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季憶很少上微博,偶爾會去轉發抽獎,但一次都沒有中過。
這天早上他打着哈欠洗漱完,偶然登陸微博,看到熱搜第一是“#簡亦罵自己沒有演技#”
自從看了陰網,知道正在北山拍戲的簡亦好像被鬼纏了以後,季憶對簡亦這個名字也算有點敏感。此時便戳進去看了一眼,面對簡亦一個小時前發的,現在已經快十萬評論,自己罵自己的微博正文,季憶思索了幾秒鐘,心中默默計算着簡亦被鬼逼瘋的可能性。
畢竟陽間演完還要去陰間演,似乎是挺給人壓力的。
忽然被鬼環伺是什麽感受,季憶能感同身受。
他的同情心剛冒出來,指尖往下一滑就看見緊接着一個營銷號發的內容,詳細計算了這兩年來簡亦每部戲的預計收入。季憶看着那個以億為單位的金額,同情心霎時煙消雲散,他覺得自己要仇富了。
裝修還沒有正式開始,季憶已經感受到了自己的貧窮。給陳衛國的工錢可以用紙錢結算,可是各種材料費那都是實打實要用陽間貨幣來計算的啊。
而且季憶本來只是想要簡單裝修一下,大體上是修繕加維持原貌為主,但沒想到陳衛國知道以後,卻認真地向他建議:“得設計設計,不然客人住着多不舒服?之前我給北山那邊一家酒店幹活的時候,人家那設計可是真講究。”
季憶想說北山那邊的酒店什麽財力什麽投入,他什麽財力什麽投入啊。不過想想陳衛國的話并非沒有道理,民宿的确需要一定的獨特風格,他雖然在經營上心态比較佛,但也是希望有人願意過來住的。
季憶于是上網搜了下室內設計,結果要麽是看上去就很不靠譜的,要麽就是五位數起跳的。
季憶發現自己不配。
陳衛國也只是建議,反正他現在賺的是紙錢。不過除了裝修風格外,陳衛國還向季憶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給他找幾個小工,要不然這活他一個鬼得幹到猴年馬月。
既然都請了陳衛國給自己裝修,小工季憶當然也不舍得請人間的。現在裝修小工一天工資也是幾百起跳,大小對季憶來說都是一筆巨款了。
請鬼也當然是請有經驗的好,可是據陳衛國說,這附近的鬼差不多也就他一個有這手藝,早先見過一些老鬼倒像是有木匠的手藝,實在不行就請來現學,頂多做慢一點,反正是季憶要省錢,那也沒有辦法。
本地鬼現成就有幾個熟的啊,季憶想到了李老頭他們。就是奇怪平常都會往這邊來的李老頭昨天晚上卻沒出現。
這天晚上一入夜,李老頭倒是來了,不過愁眉苦臉的樣子更甚,一見到季憶就說:“季老板,我來同你告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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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憶懵了,“什麽意思,你有孝子賢孫要給你遷墳?”
李老頭嘆了一口氣,把他滿面愁容的原因給季憶說了。原來是那天晚上季憶目睹一群本地鬼和應小濤他們拉來扯去之時,另一個被砸了攝像機的鬼去下面告了官,已經判下來要他們幾個本地鬼賠償那外地鬼的攝像機,要不然就要他們去牢裏關個一年半載的。
一年半載是虛指,如果他們有錢向陰差打點一番,這坐牢的時間就會大打折扣,說不定從一年半載立刻變成十天半個月。
可本地鬼多是窮酸,李老頭這樣斷了供奉的一個字兒都掏不出來。鎮上有個糕點鋪的孫長興倒是還有祭祀,但也湊不出那麽多錢,如今都憂愁着。
季憶那天原覺得有鬼扛着攝像機挺奇怪的,沒想到竟然正是北山那邊揪着簡亦的鬼劇組裏的人,不由又覺得這事真湊巧。
“就是這樣了,後頭有一陣我恐怕不能過來了。”李老頭說。
“倒也不一定。”季憶道。
李老頭疑惑看他,見季憶臉色輕松地繼續說:“陳師傅說他那邊幹起活來短人,不是,鬼手,我正想着找幾個人來幫忙,你們若是來幫忙,我肯定也要給你們報酬的,你們如果願意,我看看能不能把攝像機的事情解決了,當做給你們的一部分工錢怎麽樣?”
季憶的提議讓原本的絕境峰回路轉,讓給李老頭又是愣,又是反應過來的激動,只覺有種跪地就拜的沖動。李老頭覺得季憶是雪中送炭,畢竟找幾個年輕力壯的鬼哪裏不必他們這些老頭要好?
李老頭一時對于季憶更是由衷敬佩,這是什麽德行,什麽情操?
