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後懲罰
唐黎獨自敲開鳳鳴宮的大門。有宮女帶她進去，最初分派她去浣衣局的張嬷嬷出現了，來了這麽久，唐黎自然知道自己去浣衣局的原因。
張嬷嬷微揚着臉，斜着眼睛，“跟我來吧。”
将唐黎帶到花園，張嬷嬷一指亭子外的空地，“你先在這裏跪着，皇後娘娘馬上就到。”
人沒到就讓她跪，而且是在大太陽底下，看來今天皇後是不想讓她好了。
唐黎往張嬷嬷跟前一跪，張嬷嬷有那麽一瞬間的錯愕，而後滿臉得意，“你不用跪我，你要跪的是皇後娘娘。”
唐黎沒言語，起身走到張嬷嬷指的地方規規矩矩地重新跪下。
房內，皇後喝了口冰梅茶，“跪在外面了？”
“是，娘娘放心，曬一曬她，保管她今後老老實實。”張嬷嬷一臉谄媚。
“好，這個茶不錯，給文珍送去些。”
半刻鐘過後，外面有宮女匆匆跑進來，“皇後娘娘不好了。”
“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還懂不懂規矩？”張嬷嬷訓斥宮女，“什麽就不好了？哪裏不好了？”
宮女喘着粗氣跪在地上說：“花園裏跪着的浣衣局的婢女暈倒了。”
皇後皺眉，“這麽不經事？這才多久就暈倒？”
“我看是裝的，老奴這就去看看。”張嬷嬷說着就要往外走。
“罷了，吃得多了些，本宮去花園裏走走、消消食。”立時有兩個宮女過來攙扶皇後的手臂。皇後來到花園，看見唐黎側着身，頭微微朝下躺在地上。
張嬷嬷很是生氣，“小蹄子，不學好，學會裝模作樣了。”她幾步走上前，一把揪住唐黎的頭發，把人從地上揪起來。
“啊！”與皇後同來的宮女發出驚叫，張嬷嬷也吓得手一松，唐黎像面條一樣仰倒在地上。
只見她滿臉通紅，臉上一片小疙瘩，密密麻麻的看着都吓人。
皇後抽了一口冷氣，“怎麽回事？”
似乎被剛剛張嬷嬷那一下摔醒了，唐黎顫巍巍地站起來，眼神迷離地張望，然後對着皇後的方向跪了下去，“拜見皇後娘娘！”磕頭，再磕頭，“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這就是你說的美人？”皇後皺眉。張嬷嬷趕緊跪下，“這、這老奴也不知為何，她剛還好好的。”
“好了，趕緊把人送回去。別讓我再看見她。”剛剛心情有多好，現在就有多糟糕，一想到那張紅腫的臉，皇後差點吐出來，她拍拍胸口。
唐黎這個模樣，都不知道怎麽回事，誰也不敢上前。
“還愣着幹嘛，還不把人送回去。”張嬷嬷指使兩名宮女架起唐黎往外走。
剛走到宮門口，一華服男子往裏走，待他看見唐黎的面容，也是吓了一跳，“這是怎麽了？”
“三殿下！”
三皇子？她未來的金大腿？唐黎想睜開眼看看他長什麽樣。
“快走、別污了三殿下的眼。”張嬷嬷立刻叫人把唐黎架出去，所以她只來得及看到一個側影。
唐黎：“……”她的偶遇呀，怎麽偏偏發生在這個時候。
滿臉紅疙瘩，想來三皇子也無法傾心，唐黎頓時洩了氣，心想三皇子你倒是早來半個時辰啊。
哎，怪就怪世事難料，若不是自己自作聰明，把臉弄過敏，興許這個時候三皇子英雄救美、替她求情也說不定。然後兩人順理成章地認識，在慢慢發展，哎，都毀了。
沒事，只要在宮裏就還有機會，唐黎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楚璟昭以為那宮女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快走幾步離她遠遠的。
