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靈溪見月(六) 況且這傷......……
墨寒與噬夢獸逃出客棧後, 一路隐匿行蹤,總算将人甩掉了。回過頭來看時,發現他們此時正好與楚寧約好會面的地方位于同一方向, 遂沿着這條路繼續走下去。
月上中天,人影綽約, 墨寒與噬夢獸一前一後而行,與身後的熱鬧集市漸漸遠去。他們自出客棧以來,就未再說過話,如此, 便顯得周圍的一切愈發靜默。
噬夢獸正不知想些什麽時, 忽聞得墨寒平靜的聲音傳來:“所以究竟是為何?你莫非與那姓馬的有仇?”
他雖與這小怪認識不久, 相互間也有些芥蒂,可以他粗淺的了解, 這位看上去并不像是會做出這等沖動之事的人。若非如此, 便是他與那姓馬的已結下了什麽仇怨, 否則根本沒法解釋他方才的神情舉止。
噬夢獸聽到這話後, 停下了腳步,低垂着腦袋,半日,方道:“他們诋毀公主殿下。”
墨寒道:“什麽?”随即怔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噬夢獸在客棧裏的那番樣子, 原來竟是為了這個。
他問:“你親眼看到他們當着衆人的面對殿下破口大罵的?”
噬夢獸聽後,猶豫了片刻,搖了搖頭。
他又問:“你親耳聽到他們謀劃造謠殿下的?”
噬夢獸仍舊搖了搖頭。
墨寒雙手環胸, 道:“那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噬夢獸看了他一眼,認真道:“我看到了一些不幹淨的......東西,關于公主殿下的。”
墨寒睬了這小怪一眼, 一時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道:“行,我知道了。既然你如此肯定,那此事定然不假。只是,你可知曉,殿下她其實并不在意這些。是是非非,終是過眼雲煙,又何必為了點口舌鬥得你死我活呢。不過......”墨寒複又笑道:“看不出,你還有點能耐!行了,走吧,他們說不定已經等得着急了!”說着便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
噬夢獸怔怔地看着這人的背影,面色惶惑,但仍是提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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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寧與容澈才走出那酒肆不久,容澈的傳信鈴就亮了起來,一道清雅男聲從中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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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北鳶出事了,您可方便親自前去查探?蓮葉鎮及忘憂谷之事我已知曉,望您切切保重自身。另,我已告知了啓玉此案概況,不日他将與你彙合。長庚。”
容澈再往前翻閱,果然看到了啓玉給他發來的數條消息,大多數是數日前的,但最後一條的時間幾乎正是長庚發消息來之前。他簡要浏覽消息內容,心中漸有了大概。
他對上楚寧投來的關切目光,開口道:“此行可能會有些危險,不如稍後我送殿下回靈溪谷的府邸?”
楚寧立刻回道:“既然有危險,我就更應該跟着去了。”
容澈笑道:“這只是在下的職責所在,殿下不必跟着的。況且這傷......并不要緊,我也不是想要殿下的感謝才救殿下的。”
楚寧知他素來不願麻煩,且心中已有了主意,忙辯道:“保護你也是我如今的責任!”
話音一落,楚寧只覺眼前這人似乎怔了一下,随即意識到自己方才所說的話,頰上泛起一層薄粉,眼神閃躲地道:“萬一是我的緣故讓盛名在外的容澈仙君遭遇不測,豈不是這世間的女子都該怨起我了。我才不要因為這事無故被人罵,豈不冤死我了嗎?”
她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都不敢直視這人,只偷偷拿餘光去瞟他的反應。
若說今夜的前幾次是情急之下的口不擇言也就罷,可是剛剛,又沒有人逼她一定要這樣,若是她還能繼續假裝若無其事,那只怕天底下再沒有比她臉皮更厚的人了。
還未等來容撤的開口,那位酒肆的店主不知何時竟跟了過來。只聽得他笑嘻嘻地道:“我在店裏看半天了,二位年輕,看上去怕是新婚吧,方才聽你們向我詢問,莫非正是為了這北鳶之行鬧了些矛盾?”
楚寧聽了這話,眸子一亮,點頭嬌聲道:“正是呢!他前些時生了場病,明知此行前去路途艱險,卻始終不讓我跟着,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為人相公的?”
那店主聽清了其中緣由,轉向容澈道:“這位小相公,瞧着你也不是位薄情之人,你家娘子也不過是關心則亂,若因此傷了和氣,就得不償失了。她提出要一同前去,也是心中實在放不下你,對你如此情深,你也真舍得撂下?夫婦一體,本就是該攜手同行的。如此簡單的道理,郎君都不明白?”
