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原來我沒有機會了
池餘晚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張臉,忍不住就想偏下腦袋做些什麽。
許眠季受不了這樣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連忙就把手扯了出來,自己在衣服上擦了擦,也不知道在擦什麽。
看自己沒出息地手忙腳亂,池餘晚在一邊卻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許眠季停住了所有動作,“回教室吧,快下課了,我要吃飯去了。”
說完就拉開門走出去了,背影落在池餘晚眼裏,是慌張的。
池餘晚迫不及待又把這件事寫進了《致最可愛的你》裏面,邊寫邊笑,連自己完美地錯過了晚飯時間也不知道。
到教室裏的人由漸少變為漸多的時候,池餘晚方才擱筆。
許眠季不知是不是善心大發,聽見彭景儀在罵池餘晚瘋了連晚飯都不吃的時候,走過去把手裏的奶茶放在了池餘晚桌上。
“你也學得太廢寝忘食了點吧?要是不介意,就先喝杯奶茶墊墊肚子,我再去找豬妹要點零食來。”許眠季說。
池餘晚心頭炸開了一朵小花,她當着許眠季的面就端起了奶茶喝了一口,然後舔舔嘴角,笑得歡快,“謝謝你,萌萌。”
奶茶是許眠季喝過的,池餘晚根本就毫不介意,甚至很歡喜,這算是間接接吻吧?
哇……真是無法想象的甜直從心口湧向四肢百骸呢。
許眠季果然去豬豬妹座位裏拿了些零食過來,扔到池餘晚桌上之後就大叫大鬧着跑開了,因為豬豬妹正從教室門口進來,目睹了全程,喊着要打死許眠季。
池餘晚心裏是說不出來的暖。
她再也無法将注意力分到其他事情上去,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寫、寫、寫,随便從本子裏面拎出來一句,都是冒着粉色泡泡能膩死人的情話。
後來去找錦澤補習,她都是坐在錦澤對面,借着書本遮擋,埋着腦袋故意裝作在算題,然後在錦澤問她做完了沒有的時候,露出茫然無辜的眼神,說自己不會。
錦澤又會不厭其煩地再講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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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學習小組是雙向的,可是池餘晚連着來了兩周,什麽都沒給錦澤補習到,甚至連錦澤講的她也都沒聽,光顧着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和那個虛幻出來的許眠季手拉着手看日月星辰。
學習互助只有兩周的時間,因為距離那場突擊考,只有一周的時間了,錦澤把自己滿腹的知識全部給池餘晚梳理了一遍,然後正式結束了這次單方面的補習。
池餘晚有些抱歉,“對不起,沒幫到你什麽。”
錦澤還是笑,撓了撓頭,“沒關系,我多背背就可以了。”
池餘晚點點頭,走出幾步還是決定回來糾正一下,“文科不是背一背就能會的。”
錦澤在後頭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大男孩莫名覺得有些委屈,既然不是背背就可以的,那你倒是給我講一講啊,唉……
池餘晚還有閑心逗一逗錦澤,實在是心情不錯。
因為她的《致最可愛的你》終于寫完了。
不知道有多少個字,只是那五十四頁的本子裏,寫着池餘晚心中最美好的許眠季,她做了許多語言上的潤色,尤其是在每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之後,都是池餘晚極其細致的觀察,和她漫長的暗戀心路。
用來表白的工具完成了,池餘晚卻不知道該怎麽送過去了。
是直接遞過去,說許眠季我喜歡你,你看看?
是偷偷塞在她的包裏,焦急等待着她不經意發現?
還是找朋友幫忙,就像送情書一樣,遞到她手裏還勒令她“一定要看完哦”?
池餘晚覺得怎樣都不妥,看着手裏像是被自己蹂|躏過一陣的本子,她用手掌壓平了表面的褶皺,靜靜思索。
教室裏空無一人,大家都去吃晚飯了,池餘晚看着走廊上偶爾經過的幾道人影,心裏一陣陣發虛發慌,就像是在做什麽錯事一樣。
只是人生第一次送情書而已,只是這封情書有些長而已,池餘晚這樣安慰自己。
勇氣卻一直沒來,池餘晚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根本就邁不動腿,兩條腿發着軟打着戰,就好像蹲了很久站起來那種泛着酸軟的感覺,她跌倒在椅子上。
送出這個,就代表着她漫長暗戀之路走到盡頭了。
許眠季将會知道,這個被她看做是好朋友的人,一直以來對她懷着怎樣龌龊的心思。
她們再也不能像單純的朋友一樣,勾着肩膀一起笑一起打鬧,未來剩下的,就只是池餘晚曾在錦澤面前感受到的那種尴尬,無處遁形,又無處不在。
而且,最終的結果有兩個,池餘晚根本就無法篤定自己這一去,是不是能收到最滿意的答案,她害怕了。
許眠季的座位離自己就幾步遠,池餘晚卻好似看見了一道殘忍将牛郎織女分開的銀河,星子在泛濫,滾浪在咆哮,好像一切都在叫嚣着,不要去,不要去。
池餘晚,你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
到這一刻,池餘晚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無論她們之間怎麽變,無論她的性格是軟弱還是模仿許眠季的暴躁,無論她怎樣嘗試着去面對還是逃避,一切的主導權,都是還在許眠季手裏。
感情的主動權,都是還在,那個被深愛的人手裏。
粉色水墨在手裏,池餘晚看到有眼淚滴了上去,氤氲之間,似乎水墨都被化開了,她苦笑,我拼命創造你出來,又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在書中完成對許眠季的表白嗎?以此滿足自己就夠了?
