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步走策略
顧荊其實當時也就随口這麽一問, 也沒想真去花心思哄人什麽的，純粹是因為剛剛他們一群人在桃源角一唱一和的，說的他煩躁得很, 突然想找個宣洩口。
……雖然一碼歸一碼，就單單情書這事兒來說, 他确實不太占理。
至于他那天不小心聽到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有關顧恒洲的那些事兒從來都是個無解命題，否則淩家也不會走到這地步。
以前淩枝在的時候他也不是沒努力過, 只是事實證明這他媽就是團毛線, 越解越亂。就跟顧恒洲以前罵他那話一樣, 咱們大人的事兒你個小屁孩兒能管得了啥啊。
現在想想顧恒洲這話倒是說的挺對的。
他能管得了啥啊, 他有必要管麽。
以前淩枝那事兒他管了, 最後結果呢？還不是……罷了罷了，随便吧。
這些事兒他想多了确實沒丁點兒用, 還會給自己平白添堵。
就這麽着吧，順其自然。
也借着情書這事兒沖人發過氣了, 既然過了就扯平算了，以後各自安生, 井水不犯河水。
……他一大老爺們兒難道還能總跟一小姑娘過不去啊。
只是說者無意, 聽者卻上心了。
但是楊飛哪知道怎麽哄，跟誰不是個母胎solo十多年的人似的。
秉承着此事與自己脫不了幹系的責任心，楊飛還是冥思苦想了一下午。沒什麽好轍, 下課鈴響起後, 楊飛索性轉頭破罐破摔說：“荊哥, 我覺得你要不直接去找小學妹當面說吧。”
顧荊雙腿叉開着，斜靠在座位上，正動作利落地把幾本教材疊在一起，偏頭往書桌裏放。
聞言, 手裏動作沒停，只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沒回話。
沉吟了幾秒，楊飛突然站起來換了個方向，面對着顧荊坐：“哎呀，我越想越覺得這方法可行。女孩子嘛，不要求很多的，就需要你把态度擺端正。”
他跟顧荊扳起手指：“你看啊，分三步走。第一，我錯了，我沖動了，都沒确認清楚是誰就想當然地以為WMY是你。”
簽字筆筆芯“噠”的一聲被摁進去，顧荊把筆甩進抽屜，橫他：“那是你。”
楊飛：“……”
楊飛：“急什麽，先聽我說完。第二，之前因為擅自拒絕打擊了人的自信心，現在要加倍肯定她。”他聲音抑揚頓挫起來，逐漸油膩，“小學妹，我之前只是對事不對人，你這麽漂亮，要跟我表白的人真是你的話，我說不準還真會考慮考慮。”
顧荊：“……”
“真是她更不行。”顧荊語氣淡淡。
“唰”地拉上拉鏈，順勢将背包在手上抛了抛，然後單肩挎上背，他轉身往外走。
“我操？”楊飛幾下把東西收好，跑去追顧荊。
他對顧荊說的“更”字表示非常不能理解，“不是，這可是剛轉來學校不到一個月就被評上了校花的小學妹诶！這質量的姑娘你都看不上嗎荊哥？！那得多漂亮才能入你法——”
“不是看不上。”顧荊腳步忽的停了下來。
楊飛慣性剎不住車，往前多跑了兩步才倒轉回來：“你說啥？”
顧荊聲音小，他是真沒聽清。
“客觀原因。”顧荊面色平靜，擡腳繼續走，“就沒這可能。”
楊飛終于聽到了最後一句話。
……不知好歹！！！
無能狂怒地指着顧大少爺背影嘴型了幾句友好言論，楊飛給自己留了點面子，沒揪着這話題不放了，追上去繼續分享自己的三步走策略：“第三，給人點實際的好處。就是幫幫忙啥的，人當下遇到什麽困難你就幫什麽。”
顧.錢多到花不完.淩達集團大少爺.荊瞥他：“打錢？”
楊飛：“……”
楊飛暗唾一聲後，才神秘地眯起眼，“你看你，功課做得不夠吧。那小學妹一看就不是個缺錢的主好吧，董鑫還在學校十字路口那裏看到她從瑪莎拉蒂上下來呢！”
顧荊：“……”
顧荊腳步一頓，眉頭微不可查斂了斂：“哪天？”
楊飛：“就今兒早上啊。”
他回憶了下，“哦，聽他那描述，好像還跟你家那輛是同款車。哎喲，”他自顧自攀住顧荊肩膀，感慨地嘆了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是一家人呢！”
