能開解他,教他如何假裝看不見聽不見,給出的應對之法對付小鬼還行,倘若遇見惡鬼,九成要完。
趙康健都幾乎做好了要這麽過下半輩子的打算了,卻沒想到這個滿是鬼的民宿讓他看見了群鬼環伺下不同的一面。
原來鬼不僅僅都是兇的,鬼還有各種各樣的性格,最重要的是,鬼并不是不能壓服。
趙康健激動地問季憶:“老板,不對,師父!您是研究那一派的,幫不幫人做法事啊?”
“啊?”季憶懵了,“我不是師父啊,也不做法事。”
趙康健說:“難道您不是大師嗎?”
“不是啊。”季憶擁餘光掃了一眼自己身後的鬼魂們,否認了。
趙康健臉上露出明顯的失望之色,“我還以為,唉……”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季憶:“既然你不是大師,那你怎麽和這些……”趙康健說着,目光重新帶上了戒備,手悄悄伸進包裏面握住了自己的手機。
事情到了這裏,季憶也不想扯謊了,他咳了一聲道:“這些都是我的員工啊。”
“員工?”趙康健以為自己聽錯,“你說員工,聘用關系的員工?”
“是啊。”季憶點頭,“我不是什麽大師,也沒學過本事,我就是和你一樣能看見鬼,然後在這裏開了個店。”
趙康健小心看季憶身後的鬼,發現不論他最初看見的那兩個老頭鬼還是廚房那邊半開着的門裏往這邊看的鬼,還是那兩個狗腿子氣息很重的鬼,雖然鬼氣濃郁,但都沒有吓人的兇相,也沒有要害他的意思。
“因為民宿剛開,成本有限,不得不因地制宜請了一些特殊員工,”季憶說,“趙先生你不用擔心,我們店裏面的治安還是很好的,周圍的鬼魂不敢進來搗亂,當然如果你想要退房之類的,我這邊也可以給你辦理,畢竟是我們店裏情況特殊,我可以全額退款,”
季憶想着全額退款以後再努力一把,勸這位先生不要給自己的店打差評。
趙康健卻嘆了一口氣:“這大晚上的我住哪兒都一樣了。”
這邊雖然鬼多了點,但好歹好像有個活人能壓住。如果他現在臨時換到北山的其他酒店,不說價格如何,就說酒店這種地方,他自己就幹這一行的,心裏知道多多少少會有些不對頭的地方。
畢竟再好的酒店也少有每天滿房的時候,空房間就可能會吸引一些非人的東西。況且酒店每天人來人往環境複雜,各種意外情況都有,有人走之前落下什麽東西也不是沒可能。
季憶見他沒有退房的意思,稍微松了口氣,起碼客人好像不是很難纏,那明天他再接再厲說幾句好話,趙康健應該能手下留情?
趙康健在季憶的護送下到了房間,燈光亮起的瞬間他下意識地閉起了眼睛,沒聽見什麽怪聲這才慢慢掀開半邊眼皮。
不是他太過敏感,實在是這三個月來他常常一回家或者在工作的酒店一推們就能看見空房間裏存在一些普通人完全不想看見的東西。
趙康健環視一圈,在心裏默默評價。這家民宿的風格的确是很古樸又清雅,這種風格其實并不好把握,但這裏做得卻不錯,可以看出設計者的審美在線。一些簡單的點綴提升了房間的質感。
當然最讓趙康健感動的是,這店裏的鬼多,房間起碼很清靜。
趙康健剛才在地上躺了一會兒,現在有心換身衣服,剛準備脫衣服時,房門被人扣響了。
趙康健聽見敲門聲就會條件反射緊張起來,他隔了一會兒才小心問:“誰?”
“是我,趙先生,我想問你要不要吃點夜宵?”門外面傳來的是季憶的聲音。
趙康健心情平複了一點,打開門看見季憶,而他的視線越過季憶,沒見到其他鬼的身影。
季憶知道他的顧慮,含蓄道:“其他的我已經讓他們去樓上了。”
趙康健這才邁步出來,和季憶一起在正廳的八仙桌前坐下。
季憶很快從廚房端出兩碗面片。
這是剛才他臨時讓劉大雷做的,只是用晚上的剩菜加上面片煮的,做法簡單但很鮮美。
趙康健一路折騰過來,緊繃的神經一放松,還真的感覺到了饑餓的感覺,于是坐下來和季憶一起呼嚕嚕吃面片。
吃得中途還問季憶:“老板,你是下面有人嗎?”