皇後躺在貴妃榻上，臉色十分難看。
“母後，您這是怎麽了？為何事生氣？”楚璟昭跨步進來。
見到兒子，皇後臉色稍稍好了些，把身邊的人都攆出去，将事情說給兒子聽。
“母後，您太寵妹妹了，這本來就與那宮女沒有關系，要怪也是怪那張宜安，他就長了一張好看的臉，把妹妹迷得暈頭轉向。張宜安是個朝三暮四的人，在文珍面前都敢看別的女人，文珍若是嫁給他會幸福嗎？”楚璟昭算是說了句公道話。
“我也知道，但我就這麽一個女兒，不寵着能怎麽辦？”誰的錯不重要，敢讓她女兒不痛快她就讓誰不好過，一個低等宮女而已。
楚璟昭嘆氣，“母後，人是好好走進您的鳳鳴宮，但卻是被人架出去的，還壞了臉，梅妃和大哥若是在父皇面前說些不該說的，父皇怎麽看您？”
父皇在他和大哥之間徘徊不定，楚璟琰是父皇的第一個兒子，而他是皇後所出的嫡子，立嫡立長朝堂上争論不休，他不能讓母親和妹妹拖後腿。
“我也沒讓人動手，誰知道她好端端的怎麽就暈倒，還破了相。”皇後有些委屈，“罷了，讓人給浣衣局送些禮品過去，安撫一下就是，一個小宮女能翻起多大風浪。”
“母後明白就好，今後要約束一下妹妹，她要快議親了，張宜安不是良配，妹妹絕不能嫁給這種人。”張世良年歲已大，用不了多久就得從工部侍郎的位置退下去，沒了爹做後盾張宜安就是個草包，張家對他沒有助益。
“知道了，母後這有新做的冰梅茶。”皇後叫來張嬷嬷讓她派人取來給三皇子。
本來是可以讓別的宮女送上來，但張起香不想把這個讨好皇子的機會給別人，便親自端上來。
待她走到三皇子身前，剛要把手中托盤放下，突然兩腿一軟、身體前傾，手沒穩住，一碗冰梅湯全潑在了三皇子身上。
等張起香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蠢事，慌忙跪地求饒，“殿下饒命，殿下饒命，老奴不是故意的。”
三皇子拿出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水漬，“母後，您身邊的人老了，該換了。兒臣還有事，就不打攪母後。”
兒子好不容易來看自己，就這麽被張嬷嬷給攪合了，皇後很生氣，今天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眼不見心不煩把張嬷嬷趕了出去。
張起香非常委屈，她身體強壯怎麽就老了呢？從皇後那裏出來，她用手錘了兩下自己的腿，怎麽就這麽不争氣，偏偏在那個時候。
唐黎被送回浣衣局，衆人都吓了一跳，雨竹直接哭出來，“怎麽會這樣？”
“啧啧，活是活着，破相了，還不如死了好。”
春英，“莫婉你給我閉嘴，你花容月貌不還是在這裏洗衣服，出去幹活。雨竹你留下來照顧紫竹。”莫婉被管事訓斥，不情不願地出去幹活。
唐黎回來沒多久，皇後便遣來禦醫，送來賞賜，幾件首飾、糕點，還有新鮮水果，說是讓唐黎好好休養。
唐黎滿臉通紅地躺在床上歇着，兩天後，臉上的紅點漸漸消了些，得了皇後的賞賜和恩準，誰也不敢叫她出去幹活，因禍得福地歇了好幾天。
她一個人在宿舍裏吃果子，裝梅子的是一個圓肚瓷罐，帶蓋兒的。用這個裝菜正合适，唐黎便把這個瓷罐藏起來留着給楚璟修裝飯裝菜。
她把糕點果子分給春英一部分，自己留了些，剩下的給宿舍內的人分了，那六個人原本對唐黎不冷不熱，但吃人嘴短，現在回房也會問候一聲。
雨竹抽空跑進來看她，和唐黎一起偷偷吃糕點。
“你說皇後娘娘臉上也起了紅疙瘩？”唐黎“咔嚓”一口咬掉青翠的梨子。