顧荊：“……”
顧荊轉頭，語氣極為緩慢地重複：“今天早上，學校十字路口。”
“對啊，”楊飛不知道為啥顧荊突然關注起這些不重要的細枝末節。
他開了個自以為十分荒唐的玩笑，“怎麽了嗎？你不會真跟她一家人吧。”
顧荊舌尖抵了抵嘴角，有些生硬地轉回頭，沒說話。
楊飛倒是沒注意那麽多。
話匣子打開，他忍不住多聊了幾句，“我跟你說，董鑫那貨老得意了！就今兒一天就不知道炫耀了多少次，說小學妹見到他之後可激動了，連車門都關了好幾下才關上！”
顧荊：“……”
楊飛：“傻逼才信他那話！這傻大個兒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顧荊：“……”
差不多行了。
楊飛輕蔑的語氣繼續吐槽：“車裏又不是有啥見不得人的東西把車門抵着，怎麽可能關不上？！”
顧荊：“……”
适可而止。
……
楊飛持續不斷地呸着董鑫的自作多情，直到自己攀在顧荊身上的手忽的被顧荊肩膀一下子頂開。
臉色不知為何突然黑了下去，顧荊沒搭理他，一言不發地大步擡腳離開，兀自往校門口走去。
楊飛：“？”
楊飛滿臉莫名其妙追上去：“嘿等等我啊！怎麽？荊哥你不會是吃醋了吧？你不是說對人小學妹沒興趣嗎你……”
溫慕窈坐在車後座等了大概五分鐘，右邊車門才被人從外面拉開。
一陣風灌入，顧荊單肩斜挎背包，長腿利落跨進來，車輛啓動上路。
後座雖然寬敞，但他長腿也不太能放得下，膝蓋打開朝外微屈坐着，背微弓着，視線側向窗外，手指有下沒下地轉着手機，動作透着微微躁意。
誰又惹到這位爺了。
這個想法也就在腦子裏過了不到一秒便被溫慕窈抛之腦後了。
她不關心。
溫慕窈低頭将手機開機，準備在車上随便看點啥打發時間。
結果才剛打開流量，屏幕上方就不斷彈窗出來，提示顯示是Q/Q新消息。點進去後才發現是今天課間的時候，于潇潇把她拉進去的高中部最大的匿名群。
消息一股腦湧進來，溫慕窈覺得腦仁疼，點進去想設置免打擾時，才猛然間發現……現在匿名群熱烈讨論的主角居然是她。
“……”
翻來看了看，果然說的是中午在東北菜館那事。
【要不是梁娅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真的只能說運氣這東西救人一命。】
【對啊，不過溫慕窈這回惹到梁娅，以後可慘咯。】
【啧啧，提前為漂亮小學妹默哀。】
【小學妹，如果你在窺屏的話，哥給你指條明路，給梁娅當幾天狗說不準她能放過你哈哈哈。】
【當什麽狗啊，聽我的，打入顧荊他們那夥人中，梁娅絕壁不敢惹。】
【放屁！上面那誰，梁娅上學期的時候在食堂大喊說什麽是顧荊對不起她欠了她，那事兒你難道不知道？】
【卧槽，顧荊跟梁娅還有一腿？】
【……但是聽說今兒梁娅還幫一個小學妹給顧荊表白來着呢。】
【貴圈過亂。】
【對！我今天中午就在東北菜館吃飯！親眼圍觀送情書現場！情書還是粉色的嘿嘿嘿。】
【貴圈真是一個圈。所以上次顧荊甩溫慕窈腳下的情書，實際上是今天那個小學妹寫的？】
【怪不得梁娅要打溫慕窈。】
【溫慕窈：我又做錯了什麽。】
【草，又他媽繞回來了笑死了哈哈哈。】
……
群裏消息刷新快，猝不及防看到顧荊名字出現時，溫慕窈沒想那麽多，下意識轉頭看了眼身邊的男生。
本以為只是寥寥一眼，卻被男生精準捕捉。
顧荊側頭看她，眉尾稍揚。
“啊，”溫慕窈神情微愣了下，順嘴問出，“今天中午你跟——”
“梁娅”兩個字還沒出口，溫慕窈便及時剎住，閉嘴，沒繼續說下去了。
顧荊是跟梁娅有一腿還是跟吳娅有一腿跟她有什麽關系？
知道太多還反而占據腦容量。
“啊。”須臾，身邊人低低應了一聲。
顧荊将臉面向窗外，右手扶上窗邊扶手，雙指不自在地輕點了兩下，吐字莫名被壓得幾分含糊：“……我認錯人了。”
“什麽？”
溫慕窈沒太聽清，下意識反問出口。
字眼在腦子裏轉了幾圈才反應過來，緩緩的：“……哦。”
她突然回憶起早上大課間時，不小心聽到劉歸說的那兩句話。