一般來說都是問是不是上面有人,但是季憶的情況特殊,趙康健也就只能這麽隐晦地問了。
季憶想了下:“下面沒人,但是,”他指了指老屋外面的待山,“算是山裏有人。”
趙康健聽得半懂半不懂,可是這種問題頭一回見的人又不好随便多問,況且他嘗了一口這面片,那股鮮香味直接鑽進了他的鼻腔沖向腦海,讓他一時不想抽出空去問問題。
等吃完面片,趙康健覺得又飽又餓。飽是的确飽了,餓是還沒吃夠的餓。
“季老板,這是你自己做的嗎?”趙康健問。
“不是啊,”季憶一笑,“廚子做的,你剛才見過。”他沒說劉大雷是鬼,但話到這裏趙康健也該明白了。
果然趙康健一聽,立刻不問了。
季憶沒打擾他休息,自己收拾一下也準備去睡覺了。
趙康健簡單洗漱了一下,回到房裏躺到床上,閉着眼睛卻不敢随便睡着,他的耳朵機警地聽着周圍的動靜。
這三個月來他基本很少在晚上睡太久,基本都會被各種原本不必聽見的聲音吵醒,為此他三個月裏搬了好幾次家,至今都算居無定所。
那還是偶爾見到的一兩個鬼,照他今晚看見的這麽多鬼,晚上恐怕消停不了吧?
懷揣着這種預想,趙康健還是在時間的流逝裏,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等趙康健伸着懶腰睜開眼睛,窗外的日光已經從木窗的縫隙中隐約透了進來。
他猛一下坐起來,又滿床找手機看時間。一看才發現這時候已經早上九點鐘了。
他昨天其實睡得很早,忘了具體的入睡時間了,但肯定是睡了超過十個小時的。這種質量的睡眠別說與前三個月的經歷割裂開,就算是他以前工作壓力不大也沒能見鬼的時候都少有啊。
而昨晚他睡覺的時候,沒有半夜被陰風吹醒,沒有被怪聲吵醒,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讓他不舒服的氣息。
什麽意思?趙康健自己也有點懵。難道問題不在于他見了鬼,而在于他從前見的鬼不夠多?
這個想法太過于荒謬,很快被趙康健甩到了腦後。
但是久違睡足了八小時,讓趙康健的身心都感受到了放松和舒适,他走出房間,陽光正從天井傾斜下來。
季憶從外頭進來看見趙康健已經醒了,和他打了招呼,試探着問他是要退房還是要出去北山轉轉。
趙康健的心情很不錯,想着歪打正着他姐給他訂的行程真讓他的精神狀态舒緩了,是以不想馬上退房,就應了季憶的話要去北山轉轉。
季憶正好一會兒就要去接個客人,到時候送趙康健上山後再帶客人回來,正正好。
……
趙康健和季憶在北山風景區前告別,獨自買票上山。
北山果然風景如畫,處處透着自然與生機。趙康健仰頭從葉片之中望向湛藍色的天空,随着舒暢的心情,對于未來也有了新的感慨。
也許這一趟旅行的意義就在于讓他知道,陰陽雖然相隔卻也有一線相交,他被拉到那個奇妙的平衡點上,未必不是一個機緣。
就像是民宿的季老板,他在那麽多鬼魂之中依然可以泰然自若。而鬼魂們似乎也不是他印象之中一味的欺軟怕硬,它們有着自己鮮明而獨特,甚至生動的性格?
從此以後,自己也該像季老板學習,說不定自己還能交到一群鬼朋友。
趙康健越想越有這種可能,忍不住呵呵笑起來。即便旁邊路過的旅人因為他的傻笑而投來了奇怪的目光,趙康健也不在意。
他往臺階上又走了兩步,拿起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發給了自己的姐姐。
趙康健甚至在一旁的石椅上躺了下來,以手覆眼,享受山風輕輕的吹拂。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他耳畔掠過。
趙康健睜開眼才發現剛才還風和日麗的天氣不知什麽時候蒙上了陰雲,太陽被遮了下去,而有幾個爬山的游人正從旁邊石路往下走。
趙康健拿手機看了眼北山這邊的天氣預報,只顯示了陰天,沒有說要下雨,他也就不太在意,也不想破壞此時自己的好情緒,于是繼續在石凳上坐着。
并不是每個游客都因為天氣走了,因為趙康健就聽見自己身後不遠處傳來隐約的說話聲,聲音還逐漸靠近,嘈雜起來。
“這個光線剛好,就這麽一會兒的天氣,抓緊咯。”
“在林子裏貓了一晚上了,這白天的戲就是難拍啊,太陽照一下都難受半天。”
“快快把東西搬出來,景布好了沒啊,補個鏡頭怎麽這麽難。”
趙康健邊聽邊想,“嗯?北山這邊晚上不是不許游客呆着的嗎,貓一晚上就為了拍照片還是怎麽的,這未免也太拼命了吧?不說鬼啊怪的,就說蛇蟲鼠蟻就夠人擔心了。”
“這裏怎麽還杵着個活人?”身後的交談已經到了趙康健的耳邊,就跟貼着他耳朵說話似的。
趙康健縮了下脖子,沒想到對方一點社交距離都不顧了,“哎,”他回頭正想說說對方的禮貌問題,人就僵住了。
媽的怎麽大白天又見鬼了!
