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支撐
何瑪列猜想得一點兒也沒錯，章雅姝剛才确實哭過，而且哭得很兇。
直到接到他的那個興沖沖的電話的時候，她還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不停地抽泣着，蔣瑞也正站在他的身邊不停地勸說着安慰着。
原來，就在何瑪列剛走沒有一會兒，章雅姝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學着電視上那些讓自己惡心的乖乖女般嬌滴滴地叫了一聲“媽”之後，她馬上就得到了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她爸爸今天中午在家裏上廁所的時候突然暈倒，到現在還在醫院裏昏迷不醒。
還沒有等媽媽把話說完，章雅姝便一頭趴到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自從去年白露時節爸爸在打山核桃的時候從高大的山核桃樹上跌落到陡峭的山坡上摔成重傷之後，她一直在為他的身體而擔憂着，沒有想到竟然真得又出事了。
就在這個時候，蔣瑞在外面使勁地敲響了她辦公室的門。
他是要來和她商讨着怎麽進一步完善那份活動方案的，不曾想還沒有走到門口便聽到了屋子裏傳來的嚎啕大哭。
過了有好一會兒，眼睛已然腫得跟核桃似的章雅姝才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看着門外的老板和聞聲而來的幾個同事都關切地看着自己，她一轉身又回到了自己座椅上，緊接着一頭趴到辦公桌上，再次嚎哭起來，那哭聲驚天動地，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由得為她心生恻隐。
蔣瑞朝圍在門口的員工們輕輕揮了揮手并狠狠地使了幾個眼色讓他們離開之後，走進章雅姝的辦公室虛掩上門之後，輕輕地走到她的身邊。
感覺到有人靠近自己，章雅姝急忙擡起頭來。
淚眼朦胧之中看到自己的老板正站在身旁，她剛想說一句什麽抱歉的話，可是話未出口卻忍不住又一頭趴下，繼而低聲嗚咽着。
蔣瑞費了老大一番口舌終于使章雅姝停止了飲泣。
“蔣總，我要馬上回家一趟，我爸現在正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章雅姝也終于再次擡起頭來，看着蔣瑞說道，那聲音非常凄楚。
又聽着章雅姝哭訴了老半天，蔣瑞現在才終于大致搞清楚了她為什麽突然如此傷悲。
蔣瑞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如此可憐巴巴的章雅姝。
這一刻，在他的眼中，一向雷厲風行甚至有些盛氣淩人的江流裝飾公司設計總監章雅姝仿佛倏然失了。
“那好！”聽到章雅姝的請假要求之後，蔣瑞沒有一秒鐘的耽擱便同意了她。
“現在就動身嗎？據我所了解……”他擡手看了一眼腕表說道：“最後一班汽車已經開走了，接下來的那趟火車大概要到晚上七點多鐘。要不然……”
“要不然，我和阿瑛現在就開車送你回去吧！”略微思索了一小會兒之後，蔣瑞接着斬釘截鐵地說道——阿瑛是蔣瑞的老婆，在公司裏管着財務。
蔣瑞知道，章雅姝現在必須盡快回家——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除了趕緊回家以外，已經沒有什麽其它重要的事情了。
“嗯，謝謝！”章雅姝感激地看着蔣瑞，輕聲說道。說話之間，她已經站起身來，一手已經抓着自己的随身小包包。
蔣瑞快步走到了章雅姝的前面，在她還沒有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設計總監辦公室旁邊的那間小小的財務室裏，一把拉起了正專心致志地核對着一大堆單據的老婆。
十分鐘之後，章雅姝已經和蔣瑞阿瑛一起來到了地下車庫。
一路上，章雅姝快速地向自己的老板交待了一些工作上事情。
此時此刻，她暫時壓制了心頭的痛苦，又把自己恢複成了江流裝飾公司的設計總監。而且，他們還讨論了一些預定改到中秋節的活動方案細節。
三個小時之後，蔣瑞的車子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杭州西郊一所醫院的停車場上。
章雅姝一見車子停好了，便一把拉開車門，飛一般地沖出車子，繼而又飛一般地沖向醫院門診部大樓。
甚至，她都沒有和蔣瑞兩口子招呼一聲。
當章雅姝匆匆忙忙趕到重症監護室的時候，正看到幾個醫護人員準備将父親的遺體搬到病床旁邊的推車上。
而章媽媽正死死地趴在章爸爸已然逐漸冷卻的身體上，怎麽着也不願意離開。
孔桑和章家的幾個近親一起彎腰半蹲在章媽媽身邊，輕聲勸說着她，讓她配合醫護人員的工作。
章雅姝毫無目标地将手中提着的小包包随手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她幾乎就要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的時候，匆匆趕來的蔣瑞和阿瑛一把将已然癱軟如泥的她扶住。
正不經意地擡頭看着門口的孔桑突然發現了自己的女朋友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連忙暫時放下準岳母，飛快地趕了過來，一把将她拉起來，緊緊地抱在懷裏。
就在這個時候，被章雅姝遠遠地扔在重症監護室走廊裏的小包包裏傳出手機鈴聲。
阿瑛三步并作兩步小跑過去将小包包拿了過來。
孔桑接過那個精巧的小包包，拉開拉鏈取出手機。
手機仍然在不停地震動着、閃爍着，發出急促的聲響，屏幕上顯示來電人是“圖露斯何瑪列”。
孔桑見過這個何瑪列，也知道他是做建材銷售的。所以，他看了一眼正在自己的懷抱之中幾乎沒有了一點兒意識的女朋友，便自作主張地替她接通了電話。
“你好！”接通手機之後，孔桑輕聲地說道，一邊說着還一邊看着懷裏的女朋友，仿佛怕打攪到她似地。
“你是……”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疑惑的聲音，可以想見何瑪列此時此刻在赭陵是一副滿臉不解的模樣。
“噢，我是她男朋友。她爸爸剛剛去世，現在她很悲傷，如果有什麽事情的話，請過幾天再聯系，好嗎？”孔桑連忙回應着何瑪列的疑惑。
說完之後，他也不等何瑪列說話便挂斷了手機。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孔桑一直陪伴在悲痛欲絕的章雅姝身邊，一刻不停地支撐着搖搖欲墜的她。
蔣瑞兩口子也一直等到章爸爸的骨灰安放到公墓之後才告別章媽媽和章雅姝回到赭陵。
又過了大概一個禮拜的樣子，過了章爸爸的頭七，孔桑再一次安慰過自己可憐的女朋友之後，也回杭州市區去了。
自己的廣告公司就要開張了，他必須回去。
本來，孔桑想趁這個機會将章雅姝帶回杭州城裏去，但是一看到她滿臉憂戚的模樣，再看看同樣面容的準岳母，他便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哎，還是讓女兒好好陪一陪母親吧。
看着孔桑的車子駛離了家門口那條窄窄的柏油路，章雅姝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又回到了那個小小的槐樹林裏。
倚靠着一棵龜裂粗糙的老樹，讓自己亂糟糟的心平靜了一會兒之後，她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