——“荊哥！你也別太難過了！一個女孩子不喜歡你還有千千萬萬個女孩子！”
——“你總能等到真正和你雙向奔赴的那個的！”
将視線從顧荊身上移回來，溫慕窈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這是失戀了。
不想承認也不想提。
她懂。
周一放學早，回到臣湖一品還不到五點。
顧荊要出去吃飯，回別墅放了個背包，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就出去了。
今晚顧恒洲和宋毓也不回來吃飯。比不上這些大忙人，溫慕窈慢吞吞自己回房間寫作業。
把作業寫完後才忽然覺察到胃裏的餓感，溫慕窈拿過手機一看，時間已經七點了。也不知道陳姨做的晚飯……有沒有她的份。
遲疑了半饷，溫慕窈套了件風衣，拿上手機下樓。
果然是沒有她的份。
溫慕窈下了樓梯，偏頭往餐廳方向一瞥。
陳姨正和幾個傭人分坐餐桌兩旁，邊吃飯邊笑着聊天。味道撲過來，炒辣椒十分嗆人。
抿了抿唇，溫慕窈決定自己出去随便買點啥解決晚飯。
穿過餐廳往玄關走，有個傭人看見她喊了句：“诶，小窈原來你在啊，你吃飯了嗎？”
“我吃過了，”溫慕窈抿嘴笑笑，不急不忙地換鞋子說，“出去買點東西。”
……
臣湖一品別墅區內偌大，各種西餐廳中餐廳便利店幾乎一應俱全。
倒也沒走多遠，溫慕窈随意進了個比較近的便利店，買了個三角飯團和熱橙汁。
琢磨着陳姨他們應該最多半小時就能吃完晚飯，離開一樓，溫慕窈便不急，坐到窗邊的桌上一粒米一粒米地吃起來，吃完後又盯着透明玻璃外發愣。
反正打發時間嘛，她可在行了。
天色晚下來，路邊只有暗沉路燈微晃，偶爾駛過去一輛豪車。
樹葉被吹得沙沙響，似乎是要下雨。
正盯着對面一個橙黃色路燈出神時，視線範圍內忽的闖進一群少年。
穿着清爽，笑跳打鬧，有人嘴巴不斷張合，有人動作誇張，似乎就連頭頂的燈光也被感染得活躍起來，被他們左搖右晃的影子切斷又接上。
撲面而來的少年氣息。
顧荊穿着簡單的白T黑褲，手上拿了頂黑色鴨舌帽，被他們圍在中間。看不太清神情，但也能感覺他興致不太高昂，似乎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嘴角偶爾略扯了扯。
晚風把他短袖吹得微鼓，黑發也變得淩亂了些。
今天是籃球隊老幺生日，請大家吃飯。
顧荊本來沒想去，想說給他發個紅包意思一下就完事兒的，然而老幺非說他一碗水沒端平，畢竟之前烏龜生日他可是陪了烏龜通宵打游戲的。
其實那次也不全是陪劉歸，更多是別的他自己的原因。但解釋起來太麻煩，顧荊也不稀得說，于是今兒就還是去了。
吃完飯幾人非說要來臣湖一品裏面逛逛，感受一下有錢人的生活，顧荊拗不過他們那麽多人，便拿了門卡去保安室那裏登記，然後帶了他們進來。
幾人浩浩蕩蕩闖進便利店，楊飛剛打開冰櫃，一擡頭就看見坐在窗邊的女生。
女生側臉安靜小巧，手裏捧了杯熱飲，半垂着頭盯着窗外。
眼睫忽的動了動，溫慕窈往這邊轉頭，楊飛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
楊飛拍拍離他最近的劉歸：“咳。”
劉歸拍拍離他最近的老幺：“咳。”
老幺拍拍離他最近的吳三：“咳。”
……
最後一個人扯扯背對着他們站着的顧荊：“咳。”
顧荊：“……”
顧荊：“你們雞毛卡嗓子眼了？”
幾人眼神瘋狂示意身後，顧荊散漫地掀眸看了眼那頭。
溫慕窈面色平靜，視線落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上。
顧荊慢條斯理轉回頭，戴上帽子，繼續從貨櫃上拿水，沒說話。
劉歸湊過來，壓低聲音八卦：“我操了，這也太有緣了吧。這要擱之前，我又要以為是這小學妹來跟蹤荊哥了。”
“你他媽不會說話別說。”楊飛又被戳中，使勁兒薅了把他頭發，“況且臣湖一品是随便什麽人都說溜就能溜進來的嗎？！笨！”