“嗯嗯，我聽說哦，昨晚皇上去皇後那裏都被吓出來了，半夜去了梅貴妃那邊。”雨竹腮幫子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給唐黎八卦後宮趣事。
別看浣衣局偏僻、沒人看得上，但她們每天都與各宮裏人接觸，宮中大事小情可都知道不少，尤其是這種各嫔妃之間的争風吃醋，可是飯後最佳消遣。
“紫竹，你說會不會是你傳染給皇後娘娘的，她要是找你麻煩可怎麽辦？”雨竹有些擔憂，但嘴沒閑着，吃了一塊糕點又啃了一個果子。
“不會，我可沒挨着皇後，再說她宮裏那麽多人，只有皇後一個人得了病，其他人都沒事，肯定跟我沒關系。興許是皇後宮裏有什麽東西，我可是在鳳鳴宮病的，要怪也得怪她。”皇後的臉大概與她跪拜脫不了幹系。
她自己臉紅腫是因為貓毛過敏，某次她洗衣服時碰到了衣服上粘的貓毛，手紅腫了一片，那時她才知這個身體貓毛過敏。
用這個法子躲避皇後的懲罰，也是她看見那只貍花貓時，靈光一閃想出來的，還多虧了那只貍花貓。
雨竹吃飽了出去幹活，宿舍裏白天沒人，唐黎借散步為由跑去冷宮。
今天她特意用瓶裝了飯菜，拿了幾樣糕點。兩天晚上唐黎沒有出現，楚璟修的臉臭的很，當他看見唐黎的臉。
“怎麽弄的？”
“太陽曬的。給，今兒有好吃的。”唐黎把瓷罐裝的菜和米飯，還有幾塊糕點并一個果子遞給楚璟修。
今兒這飯菜與往日相比可謂是豐盛無比，楚璟修接來過眉頭皺的更深了，“所以你去廚房偷吃食，被打成了豬頭？”
唐黎：“……”算了，可憐孩子從小被關在這，人都沒見過幾個，沒自閉能說話就不錯了，就別指望他說話好聽了。
唐黎本不想理他，奈何楚璟修不依不饒，偏要她把話說清楚，不然他就不吃。唐黎只好把自己被皇後為難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啪、啪。”糕點被楚璟修一塊一塊扔到遠處。
唐黎想問問他為啥浪費食物，但是見楚璟修臉色陰沉便沒開口。反正是給他的，他愛吃愛仍随他便吧。她也琢磨不透這個楚璟修一天到晚的都在想啥。脾氣說來就來，比三歲娃娃還不定性。
好半天，唐黎見他臉色好轉，便試探着問：“你們楚家人是不是都有病？”一個兩個的不是讓她死，就是另有所圖。
楚璟修沉默了一下，“你想下水嗎？”
唐黎猛點頭，“想！”每次來她都垂涎那汪水，楚璟修終于良心發現了。
然後，“噗通！”唐黎被楚璟修扔進了水池。
唐黎：“……”楚璟修你個王八蛋。唐黎生無可戀地落到水底。
扔完了人，楚璟修心情極好地站在一邊，等那個笨蛋冒頭，可是等了片刻沒見人露出水面。他趕忙趴到水邊往裏看。
只見唐黎睜着兩只大眼睛，四肢攤開躺在水底，呈“死不瞑目”狀。
楚璟修心裏一緊，伸手去夠人，水不深，他伸手就能抓住唐黎的胳膊。
他剛碰到水中的那只爪子，就被反手一拽，楚璟修一個不查往前一撲跌進水裏。水塘本來就不大，楚璟修再進去，兩個人都快貼一起了，水溢出來流得到處都是。
“哈哈，上當了吧，讓你使壞。”唐黎則是沒心沒肺地從水中站起來，跑到岸上，笑彎了腰。
她粉色的衣裙由于浸了水緊緊地貼在身上，原本不怎麽大的地方被凸顯出來，唐黎本人卻不覺，還在那一個人傻笑。
楚璟修別過頭，從水中起身走上岸，悠悠道：“想知道上一個敢這麽對我的人在哪兒嗎？”
笑聲戛然而止，她不想知道，“還不是你先扔我，不講理。我這個樣子，怎麽回去啊？”
楚璟修走進房間拿出一套衣服，“去房間換了，把你衣服拿出來用火烤。”
“哦！”唐黎撇嘴，何苦呢，折騰她好玩嗎？這不有病嘛。
