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獨角戲
厲扶仞的眼中飽含怒火,他喉結上下滾動。
鳳瑄眼中閃過片刻的迷茫,下一秒,他藏住自己眼中的神情,輕咳:“不能解。”
他們鳳凰一族最是深情,一生只認定一個伴侶,因而,鳳瑄從來只學過締結契約的陣法,而從未聽過解除契約的方式。
厲扶仞居高臨下的望着鳳瑄,眼中逐漸凝聚起風暴。
“解不開?”
“解不開。”
厲扶仞帶着拳風的一拳狠狠揮出,砸在鳳瑄……耳側的樹幹上。并就着這個姿勢,猛地貼近了。
二人幾乎面頰相貼。
一時間樹屑飛舞。
而這過程裏,鳳瑄甚至不閃不躲,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厲扶仞。
厲扶仞充滿距離的冷漠聲音在鳳瑄耳邊響起:“你留在我身邊,究竟想要什麽?”
那一瞬間,分明是鳳瑄再熟悉不過的人,再熟悉無比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讓鳳瑄心跳一窒,陌生無比。
許是鳳瑄沉默的太久,厲扶仞淩厲的眼尾一挑,又換了一種問話:
“或者,我究竟與你達成了什麽協議,才會允許你待在我身邊?”
他凝眉補充:“你大可以告訴我,你要的東西,我會給你。”
這會,不待厲扶仞的話說完,鳳瑄冷臉反手一推,厲扶仞被推的一個踉跄,後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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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瑄冷漠嘶啞着開口:“契約解不了。”
他視線冷冷的從厲扶仞的臉上掃過:“我要的東西,我自己會取。”
鳳瑄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然而他顫抖的聲線,起伏的胸膛,都昭示着主人的憤怒。
厲扶仞自然也察覺出來了,他眼神不明的微暗。
厲扶仞也絲毫不客氣,他直接默認了二人之間的交易:“既然如此,你想要什麽我不在意,但你必須協助我,從裘子晉手中逃脫。”
“至于契約之事,”厲扶仞不甚在意道,“總會找到解開的辦法。”
鳳瑄眼睫微顫。
“好。”
沉默片刻後,他冷冷答道,甚至沒有擡頭看厲扶仞一眼。
厲扶仞整個人的氣勢,卻松懈了下來。他友好的伸手,欲拉鳳瑄起身。
鳳瑄卻看也未看,直接避開了厲扶仞的掌心,兀自捂着胸口站了起來,不遠不近的站在厲扶仞的身側。
幾乎是下意識的,厲扶仞眉間微皺,克制不住的詢問:“你受傷了?”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厲扶仞只覺得心中一陣一陣的抽痛。
從前白樂榮受傷,他也不過送藥勤快些,卻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
這種感覺,是他前半生,從未有過的詭異感覺。
厲扶仞扣緊了掌心。
為什麽,看到眼前的人受傷,他居然會難過和……不忍?
厲扶仞疑惑且不解的望着眼前的人,心中揣測,難道這是契約帶來的副作用?
鳳瑄斂了斂痛楚之色,蒼白着一張臉,努力同厲扶仞劃開距離:“沒事。”
既然當事人都不在意,厲扶仞自然不會多事,況且這種被外物影響的感覺,無法自己掌控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感到十分不爽。
厲扶仞強壓下心頭的煩悶和不适:“嗯,你自己處理好就是。”
他安排:“從前你住在哪裏,這兩日也盡快搬回來。如今世道混亂,我怕裘子晉對我出手。”
鳳瑄傷勢一陣一陣的傳來痛苦,叫鳳瑄渾身冷汗淋淋,偏偏又不想在厲扶仞面前示弱,便咬牙強撐着,迷迷糊糊的聽着厲扶仞又道:
“裘子晉與我之間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厲扶仞似乎對他還是不放心,仍舊在試探。
鳳瑄恍惚間聽到了,又冒着冷汗咬牙吐出兩個字:“取血。”