季憶沒他想的那麽高尚,他只是覺得李老頭這幾個鬼的性格不壞,又算熟悉,雖然有時候因為年紀大,行事作風和他挺有代溝的,但總體沒有壞心思,老鬼畢竟比較樸實一些,見得如今的花花世界也少。如果真請幾個年輕的鬼來,說不定能和陳衛國當場湊一桌賭局。
既然有了這個主意,季憶就讓李老頭去把其他幾個涉及此事的鬼都叫來了。
李老頭又給季憶說了更詳細一些的賠償要求,“那邊說,要麽賠他一個一模一樣型號的攝影機,要麽就拿一千個銀元寶去。”
季憶這兩天剛把前面買來的銀紙疊完,那也不過兩百多個,現在聽見一千,登時感覺到了自己的手掌一陣酸。
攝影機季憶在白事店也見過,現在各種各樣的紙紮電子産品很多,不過鎮上的白事店裏賣的一看就是很古早的版本,做得并不走心,也不知道堆積了多少年,就算是季憶這種不玩攝影的外行也能看出來。
季憶在某寶上搜了搜,倒是跳出來不少紙紮産品,品種豐富多樣,甚至還接受定制,可以和掌櫃溝通。不過再定制這邊定制的也是陽間版本的一些名牌攝影機,沒有那個外地鬼說的天地牌的。
“我想陽間的最新版本攝像機應該比他的好吧,問問他要不要陽間攝像機。”季憶忖度着道。
李老頭說:“那今天晚上就得告訴他,要不然明天這時候陰差就要來抓人了。”
其他幾個鬼也心有餘悸地看着季憶,“那我們就去了。”
季憶叫住他們,“等一等,我跟你們一起去。”
他一來是想親自和那邊說一下攝影機的事情,二來也是想到白天簡亦發的那條微博,深深懷疑簡亦快被逼瘋了,想着還是出于人道主義去看看要不要救人。
只是這個時候北山風景區都已經關門,早不讓上山了。鬼魂直進直出無所謂,季憶一個大活人卻不能。
因而衆鬼帶着他從老屋後面的山抄近路直接過去,鬼劇組也在靠近兩山交界處的地方,并不是很遠,大約十幾分鐘的腳程。
季憶一步拿着手電一步踏入黑暗裏,身後群鬼跟上,頂着夜色走山路。
從前季憶對鬼要麽是假裝沒看見,要麽是打一架,現在這樣和諧,讓他自己都感覺有種詭異的奇妙感覺。
進入後山的範圍,季憶的腳踩在松軟的落葉上,耳邊又傳來那種不明鳥的怪叫聲。
季憶聽見好幾聲,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感覺隐約在黑暗中看見幾個圓蓬的鳥形,像是那天對他口吐人言,偏愛黃瓜味薯片的小雀兒。
走了有十分鐘,他們進入了另外一個山頭,再有一會兒就聽見有明顯的對話聲傳進季憶耳朵裏了。
等季憶再走到開闊一些的地方,就能看見一個很像模像樣的劇組,裏頭有很多鬼走來走去在忙碌着。
簡亦今天還是被叫了過來,他正煩着呢。
早上發的那條微博已經被他經紀人要求删了,但因為挂了一個多鐘頭才删的,早被一群人讨論透了。評論區全是粉黑大戰,黑粉還說他是故意炒作,問他包年熱搜用了幾條了雲雲。公司那邊對他這種突然發微博罵自己的行為也是很生氣。
簡亦覺得自己更生氣啊,對比了黃月玫,他都想公司以前給他請的都是什麽老師什麽水平。當然這裏是簡亦自己糊塗了,他們公司請的老師未必是沒有真的水平,只是很難面對簡亦這種材料的時候還能心平氣和深入淺出罷了。
他跟着黃月玫練了一會兒臺詞,就被鬼導叫了過去,讓他說一段角色臺詞。
鬼導今天手裏還拿着一根棒子,前面簡亦還聽見他指着一個攝像罵,罵他幹什麽不好偏要去湊熱鬧,影響了拍攝進度,還被本地鬼打砸一頓太沒出息雲雲。
那攝像鬼被導演罵得不敢吭聲,其他鬼也盡量在這個時候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偏偏此時鬼導叫了簡亦,簡亦都要瑟瑟發抖了,就怕鬼導生氣給自己一棒子,那他會不會真的死這兒了。
白天他和經紀人隐晦地提了這件事的時候,經紀人不僅沒信的,還用一副“你是不是偷偷嗑藥了,不然怎麽會這麽憔悴還産生這種幻覺”的懷疑目光看他。
簡亦腳步艱難地朝着鬼導走去,心中上帝佛祖和老君都求了個遍,心裏想着這個時候要是有人來救救他,他願意給對方當牛作馬啊。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真的聽見了簡亦的心聲,簡亦就要走到鬼導面前,眼看着他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縮着腦袋怕被打的時候,旁邊忽然有個鬼扯着鬼導的衣角驚呼道:“導演你看,那些本地鬼帶着個活人來了。”
活人?!
簡亦和鬼導的腦袋一起朝着後面轉過去,果然看見一個長得還挺帥的年輕人與一群老頭鬼朝着他們這裏過來。那個活人雖然和鬼走在一起,卻不見畏懼,看着很深不可測啊,簡亦過度腦補着。
之前被砸了攝影機的鬼緊張地過來和導演說:“導演,他們怕不是來砸場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