唐黎看看手裏的女人衣服，摸上去料子不錯，至少比她身上的要好很多。想到雨竹說楚璟修與他母親從小住在這裏，這可能是他母親的舊衣。
楚璟修的卧室，桌椅板凳床、一個櫃子，比浣衣局還幹淨，不知是冷宮簡陋，還是楚璟修喜歡簡陋，總之房間內沒有多餘的物品。
等唐黎換好衣服出來，楚璟修不知在哪裏也換好了衣服。
“喵！”
一聲貓叫，唐黎轉頭一看，昨天那個貍花貓在草叢邊吃楚璟修扔的糕點。唐黎一看到它，本來沒什麽感覺的臉立刻又疼又癢，不禁後退一步。
小貍花見唐黎也躲到楚璟修腿後，眼巴巴地望着人，它可是記得這個快把它蹭掉毛的人類。
“你的貓？”
楚璟修：“嗯。”
小貓是一個雨夜，他從草裏撿回來的，興許是哪個宮裏的人不想養了丢掉的。楚璟修撿回來時已經快不行了，喂了幾口米湯竟讓它緩了過來，從那以後這貓就紮根在冷宮。
唐黎拿着濕衣服，靠着牆邊往廚房走。
“你怕它？”楚璟修很意外，傻大膽居然怕貓？
“沒。”嘴上這麽說，可身體恨不得離貓八丈遠。
唐黎在竈頭點起火，又回屋搬來把椅子放到竈口不遠處，把濕噠噠的衣服挂在上面烤。她坐在廚房門口看楚璟修撸貓。
貍花貓也不躲，顯然與這人很親近。唐黎感到奇怪，楚璟修給人的感覺是生人勿進，但這只小貓卻不怕他，任由他摸。
楚璟修不茍言笑時有點吓人，也不知是常年不與人打交道的冷宮氣質，還是他天生如此。
唐黎仗着自己膽大外加随遇而安順其自然的性子，與楚璟修相處的還算愉快。但她敢保證，若是讓雨竹過來，見楚璟修第一面雨竹就得吓哭。
“你讓它在外面跑來跑去，小心讓人捉了去。”在這裏頭次見到這貓，顯然楚璟修并沒有關着它。
“你見過小花？”楚璟修轉過頭問。
貍花貓，一身斑紋，楚璟修叫它小花，雨竹管它叫花花，名字還真是出奇的一致。
“嗯，雨竹好像跟它很熟。”
“哦？這倒是難得，這家夥脾氣壞的很，生人勿進，有人時它一般不出現，別人想捉它也難。”
生人勿進？倒是随了你的性，唐黎在心裏腹诽。想來那日也是因為雨竹，小貓才露頭，讓她得了手。
“咔嚓、咔嚓。”一人一貓同時擡頭看，就見唐黎拿個果子啃得起勁。
“不是送我的嗎？你倒是吃的開心。”
唐黎瞥他，“你不吃還要糟蹋，賴我？”果子是她從楚璟修手裏搶救回來的，若不然可能被他扔牆外去了。唐黎多少能感覺得到楚璟修為什麽對她帶來的糕點果子這麽大敵意，因為這些都是皇後送的。
“楚小七問你個事？”
“何事？”
“你為何要在院裏挖這麽大個池子？”唐黎好奇很久了。
這個院子挺大，院牆四周是半人高的雜草，水池靠近西邊院牆，西北角有一口水井。唐黎不明白，楚璟修為何要在院子裏挖這麽大個坑。
先前她信了下雨求魚的鬼話，開始只所以相信是因為有些水塘放時間久了會自己出現小魚，也許是鳥兒帶來的魚卵，也許是暴雨大風刮進來的。
楚璟修：“釣魚！”釣到了一條大笨魚。
實際上是，有一天做夢夢到母親坐在院中，她指着那個地方說：“如果這裏有個池子就好了，可以養魚。”
夢醒後他心情十分糟糕，使出全身力氣，用了半宿挖了這個水池。等他精疲力竭時才發現挖的有點大，想填了又覺得遺憾。
于是他又費了一番功夫，把別處的磚搬過來砌到池子底下和四周，才形成如今這個不滲水的水池。
那兩條魚其實是他從廚房拿來，放到池子養着準備吃的。唐黎來過後他把水重新換過，魚都進了貓的肚子。
“騙人！”唐黎無情地拆穿他。
“楚小七，商量個事呗。”
楚璟修瞥他一眼沒說話，唐黎也沒指望他回答：“你看啊，你這個水池閑着也是閑着，不如讓我偶爾廢物利用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