厲扶仞一怔,似是對鳳瑄的回答感到詫異。沒想到這樣隐秘,幾乎算是自己秘密的事情,他都會告訴鳳瑄。
若非是他對鳳瑄極度信任……那便是鳳瑄的手段,絕非他的修為這般淺顯。
與其相信自己對一個相識不過半年的人掏心掏肺,厲扶仞自然更加相信自己後一個推斷。
他雙眼微眯,對鳳瑄的警惕程度,顯然又上升了一個程度。
厲扶仞掩蓋情緒:“嗯,知道就好。”
他說着,一撇頭,就看到鳳瑄面如金紙,搖搖欲墜的模樣,厲扶仞心中又猛地一緊。
他的身體分明下意識的想要靠近并且撫慰鳳瑄,然而厲扶仞渾身緊繃,同這股意識抗争着,沉聲且冷漠道:“身體若是不适,搬回來的事情可以稍緩。”
鳳瑄此時幾乎已經聽不到厲扶仞的話了,他只一個字一個字的艱難答:“嗯。”
厲扶仞似乎也看出了鳳瑄的勉強,但厲扶仞卻并不打算多此一舉相助。
畢竟,他同鳳瑄只不過是合作對象。
況且,他實在是厭惡契約對他的影響。
于是,在鳳瑄即将撐不住之前,厲扶仞只最後深深望了鳳瑄一眼,而後很快辭別,只剩下鳳瑄一人。
直到厲扶仞的腳步徹底消失後,鳳瑄再也忍受不住,他跌靠在樹幹上,痛苦不已的大口喘息。
裘子晉當日救下鳳瑄後,為了方便醫師救助鳳瑄,并沒有将人帶回紫雲峰,反倒是将人直接丢在了醫仙館。
鳳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住處的。
一進門,鋪天蓋地的痛楚仿佛将鳳瑄整個人吞沒了一般。
回來的路上,這痛楚不減反增,并且還不斷有絲絲寒氣,從鳳瑄的丹田中蹿出。
鳳瑄即便再不清醒,也想到了,是萬年寒氣在作祟。
他哆哆嗦嗦的關好門窗,天還亮着,外頭陽光正好,鳳瑄卻已經早早的上了床,裏一層外一層的将自己緊緊的裹在被子裏。
即便如此,鳳瑄卻還是遏制不住的渾身發抖。
他昏迷數月,這期間,萬年寒氣也一度偃旗息鼓。
然而随着鳳瑄的蘇醒,萬年寒氣也忽然複蘇了起來,它好似報複般,挾裹着這數月間積攢的寒氣,迅速在鳳瑄的體內橫沖直撞起來。
體內寒潮來勢洶洶,挾裹着前所未有的激烈,一波比一波更為兇橫,鳳瑄甚至覺得前幾次的痛楚加起來,都不及今日半分。
可這萬年寒氣再寒,也寒不過此時鳳瑄的心。
少年裹在被子裏,神色空洞且迷茫。
厲扶仞今日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不斷的在鳳瑄的腦海中回響。
【你留在我身邊,究竟想要什麽?】
【或者,我究竟與你達成了什麽協議,才會允許你待在我身邊?】
【至于契約之事,總會找到解開的辦法。】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好似一把閃爍着寒光的尖銳的刀子,一刀又一刀,狠狠的紮進了他的心裏,血肉模糊。
萬年寒氣的痛楚,已經到了極致,可心中的痛,卻仿佛沒有盡頭。
鳳瑄恍恍惚惚的想,他維護厲扶仞,甚至以命相救,立下契約,真的只是為了報恩嗎?
倘若只是報恩,為什麽,聽到厲扶仞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心為什麽會這麽難受?
鳳瑄想到悔過崖裏,厲扶仞寧死不肯求饒的堅毅神情;
拜師大會上,厲扶仞問他是否願意拜師時的眼中的維護之色;
純陽城外,厲扶仞拖住所有人,将他推出衆人包圍時,臉上的決絕之色……
和今日,厲扶仞說出【總會找到解開的辦法】時,臉上的冷漠和理智。
鳳瑄又想起來,厲扶仞同白樂榮交談時,眼中的溫柔。
從前,他只當白樂榮幼時救過厲扶仞,這才在厲扶仞的心中,占據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他本以為,他付出了這麽多,總該能走進厲扶仞的心裏了吧?
厲扶仞對他好,對白樂榮冷淡,他便自以為,自己在厲扶仞心中的地位,已經超過了白樂榮。
結果呢?
厲扶仞能忘記他,卻從始至終,始終銘記着白樂榮。
原來如此……
鳳瑄雙眼紅紅的想到……
原來一切,都是他會錯了意,是他的癡心妄想。
原來一切,不過都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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