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岑岕,殁
失了神劍寒水,又沒了鸾鳥族相助,無念宗弟子節節敗退。
魔尊提天親自率魔修大軍進攻,他與裘子晉大戰了十天十夜,天地都為之失色。
然而哪怕裘子晉以命相拼,卻還是敗下陣來。
無念宗——破了。
萬千的魔修洶湧着咆哮着沖進了無念宗,燒殺搶掠,無念宗內厮殺聲,刀劍聲,連帶着火花噼裏啪啦的聲音,混亂至極。
裘子晉受了提天幾乎致命的一劍,卻僥幸剩了最後一口氣,奄奄一息的摔落在一旁。
他渾身白衣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黑的是泥污,紅的是鮮血,一塊一塊,填補滿了全身。
傷勢太重,裘子晉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痛苦喘息着,正欲提劍再起,用這最後的命捍衛無念宗,忽然——
從無念宗內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氣息。
裘子晉整個人猛的一怔,瞳孔猛的收縮。
岑岕不是早就離開了嗎,為什麽這裏還會有岑岕的氣息?
裘子晉順着氣息望去,氣息的方向,赫然正是熊熊燃燒的無念宗深處。
阿岕還在裏面!
裘子晉滿腦子只剩下這一個想法。
阿岕怎麽還在裏面?!
裘子晉整個人仿佛被重錘了一般,他渾渾噩噩的支劍起身,再來不及管身後的魔尊提天,馬不停蹄,跌跌撞撞的朝着烈火圍繞的無念宗廢墟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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洶湧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漫天飄蕩着灰燼。
路上,每一位弟子經過,裘子晉都會緊緊拽住,雙眼赤紅的顫着聲問:“可有見過岑岕師兄?”
回答他的,都是絕望的搖頭。
直到不知道問了多少遍之後,終于有一弟子,蒼白着臉指了一個方向:“在……在煉器房,我看到岑岕師兄往那邊去了……”
煉器房?
裘子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情猛的一凜。
話不多說,他火速提劍,朝着煉器房而去。
阿岕、阿岕……
等我……
……
不知何時,無念宗由外而內燃起熊熊烈火。
弟子們的屍體躺了一地,門外,還有更多的弟子們在拼死搏殺。
他們或許一生平凡,然而此時,卻爆發出絲毫不平凡的意志,是為無念宗,為天下蒼生。
岑岕一路走來,見到的受傷弟子,大都盡力救治了,但倒下的傷者實在太多,救了一個,又會倒下三個四個,乃至更多。
放眼望去,火光映天,斷壁殘垣,屍橫遍野,滿目瘡痍。
昔日繁榮昌盛的無念宗,終還是破了。
腰中的寒水仿若察覺到主人悲怆的心情,也随之嗚鳴出聲。
岑岕低頭撫劍,握劍的手倏然收緊,好似做出了某種決定,等到他再擡起頭的時候,眼中的悲傷一掃而空,再沒有半分遲疑。
他匆匆穿越人群,提劍趕向了煉器房。
煉器房內空空如也,唯房中豎着一鼎巨大無比的古樸煉器爐,爐上刻着生靈萬物,寓意為“生”,有高梯搭在爐旁,方便修士煉器。
然而房間內并非空空如也。
早在岑岕進房門之前,房間內已然站了一個白衣人影。
“師兄。”岑岕推門而入,面容平淡卻又堅定。
聽到開門之人的聲音,茍流雙眼倏的亮起光芒,他大步迎向岑岕,途中甚至踉跄了下。
“我就知道,阿岕你一定會來!”茍流語氣激動到顫抖,他迎着岑岕一路走至煉器爐。
“你說還需要些什麽,我現在立刻去為你準備。”茍流眼含淚光。
岑岕望了茍流許久,才終于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他佯裝左右看了看,點頭:“東西我都有。”
茍流于是愈發激動,他上前握住岑岕的手掌,目光深切:“這次無念宗能否度過這次浩劫,全靠你一人了……”
說着說着,他忽然哽咽起來:“倘若無念宗能度過這次危機,我們定……定……”
茍流泣不成聲。
岑岕眼神閃爍,終于還是虛弱一笑,反手握住茍流的手背拍了拍。
卻沒有說話。
他心中再明白不過,茍流這話裏,分明已經不将他看做無念宗一員。
無念宗已處于水深火熱之境,再不得耽擱。
岑岕手持神劍寒水,同茍流做最後的交代:
“’神劍賦靈’乃是我們蛟龍一族的禁術,一會我施法的時候,還請師兄守在門外,不得擅自闖入。神劍大成之際,師兄自會知曉。”
茍流隐隐聽出不對勁,眼神混亂:“那你呢?”