老幺拿瓶水掩住嘴說：“看來之前董鑫沒吹牛啊，這小學妹還真是富二代。”他說得激動起來，“诶，要不咱一會兒跟蹤跟蹤她，看看她是哪家的富二代，畢竟住這兒的都有頭有臉——”
聽到這兒，本來一直沒什麽反應的顧荊忽的側了視線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
“你有病啊跟蹤！虧你想的出來！”吳三忍不住罵出聲。
顧荊淡淡移回視線。
意識到自己聲音過大的吳三又立馬捂住嘴：“還有你個高一的叫什麽小學妹！”
老幺笑得傻兮兮的：“漂亮妹妹都是小學妹。”
……
幾人也就剛看見那會兒在興頭上，說了幾句後便各自散開進便利店裏面選東西了。
趁着其餘幾人沒有聚在一起，楊飛終于逮着了機會。
他蹭到顧荊身邊，手背拍了拍他手臂，悄咪咪說：“诶诶，荊哥，好機會啊！”
顧荊：“？”
楊飛往窗邊努了努嘴，睜大眼睛提醒說：“就我今兒下午放學的時候跟你說那三步走策略啊！你不是忘了吧？！”
顧荊：“……”
沉默了好一會兒，顧荊面無表情說：“忘了。”
楊飛：“……”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楊飛搖搖頭，嘆氣走開。
顧荊随便拿了瓶水和一個三明治，去了前臺結賬。
便利店店員是個年輕女孩兒，化着上挑眼線和大紅唇，挺漂亮的。
她大概是剛剛不小心聽見了他們這群人說的話，于是邊打着價，邊忍不住朝溫慕窈坐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八卦道：“你是喜歡那小姑娘嗎？”
顧荊沒順着她方向轉頭，從一旁的架子上又拿了個薄荷糖，扔到收銀臺上：“加這個一起。”
“好的。”便利店店員還是不甘心，又問：“那你是現在在追她？”
顧荊沒什麽反應，視線平靜看過去：“一共多少錢？”
“嘁，164。”
便利店店員把東西用塑料袋裝好，遞給顧荊後，又偷瞄了眼他身後那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姑娘，“這不是挺漂亮的嘛。”
溫慕窈其實有看到顧荊他們這群人，也有注意到他們的這些動靜。
畢竟他們這堆人在門口說幾句，然後忍不住看她一眼，又說幾句，之後又遞過來視線……
她又不是瞎子。
但是呢，只要沒舞到她面前來，溫慕窈就能非常心安理得地裝作沒看見。
本來還想再磨會兒時間，她擡眼看了眼外面的天空。
濃稠黑夜倏地悶響了幾下，風也吹得更大了些，似乎馬上要下雨了。
于是又随便拿了個面包當明天早餐，溫慕窈繞去了收銀臺。
顧荊正立在收銀臺前，溫慕窈在他身後一米站定。
他身高腿長，頭微垂着，背對着她，溫慕窈看不到他神情，只能看到他面前那收銀員姑娘紅唇咧得很開，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很開心的樣子。
溫慕窈在心裏“啧”了聲。
難怪拒絕人都能拒絕得那麽無情……原是個到處勾人的男妖精。
前面傳來塑料袋裝東西的聲音。
溫慕窈拿着面包上前。
剛好聽到他們的最後一段對話。
——“這不是挺漂亮的嘛。”
——“嗯。”
溫慕窈一眼都沒看顧荊，把面包結賬了後就徑直出了便利店。
初秋的雨也總來得猝不及防，剛好走到一半路，天空就霎時落起淅淅瀝瀝的雨滴。
溫慕窈下意識用手微擋了下頭頂。
她現在這位置還蠻尴尬的。
跑回去便利店買把傘的路程，和淋雨跑回別墅的路程相差不大。
“……”
恰好猶豫這幾秒，雨忽的下得大了起來。
算了，直接跑回去吧。
下定決心，溫慕窈剛擡腳準備跑的時候。
“嗒”，頭頂一聲輕響。
頭上被人從後面扣了頂黑色的鴨舌帽，還帶着些餘溫和好聞的洗發水香氣。
下意識轉頭想往後看時，穿着白T和黑褲的男生腳步沒停，淡然收回手臂，和溫慕窈擦肩而過。
顧荊背微弓着，沒轉頭。
手随意抓了把頭發又放下，腳步不算慢，從容地走進黑夜的雨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