池餘晚打開座位的桌蓋,手伸進最深處,想摸出以前那本本子來,她想看看以前的自己是怎樣的,以前的自己,能遠遠送來一些勇氣嗎?
是時間太久遠了嗎?她被如今心裏的魔控制住了,都要看不清自己了。
手探來探去,卻是什麽都沒有。
池餘晚心一驚,直接一把掀開桌蓋,背後直發涼,她把座位裏清得空空蕩蕩的,甚至把每本書都抖了好幾下,可是沒有本子從書中掉出來。
除去角落裏的灰塵和一些紙屑,池餘晚的座位,完全空白,什麽都沒有。
她像瘋了一樣撲到許眠季的座位上,深吸了口想冷靜下來,池餘晚安慰着自己,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兩只手探到桌沿,池餘晚略微顫抖着掀開了桌蓋,只一眼,整個人就脫了所有力氣一樣,狠狠摔在了地上。
本子,赫然就在許眠季的座位裏,還被放到了最表面最中央的位置,似乎就在等着她的到來和發現。
池餘晚很想哭,原來這一次,許眠季又在她預料之前知道了嗎?
可是這次……和以前根本就不一樣啊,渾蛋!
以前上課偷偷給許眠季寫信的時候,池餘晚遠沒有現在這般瘋狂,甚至什麽時候寫和寫什麽,都是全看心情,只是她的心情在面對許眠季的時候一直很好,一寫就寫了很多。
她也是準備了一個專門的本子,一頁紙就是一封信,她想等寫到最後一封的時候,再把所有信都撕下來,然後用信封包好,送到許眠季手裏。
可是她終究不善隐藏,而許眠季的好奇心和疑心都很重,趁她不注意就偷偷在她座位裏把那個本子找了出來,不僅看完了所有內容,不僅知道了池餘晚會寫信給她的事情,她甚至還在末頁給池餘晚回了一封信。
池餘晚是在最後,才知道許眠季早就看過了自己寫的所有信。
可是那個時候她是開心的,因為許眠季比她預料早得知道了自己對她的不舍,就像是去找一個男孩子表白,結果人家說我早就喜歡你了一樣。
那時的池餘晚很開心,為自己被發現的秘密。
可是今日絕不是昨日,池餘晚把臉埋在雙膝間,哭得停不下來,她的心思,她所有的喜歡,都來不及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就先被許眠季猜到了。
她再也沒有機會去送《致最可愛的你》了,那個她用心用時間一筆一劃寫下的表白。
甚至,從在許眠季座位裏看見那個本子安安靜靜攤在書本上時,池餘晚就感覺到了最後的結果,那個注定失敗的結果,那個證明她只是一腔孤勇的笑話的結局。
哭夠了,池餘晚手掌撐在地上,費力地用兩條發軟的腿支撐着自己,她從許眠季座位裏拿走了那個本子,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将兩個本子一起,放進了自己的書包裏,像鎖進了一個用來承載秘密的盒子裏。
池餘晚背着書包逃出學校的時候,恍惚想起來最近幾天許眠季不正常的一些反應,她原本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想來,卻是那麽刺痛她的心。
許眠季猜到了,許眠季知道了一切,許眠季要躲開她了。
池餘晚和許眠季,馬上就要變成平行時空裏,永不相交的兩條線了。
池餘晚知道,自己構建的世界,在那一刻,全然崩塌了,廢墟之上,塵土飛揚,黃沙漫天,天是灰色的,她孤零零坐在一個黑色的圓圈裏面,再也出不來了。
她也再不想出來了。
她逃了一個晚上的課,第二天是周日,她也直接裝病沒去學校。
媽媽看池餘晚面如死灰的模樣,還以為她是學習壓力過大給累出毛病來了,邊幫她收拾亂糟糟的床,邊勸她,“學習上你也不要鑽死腦筋,讓自己這麽累的學習方法,肯定是不對的……”
池餘晚的眼珠就随着媽媽手裏提着的那個書包轉動,看到媽媽要把書包提到一邊去,她猛地坐了起來,用尖叫的聲音音調喊了一句,“別拿走!放下我的書包——”
媽媽被吓得一哆嗦,手裏的書包在地上狠狠砸了一下,她“哎喲”一聲彎腰要去撿,卻看見池餘晚已經先她一步撿起了那個書包,緊緊摟在懷裏,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了上去。
“晚晚……”媽媽看見池餘晚這幅樣子忽然有些害怕,想走近一些。
“媽媽,你先走吧,讓我靜一會……”池餘晚的聲音哽咽到講不清楚話,她往後縮了縮,死死抱着書包不肯撒手,眼淚滾燙地滑過臉頰,她臉上是生不如死的神情。
媽媽哪兒敢走,但是怕刺激到池餘晚,便先退了出去,直接掏手機給許末打了個電話。
許末是學心理學的,媽媽想,許末一定知道池餘晚怎麽了。
簡要描述了一下池餘晚現在的狀态,池媽媽說着說着都哽咽了,問那邊的許末,“晚晚是不是平時被我們逼着讀書,給逼出問題來了啊?”