“我自有去處。”岑岕淡淡的避開了這個話題。
但茍流何其聰慧,他心知肚明,岑岕這一去,恐怕今後,便再也沒有機會相見了。
茍流眼神掙紮,片刻後,他斂眉收眼,再擡頭的時候,眼中只剩下平靜。
岑岕自顧自繼續道:“有了神劍,阿晉必能一舉斬殺魔尊。無念宗底蘊豐厚,有大家在,再起不過只是時間問題,我并不擔心。唯獨……”
岑岕說到此處,聲音沒來由突然沙啞了起來,他強忍着哭腔:“……唯獨阿晉,我始終放心不下,他……”
“阿岕你放心,”茍流沉聲,眼神堅定,“我定會照顧好子晉。”
岑岕神情恍惚了片刻,忽然笑了出來,只是笑容難看。
“好。”
他深吸了口氣,努力調整着臉上的笑意:“好。”
說罷,他迅速道:“那還請師兄為我守好大門。”
茍流鄭重點頭,在岑岕的視線中,大步出了門。
唯獨在關門的瞬間,他頓了片刻。
岑岕看到,茍流扣在門上的手背上青筋盡顯。
但這遲疑卻也僅僅只是片刻,下一秒,茍流再不停留。
門“嘭”的在岑岕的淚光中緊閉了起來。
岑岕邁步上高梯,心中空靈一片。
煉制劍靈确實只需神龍精血便可,但世人不知的是,到他們蛟龍一族,神龍血脈早就稀薄的不能再少。
要煉制劍靈,精血遠遠不夠,于此說是煉劍,更不如說是——殉劍。
以蛟龍全部的血肉之軀作為引子,才有機會鑄成劍靈。
岑岕将劍投入爐中。
寒水一入爐,便散發出淡藍色光芒,豎立着懸浮在爐內。
站在高臺上,煉器爐中的靈火挾帶着熱浪撲面而來,熱浪吹的岑岕的衣袍噌噌作響。
及至走到這一步的時候,岑岕仍舊恍恍惚惚,好似身在夢中。
回想起這一生,只覺得荒唐又好笑。
他自幼年偷溜出蛟龍族水宮,又拜入無念宗已過數十年,這十年裏,他早将無念宗看做自己的家,視裘子晉、茍流二人為親人。
好笑的是,這其中一人,親自将他趕出無念宗;另一人,知曉他妖族的身份後,字字句句都恨不得同他劃清界限。
最可笑的是,即便如此,他仍決定以血肉獻祭劍靈。
熱浪翻湧,卷起少年衣角,燎出星點火花。
岑岕閉眼,投身一躍。
無念宗三傑,岑岕,殁,而神劍寒水成,從天而降。
得此劍者,如有神助。
遇魔殺魔,殺無不赦。
世人皆道,當年神劍降世,乃是邪不壓正,天道垂憐。
卻無人知曉,這劍上,承載着一個名為“岑岕”的“人”。
鳳瑄癡癡的望着這一幕,淚水不知何時,竟控制不住,似斷了線的珠子般跌落了一地。
視線開始逐漸模糊,昏過去的最後一眼,鳳瑄看到岑岕渾身化作星光點點,似螢火蟲般散向四方。
還有門外的争執聲,破門如入聲,伴随着裘子晉最後凄厲的“阿岕——!!”
世界不斷翻轉,鳳瑄只覺得神識于虛空中不斷飄散,最後終于墜入溫暖懷抱。
神識恍惚間,鳳瑄掙紮着睜開了雙眼,朝着那枯樹下遙遙一望。
只見那枯樹下,裘子晉緩緩的合上了雙眼,就在裘子晉合上雙眼的那一刻,他懷中的寒水兀的一閃,好似水波渙散般,劍上藍光一閃而過,也徹底的泯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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