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終于迎來一點點的休息時間，傑娜跪坐在河邊，她挽起袖子，把雙手伸進冰涼的河水裏認認真真的洗了手，把指甲指縫都清洗幹淨，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原本養護的長指甲已經斷了好幾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斷的。
小河不寬，河邊也很淺，庫爾索亞在距離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同樣跪坐在河邊，把嘴湊近水面喝了幾口水，潤潤嗓子，也是充饑。傑娜瞥了一眼庫爾索亞，又看了看自己在上游，不會碰到他喝過的水後，才露出鄙夷的表情，輕聲說了一句，下階級就是下階級。
傑娜洗幹淨手後，在水面上看着倒影又洗幹淨了臉，然後捧起一汪清水，慢慢的喝下去。
哎……這水一點兒也不好喝……
或許是戰亂的原因，水質發生了改變，喝起來有點苦澀，傑娜疑惑的看向庫爾索亞，啊……沒喝過好東西的人，果然什麽都可以……看看自己白色的蕾絲衣衫早就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金棕色波浪長發也幹枯打結，扯都扯不開。
啊……自己也成那樣的人了……真的厭惡……
只喝水肯定不夠，庫爾索亞洗了把手，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面包來啃着，幸好逃跑前拿了這個袋子。他一邊吃一邊看着傑娜整理頭發，看着她從耐心到放棄，最後抓起一個石頭使勁的扔進河裏，就像昨晚她朝自己扔的那個石頭一樣，給還算平靜的水面激起一圈水花。
庫爾索亞把袋子往傑娜那邊使勁兒一扔，正好砸了她一下，傑娜看了一眼這個熟悉的袋子，兩根手指捏着袋子舉高，嫌棄的看着，看到這個面包就想起那天他混合着地上的泥水一起吃面包的場景，即使肚子很餓，也絕對不想吃這個，她又扔了回去。庫爾索亞沒有再讓給她吃，他吃着面包喝着河水，整個人生龍活虎的。
記得父親說，他們那些人都是吃垃圾長大的，看樣子是真的。
我這麽相信父親的話，為什麽被他抛下，他提着箱子走的那麽快，我自己能走都不用被提着卻還是被他抛下，頭也不回。
答案她早就知道，只是不願意承認，尤其在現在的落魄，能支撐她活下去的大概只有那個羅伊安家族的貴族頭銜。
那個頭銜有什麽用，以前或許知道但，現在她不知道。
“想好去哪兒了嗎？”庫爾索亞問。
傑娜又洗了手，她不想回答，但确實不知道該去哪裏，父親應該往南走了，她現在在北邊。
她想要清洗一下手臂和腿，但一想到女子的身體是不能被男子看見的，不然會被人用繩子綁起來挂在絞刑架上。
“你轉過去！”
“什麽？”庫爾索亞疑惑。
“讓你轉過去，沒有我的允許絕對不能轉過來，不然的話這整條河裏的石頭都會出現在你的臉上，讓你的腦袋開花，聽見了嗎你這個……你這個髒兮兮的人！”傑娜睜着圓圓的眼睛，可愛又裝作兇狠的說完，提着裙子特意走的遠了一點，又撿了一些石頭堆在身邊備用，等确認好了周圍才撸起袖子快速的清洗胳膊，雙臂雙腿上滿是大大小小的淤青，邊洗邊往庫爾索亞那邊看去，大聲的叮囑他。
庫爾索亞背對着她，雙手往後撐在鵝卵石上看着遠方陷入思考，一方是他的故鄉，一方是不屬于他的遠方，他在腳下這片土地流浪。
海國已經沒有了曾經的美麗與富饒，他小時候聽老人這樣說起過，那裏是最适合人類居住和放松的地方。
清晨，太陽從海平面升起，傍晚，有着燒破天的晚霞，震撼人的心靈，讓人看了就想留下。這份美麗或許是被惡魔看到了，想要占為己有吧。
後來的海國被硝煙和戰火彌漫，天真的被燒破了，太陽也不願從海平面升起，不想面對這片大陸的狼藉。
這場戰争從他父親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那時候還能勉強度日，只是後來愈演愈烈，一發不可收拾，而發動這場戰争的就是海國。
他們憑借出衆的重工和較為先進的科技富甲天下，甚至想學習幾百年前統一這一整片大陸的皇族，成為這個世界的新王，用暴力和戰争迫使人們屈服。他們相信自己可以為這個世界帶來更高的利益，他們對自己永遠充滿莫名的自信，眼裏只有利益。
人們受夠了每分每秒都生活在恐懼中，為什麽一條線之隔的山國就可以歌舞升平，安居樂業？又很多人想要偷渡到這裏，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幸運的活下來。庫爾索亞親眼見過那些被抓到的偷渡者，被那些穿着制服看起來一片正義的人剖開肚腸，挂在邊境線的塔臺上，像漁民家裏晾曬的小魚幹一樣在風中搖晃，以作警示作用。也見過從河裏偷渡失敗，被他們強制按在水裏，最後淹死在河裏，一具具的屍體像翻了肚皮的魚一樣湧到岸邊。
嗯？如果沒有猜錯，這條河應該就這那條邊境河的支流，還是不要告訴那個小貴族了，不然她一定會把胃吐出來洗一洗，哦，忘了，洗也沒有幹淨的水了。
庫爾索亞是幸運的，他順利的通過了那條線，來到了很少人才能夠到達的市中心，終于可以遠離戰亂，即使他知道這是暫時的。
但也是不幸的，剛來這裏沒有多久，戰火就燒到了這裏，他不知道要去哪裏，再次逃亡的路上他還多了一個嬌貴無能的小貴族。他知道這是一個很重的包袱，可他不想把她丢下，不是因為他善良，或許他也一樣邪惡，想要看着那些自以為是的貴族們慌張的臉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