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氣氛正是一派歡樂熱鬧的時候,他這一嗓子,可着實是有些突兀。
“昌祯派盧星,請出席,我家公子有話要問你。”
“這語氣怎麽聽着不大對勁啊?”
與我喝酒的那個中年男人端着杯子嘀咕。
“小兄弟,你不會是有什麽地方得罪姚公子了吧?”
得罪?
我覺得這紙醉金迷的富貴公子哥兒應該不至于為了兩束壽面就來尋我的麻煩。
說不定,是那個藏在背後的神秘人終于發現我了。
“哎,你也別怕。”
中年男人在我起身時,小聲的提醒。
“萬一應付不過去,你就向他身邊的那個粉衣男寵小鴻兒求求情,暗示許他些好處,那人愛財如命,肯定會幫你的。”
“多謝。”
我對他拱手笑了笑,出于禮尚往來,我也好心送了他一個提醒。
“待會這兒可能要出大事,老兄你還是快走吧,免得殃及池魚。”
“啊?”
中年男人在我身後愣了會兒,江湖人哪能不明白出大事是什麽意思,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當即便放下了酒杯,尋個由頭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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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盧星?”
我走到高臺之下時,從上頭傳來一個帶着些好奇和興奮的聲音。
“擡起頭來讓本公子好生瞧瞧你的漂亮小臉兒。”
嗯?
這腔調聽起來怪怪的好不正經啊,跟纨绔子弟調戲良家婦女似的。
我皺了下眉毛,擡頭朝高臺望了過去。
上頭擺的自然不是底下用的那種小幾,而是黃花梨的雕花大桌,桌後設着錦屏軟榻,一個衣着打扮金光閃閃像個財神爺似的年輕男子便坐在其中,左右環繞伺候着的不是美貌侍妾,而是一群塗脂抹粉的妖豔男人。
看來,這財神爺就是今日生辰宴的主角,姚玉童。
他五官長相也稱的上是俊秀,只是眼下兩團青黑,皮膚蠟黃,明顯就是縱欲過度把身體也給糟蹋壞了的表現。
“什麽嘛,就長這樣?”
姚玉童看清了我易容過後的臉,大失所望。
“誰傳的他是勾欄頭牌?這不是造謠嗎?擺明了是個沽名釣譽想往上爬的小人,還敢騙到本公子的頭上,來人啊,把他給我拖下去,扔到湖裏喂魚!”
“是。”
侍立在他身後的一幫護衛立刻應聲,面色不善的就要朝我圍過來。
“等等。”
我擡手阻攔道:“姚公子,騙你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事實上我确實不是什麽勾欄頭牌,也不是什麽昌祯派盧星,我的真實姓名是,宋子善。”
“宋子善?這名兒好像在哪裏聽過······”姚玉童疑惑的眯了下眼睛,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一拍桌子。
“哦,對了!那個大名鼎鼎的淵合宗明宗主男寵也叫宋子善來着!”
他說着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将我從頭打量到了腳,砸吧着嘴,搖搖頭。
“身段倒是還行,只是這臉蛋太過平平無奇,便是扔人堆裏也找不出來呀,你是看那位宋子善飛上枝頭變鳳凰,從外門弟子一步登天成了松鶴堂主,所以想借借運氣,也取個相同的名字出來勾搭大人物?這野心雖然值得鼓勵,但是你條件太差,成不了大事的,還是早點歇了這心思吧。”
“姚公子誤會了。”
我說道:“我并不是與人同名,你所說的那位淵合宗松鶴堂主宋子善,正是我本人。”
姚玉童怔了下,轉身便用“你在說什麽屁話”的表情看着我,不耐煩的對着護衛們下令。
“這人已經瘋了,滿口胡言亂語,趕緊把他拖下去處理了,省的掃了我的興。”
護衛們早就蠢蠢欲動,得了主子的命令,便像是放出籠子的惡狗,面目猙獰的朝我撲了過來。
我不慌不忙,拔劍出鞘。
在礦山那樣的大場面都見過了,眼前這點子陣仗算的了什麽。
沒等他們近身,我已經足尖點地,躍身而起,若水劍光帶着真氣,層層疊疊,如滔天巨浪将護衛們裹挾其中,使他們還未開打便已經一敗塗地,似飛濺的棋子般狠狠砸落在大廳的四面八方。
我聽見了舞姬的尖叫,賓客的騷亂,還有碗碟杯盤墜地破碎的清脆聲音。
姚玉童的這個生辰宴,算是開始毀了。
“好小子,倒是有兩下子!”
躲的遠遠的姚玉童咬了咬牙,朝着臺下來赴宴的一些賓客們吼道:“還愣着幹什麽?上呀!我姚家每年那麽多錢,難道是養你們這群廢物吃白飯的!”
