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

第6章 那時年少（一）

“你到底去哪了？這麽多年，過得好嗎？”關鋒越說越動容，索性扭過身子注視着他。

季安然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沉默些許，垂下眼睑終于開了口：“綠燈了，走吧。”

“……”關鋒神色一黯，但随之又提起精神：“好！你要去哪？說地址就行，我可是行走的導航！”

他努力帶動着氣氛，奈何季安然全然沒有反應。車廂裏不由大為尴尬，關鋒本就不是個話多的人，絞盡腦汁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随便找個快捷酒店就行！”季安然抱着自己的背包，總算主動開了口：“你什麽時候退伍的？”

關鋒顯然對這兩句話都極為關心：“跟你退學的時間一前一後……不是，等等…你找酒店？是沒住的地方嗎？”

“我在這怎麽會有住的地方？”季安然不否認反問一句，話一出口才覺得心酸。明明是自己的故鄉，卻無自己的容身住處。

“抱歉…”關鋒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長這麽大他從沒像現在這般窘迫過。要擱在其他人身上，他早就閉上嘴，決不再多問一句了。

可眼前的人是季安然！那個從少年時期闖進自己世界的季安然！自己滿世界搜尋都搜尋不到的人，別說對方不想說話，就算是惡語相向，恐怕自己也是樂意至極的。

關鋒仔細端詳着身旁那張精致的臉，硬着頭皮問道：“那是什麽原因，怎麽回來了呢？”

季安然倚在靠背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敷衍：“一言難盡。”

“額……”關鋒真的是被打敗了，實在是沒有話題在可以找了。他認命的點點頭：“等你有時間再說，你累了先休息一會吧。”

“好。”季安然調了調座椅，當真找了個舒适的姿勢躺下來。

其實他并不累，只是對于跟關鋒重逢的這件事還沒有消化下去。過往的記憶，支離破碎的唿嘯而來，季安然實在不知道該以什麽狀态來面對。

他側過頭，眼睛悄悄地打開一道縫，偷偷地打量着開車的男子。

五官更加硬朗了，鼻梁高聳，面如刀削。頭發跟以前一樣濃密而幹練，結實的肌肉并不能被那層薄薄的襯衫遮藏住。借着被車玻璃稀釋不少的陽光，隐隐約約間，似乎那個身穿迷彩服，嘴裏咬着哨子的教官又走了回來……

“……班長是哪個？”

那年的陽光像今日一樣大，一列列軍訓的新生擺着整齊的方隊，昂首挺胸站在操場迎着太陽揮灑着汗水。

最前排一個戴眼鏡胖胖的女生怯生生的舉起了手：“教官…我就是…”

“你？”關鋒大跌眼鏡，他看着面前還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女孩，強忍住笑意點點頭：“團支書呢？不會也是女生吧？”

人群裏爆發出一陣哄笑，最後面的一排默默的走出一個男生，尴尬的看着他：“報告教官，我是團支書！”

關鋒的眼睛從班長的身上挪到那個男生身上去，年少的他在部隊沾染了一身痞氣，壞笑的打趣道：“喲！還真是個女生呢？”

那男生就是季安然，眉清目秀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顧盼流離。被迷彩帽壓下的頭發軟趴趴地蓋在額間，乍一看還真的以為是個女孩子。

年少的他覺得是受了莫大的屈辱，想要反駁卻又不敢開口。悶聲緊閉着嘴瞪着一雙大眼睛，惡狠狠的瞪着面前的教官，胸口起伏好像随時都想炸毛。

關鋒大覺得有意思，幾步走過去繞到季安然的背後，捏了捏他的肩膀：“都是爺們兒，別這麽小家子氣，開個玩笑嘛！”

季安然并不領情，僵硬的身子抗拒的一擺，似乎在叫嚣着自己地不服氣。可惜，沒能擺脫那兩只賤手。

“從今天起，你就是你們班的方隊隊長！”關鋒像是察覺不到他的排斥，掌心感應着少年瘦弱的骨架，惡作劇的使勁一捏，面前的少年悶哼一聲，竟是強忍着扛住了。

關鋒更感興趣起來，終于不再捉弄他，低下頭小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