趙康健雖然剛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但現實卻很快給了他重重一擊。因為趙康健在這一刻發現,他前面的想法天真了,鬼再有不同個性,湊這麽近他還是會怕得不行。
趙康健猛然後退兩步,因為剛才和那個鬼有了很長的目光接觸,那鬼也明白過來這活人能見着自己了。
而趙康健往後仔細看,發現後面的林子裏密密站着大約十來個鬼,手上拿什麽的都有,其中一個叉腰站着,滿臉不耐煩地指着自己,“哎哎哎,傻啦吧唧站着幹什麽?”
這說話的鬼明顯是這些鬼的頭頭,兇相畢露,一下幾乎有煞氣飄到趙康健的臉上。
趙康健差點被吓破了的膽子到這時也剩下不多了,“對,對不起,我這就走。”
哪裏想到前面湊他耳邊說話的那個鬼忽然道:“唉導演,這人能見鬼,不妨留下來讓他給我們打雜啊,這樣我們白日行事不就方便許多?”
這小鬼一說完,趙康健就注意到那個被叫做導演的兇鬼打量起自己來,好像真的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誰要給一群鬼打雜啊。
趙康健軟着腿往後退,“我,我不要。”
“容得你說不要?”那小鬼冷笑着過來,“既然你能見鬼,又出現在這裏,自然是你的機緣,如果不了解這緣分,你當能善了?”
這個時候,什麽鬼的性格多樣,也許能和鬼做朋友的念頭都像是滑稽故事,趙康健不到半小時就開始反省自己的天真了。
天色陰得更深,好像馬上要下雨。
那群鬼一起包圍上來,慢慢向着趙康健伸出了嶙峋的鬼手。
趙康健感覺自己的喉頭被人隔空扼住,快要無法喘息了。
就在這時,他兜裏的手機猛然響了起來,是語音電話,趙康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是誰直接接了。
“喂!”趙康健的聲音十分沙啞地傳到了手機另一頭。
“喂?”季憶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他聽出了趙康健的聲音不太對勁,“趙先生,你沒事吧?”
趙康健身邊的鬼聽見季憶的聲音,卻都是動作一頓。
趙康健趁着這個間隙把手機的語音通話轉成了視頻,季憶的臉一半出現在鏡頭裏,趙康健往後退了好幾步,有些絕望地和季憶說:“季老板,這裏好多鬼,他們說要我給他們打雜,”
他話音一落,好幾個鬼頭就湊到了他的手機前,好像是想看季憶。
後面站着的鬼導演依舊叉腰,“什麽老板不老板的,一塊兒抓來了事,晚上就找你們去。”
太兇殘了,趙康健想哭。
季憶那邊也清楚看到了幾個鬼,其中還有眼熟的。那不就是鬼劇組裏面還得了他一個新型攝像機的攝像鬼麽。
季憶沒想到趙康健竟然倒黴到大白天碰到了鬼劇組。
趙康健在鬼頭之間抱歉開口:“季老板,可能連累你了,”他忍不住抽噎了一下。
卻聽見季憶在視頻那邊說:“什麽打雜,這是我朋友,大白天你們吓唬人幹什麽?”
原先聚攏在鏡頭前的鬼一哄而散,鬼導走了過來,見是季憶,氣勢就收了下去,又看看趙康健,雖然不太情願,但又覺得還是賣季憶這個面子。
畢竟鬼導最近也聽說季憶似乎和林照大人關系很不錯呢。
“原來是季老板朋友啊,那就算了吧。”鬼導還對季憶露出個笑容,再轉頭對眼睛紅紅的趙康健都溫柔了幾分,“那也算我朋友了,以後出門仔細點。”
竟然被放過了!
那些鬼擺手讓趙康健走,自顧自忙碌起來。
趙康健至軟着腿到了山下才想明白,鬼還是一貫兇殘的,民宿內還是民宿外都一樣。
唯一的變數是季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