這些人想來在各門派是有點地位的,卻在此被一個浪蕩富二代指着鼻子當面辱罵,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可到底是拿人手短,當下便把氣都撒在了我的頭上,也顧不得什麽不能以多欺少的江湖道義,一群人亮出兵器,烏雲壓頂黑壓壓的一片就朝我攻了過來。
他們人雖多,我卻也是不怵,正好可以來試試明亦心給我的山雨無影針。
我摸上了手中的銀镯,對準了這群烏鴉,扣動了上面的機關。
一瞬間,仿佛有萬千道銀光疾射而出,快的連影子都看不清,還未待那些人反應過來,便已經一擊即中。
驚呼慘叫聲不絕于耳,像是被拔了毛的烏鴉,呱噪難聽的要命。
這排名天下第一的暗器,名聲在外,想來受傷的人裏頭應該是有見識的,當下捂着痛處恐懼的朝姚玉童大喊。
“這是山雨無影針!只有淵合宗明宗主才有的,他,他真的是那個宋子善!”
“什麽?!”
姚玉童大驚失色,呆滞了片刻,見我朝他走了過去,竟是吓的連連後退幾步,癱坐在了地上。
“宋,宋公子,不是,宋堂主!晚輩有眼不識泰山,竟沒認出您來,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啊!”
他看起來比我年紀還要大上一些,此時卻改口自稱晚輩,與之方才那驕狂輕浮的模樣大相徑庭,倒是能屈能伸。
我走到他身前站定,垂眼看着他,面色平靜的說道:“姚公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不由分說就要拖我去沉塘喂魚,看來平日裏似這類濫殺無辜的事情沒少做吧?”
“不是,不······”姚玉童驚恐萬分的擺手。
“是之前有人告訴我城裏來了個勾欄頭牌,最是貌美風流,水性楊花,今日還來了我姚家的生辰宴,晚輩平日裏喜好男風,所以就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人如其說,沒想到宋堂主這麽,這麽端方穩重,晚輩以為遇上了騙子,一時生氣,這才······”“這人是誰?”
我打斷了他的話,問道:“可在這席上?指出來。”
“是,是晚輩的男寵,叫小鴻兒。”
他伸着手指向角落裏抱團瑟瑟發抖的男寵們,急急的喊道:“小鴻兒呢?你惹了大禍了,還不快滾出來向宋堂主認罪。”
可喊了半天,卻是沒見人出來。
有個穿綠衣的少年哆嗦着開了口。
“小鴻兒從剛才亂起來的時候,就不見了蹤影,想來是偷偷跑了吧······”“這賤人!”
姚玉童氣的破口大罵。
“我早就看出來他不是什麽好東西,當初勾上我時手段就極其不要臉,都怪我一時心軟就留下他了,宋堂主你放心,晚輩一定派人把他抓回來,親自送上淵合宗任您處置。”
我還未說話,剛才那個綠衣少年卻是突然起身跑了出來,跪在了我的腳下。
“宋堂主,求您別放過了姚玉童,他不是人,就是個惡魔!我本是清白人家的好兒郎,被他強搶了來,還害的我家破人亡,求告無門,像我這樣無辜受害的人,在他後院還關着許多,若是病了傷了就會被直接丢去喂魚,池塘裏的枯骨都要壘成山了!宋堂主,小人一見您就知道您一定是個大好人,求求您主持公道,救救我們吧!”
他身後的那些男寵們也跟着紛紛跪了下來。
“求宋堂主救救我們!”
“你們!”姚玉童氣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簡直一派胡言!你們這些賤人,全都是為了錢自薦枕席的,現在反而倒打一耙?宋堂主,你可千萬別上了他們的當,晚輩是冤枉的······”“冤不冤枉不是光靠嘴說。”
我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
“現在去後院看看,再立刻去他們的家中查訪一下,自然就知道你是不是冤枉的了。”
“這······”姚玉童的臉色變幻了幾重,半響,像是妥協了似的,勾了頭道:“好,晚輩願意帶宋堂主前去查看,以證清白。”
他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在我以為他要為我帶路的時候,卻是突然目露兇光,猝不及防的從袖間抽出一把匕首,猛的向我心口刺了過來。
“宋堂主小心!”綠衣少年們吓的大叫了起來。
其實我早注意到了姚玉童的小動作,在他匕首離我還有三寸遠的時候,我抓住了他的手腕,膝蓋狠狠撞向了他的腹部。
“啊!”
姚玉童慘叫出聲,匕首也握不住,倉啷墜地,被我以長劍指向了咽喉,再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快走吧。”
我對那些少年說道:“叫上後院的那些同伴一起,趕緊離開這兒,姚家今日有大麻煩,是顧不上抓你們的,快回去和家人團聚吧。”
少年們左右看看,不敢置信自己終于獲得了自由,眼中含着熱淚,不住的向我磕頭。
“謝謝宋堂主!您是我們的恩人,是當之無愧的大俠!我們絕不會忘了您的恩情的!”
大俠?
這稱呼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叫我,感覺還真不賴。
在他們千恩萬謝的走後,我正思考着該怎麽處置姚玉童,半空中卻忽然響起了一道平和醇厚的聲音來。
“今日是小兒生辰,貴客這般荒唐行事,不覺得太過無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