容澈喉中微動,欲道些什麽,半日,才說出了句:“是。舍不得。”
店主笑了笑,還拿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他們,說道:“這是我在北鳶的一位弟兄,若是你們遇到了什麽不懂的、或是什麽難事,可去紙上的地方尋他!也是今日與你們有緣,祝你們一臂之力吧!”
楚寧聽了,忙道了謝,趁機也對容澈道:“相公,都聽到了嗎?店家都看了出來,難道你還想撇下人家一個人不管,你不知道,以前那些無人相伴的漫漫長夜,人家都是怎麽過來的!人家真的很擔心你!”
容澈嘆了口氣,緩緩點了頭。
楚寧歡喜笑道:“那我們就去同墨寒他們彙合!”
容澈難得地否定了她的提議,“此地太過混雜,人多事多,若等到與他們彙合再出發,便太遲了。我們先行前去,再通知他們去北鳶彙合吧!”
楚寧想了想,覺得十分有理。況且方才聽那長庚仙君語氣肅正,只怕此事甚是緊急,若為了尋墨寒與噬夢獸誤了事,那便不好了。再說那兩怪不知為何竟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不帶上他們也正好能讓她與容澈路上清淨些。
“你說的是,那我們用上次的那塊靈石?”楚寧問道,同時取出了那塊聚靈石。
“嗯,只不過它似乎對殿下認了主,恐怕得麻煩殿下帶我前去了!”
“這算什麽,包在我身上!”
說着,楚寧就施起法術來,正待他們四周光暈亮起時,她忽地想起了些什麽,笑道:“我說容澈,若是我沒執意跟着,你莫非就準備慢慢飛過去?”
容澈:“......”
楚寧見他不語,笑道:“那你還趕我走?”
容澈:“實不相瞞。我正準備讓殿下将靈石借我一用!”
楚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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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鳶乃是地處北境的一方強國,疆域遼闊,民風淳樸,常年為雪覆蓋,境內資源匮乏,素盛産酒,且國人多豪飲直爽。
不過這北鳶國力原本并不強盛,國內積年困苦,鎮日為了鬥米而搶奪争鬥的人不在少數。及至冬日,餓死凍死之人更是數不勝數,茫茫一片看去,只有餓殍遍野。
到了這一代,不曾竟出了位天資卓絕的皇子,據說他學富五車、聰慧過人,年僅十五便帶着百姓耕種生産、呈上諸多富有遠見的進策,其中無一不是關于邊塞國防、兵甲之法、農田水利、賦稅術法之類,在短短數年內将北鳶由一個積貧積弱的邊陲小國發展成如今坐擁北方江山的大國。
自他即位後,國人于是紛紛對這位青年天子擁護愛戴、視為神明,又加上他本人容貌俊逸、儒雅端肅,捕獲了一衆北鳶女子的芳心。不過他卻恍若不知似的,對這些置之不理,亦未透漏出任何立後的消息,只專心朝政。
但數年前,不知為何,這位年輕的王卻驟然染了一種怪疾,自此便深居簡出,尋常更是連政事都無力親自處理,只交由臣子代勞。上下臣民皆惋惜不已,可亦頗為無奈。
這是楚寧與容澈來到北鳶王城後初步了解的一些信息。倒也與先前那位店家說的一致,只不過他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為了那酒,而是發生在王城中的另一件怪事。
不知為何,近年城中孕婦生産時,接連誕出死胎,已有上千之例。一開始朝廷還對其嚴陣以待,派人專門調查了此事數次,只是也都未查出緣由來,最後皆是無疾而終。
此事一出,國人俱是震驚失色,鬧的滿城風雨、沸沸揚揚。期間朝廷也出面安撫了數次,可并未拿出些可靠的說辭,也并未真正地解決此事,最後遇有為此生事之人,皆一概武力鎮壓,只想快快平息下去,再不管那些人的苦楚。
自此,城中百姓也是苦不堪言,遇上哪家有待産的孕婦,便悄悄将人運往城外,希望避免災禍,不曾想,結果仍舊是那樣,生出來的八成也都是死胎。
天界之所以如今才知曉此事,大部分責任也在于這北鳶朝廷,更确切地說,是這位年輕國主的病。有人嘆惋,若是這位賢能君王把持朝政,此事說不定也不會衍生到這般境地。但也說不定,若此事并非人為,只怕朝廷再如何追查,國君再怎麽善政,也都是無用的。
楚寧與容澈抵達時,天仍舊是亮着的。雖是七月,可此處卻是寒意料峭,尚未開春,大街之上,來往行人皆是一貫的棉服厚褥,與南境的薄紗輕衣恰好相反。
楚寧注意到不斷有路過行人向他們投來異色之時,終于意識到了二人的問題。于是她不顧身旁之人的驚詫,拉着這人的手入了一家成衣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