許末牽強地笑一笑,讓聲音裏染上笑意,“阿姨,你放心,池餘晚只是簡單的壓力過大而已,這在心理學上是很正常的,你讓她自己疏導開就行了。”
挂了電話,許末恨恨咬牙,如果池餘晚現在是正常的,那就是見鬼了。
死丫頭,你最好撐過這最後一段時間,等我回來。
……
池餘晚這病假一請,就直接請到了突擊考那天,學校從下午開考,三門連考,期間各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一直考到晚自習的時候結束。
柳紫玉念着池餘晚還沒來,就問了一句,“老師,要是缺考呢?”
“那就直接算零分。”老師無情是出了名的。
許眠季在座位上無聊地轉着筆,手支着下巴看着門口,是透白的天,沒有太陽沒有風,世界很安靜,光把整間教室都照亮了,卻不免讓人讓人在這蒼白的光亮裏感受到一絲荒涼。
下課的時候,許眠季從後門的牆角翻了出去,直奔池餘晚家。
好在離得近,幾分鐘就跑到了,許眠季喘着氣有些呼吸不勻,她看着緊閉的大門,抿着嘴思考對策。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穿着睡衣出來的池餘晚愣怔地看着許眠季。
“你生什麽病生了這麽久?神經病嗎?”許眠季冷嘲熱諷的,語氣不善,看見池餘晚的那一刻都想撲過去揍她一頓。
池餘晚只怔了一瞬間,接着就平靜地繼續自己的動作——拿起撐衣杆,收了自己的衣服下來,一件一件放在自己的胳膊上,然後放下撐衣杆,轉身進屋,哦對了,還要關門。
池餘晚覺得自己所有的表現都很正常,她甚至心裏都沒有起任何波瀾,但是手心腳底都在出汗,她快要站不穩了。
“你敢進去!”許眠季看着池餘晚就要合上門,沉着嗓子吼了一句。
池餘晚果然不敢,她後背都已經冒汗,整個身體在溫熱的暖空氣裏越發地緊張和不正常起來,她只覺得自己要被那些不斷滲出來的冷汗給淹沒。
“開門。”許眠季又冷聲說了一句。
池餘晚家裏有個小院子,除了大門外面還有一道鐵門,許眠季就被阻擋在了外面。
池餘晚在原地站了足足有一分鐘,直到腳底因為冷汗太多而導致她有些站立不穩,這才晃了晃身體往裏面走了一步,把衣服随手放在了門口的櫃子上。
“給我開門,”許眠季冷靜又重複一遍,“池餘晚。”
聽到許眠季叫自己的全名,池餘晚竟然背對着許眠季扯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她動作緩慢地拿起了鑰匙,然後以龜速挪到了許眠季面前,又慢慢地開了鎖。
她是真的脫力了,像是半個月沒吃飯一樣,要死的暈眩感使得她眼前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她全程低垂着眼,不看許眠季。
反正看了也看不清,池餘晚這麽想着。
鎖一開,許眠季就像是有些急不可耐地幾下扒開了鎖,拉開門一步跨到了池餘晚面前,她皺眉,“看着我。”
池餘晚鼻子裏不屑地哼出一聲,看你?你算老幾?
許眠季直接擡起了她的下巴,池餘晚想,一定是因為自己沒力氣的緣故,不然她才不會掙都掙不開。
四只眼睛對視上,許眠季的眉頭擰得更深了,她的手直接順着池餘晚的下巴就往上摸了摸她的臉頰,又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
“你沒發燒啊,怎麽一副要死了的樣子?”許眠季不解,還是把池餘晚拖進了屋裏,然後關上了門,隔絕了所有的外物。
池餘晚到現在才有力氣說話,只是眼睛仍然不看許眠季,“你別碰我。”
一句話就把許眠季點炸了,她直接推了池餘晚一把,将她推得狠狠撞在牆上,然後不解氣一般,又撲了過去狠狠把池餘晚箍進了自己懷裏,挑釁一樣抱死了她。
“我就碰了,你他媽,能怎麽樣?”許眠季一字一句,天性又被激出來了。
池餘晚腦袋窩在許眠季的肩上,眼淚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流出來了,這幾天她真的感覺自己就像一具走屍,對外界一切都不起反應,餓了就吃飯,困了就睡覺,醒了就看電視。
看似正常,看似活着,可是當這個懷抱裏傳來的的暖意緊緊包裹住自己,池餘晚便知道了,這樣才是活着。
她擡臂抱住許眠季,終于忍不住嚎啕着哭了出來,撕心裂肺,像要把一生的眼淚都送給自己雙臂間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去,最近有些紊亂啊,更新的時間沒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