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帳幔後并沒有什麽兇神惡煞的宗門大佬等着撲上來咬斷我的脖子,而只有一個身穿單薄寝衣的年輕男子孤零零的躺在那描金雕龍的奢華卧榻之上。
他閉着眼睛,大半張臉都埋在松軟的枕頭裏,只露出側臉處那完美流暢的下颌線,而他從寝衣裏滑出來的胳膊皓白如玉,光潔的讓人移不開眼睛,連帶着無力垂下的手指都顯得格外纖長美麗,宛如一朵初開的睡蓮。
如果不是他整個身子都浸染在大片鮮血之中的話,此情此景,倒可真稱得上是賞心悅目。
“宗主?”
我試探着去摸他頸側的脈搏,手都不受控制的有些抖。
咋回事啊,他也死了嗎?劇情已經走到大結局這一步了?
指尖下的皮膚冰涼滑膩,手感極佳,我正了正心神,終于是摸到了那仍在跳動的脈搏。
原來他還活着。
說不清為什麽,我松了一口氣,暫時忘記了他殺人的事情,開始尋思該怎麽救他。
看這出血量和衣服上染出的痕跡,他應該是腰腹處受了刀劍傷,得馬上給他包紮止血才行。
好在我父母都是醫生,我從小耳熏目染,多少也懂的一些急救知識,此刻才不至于慌了手腳。
只可惜眼下沒有合适的紗布給我用,我想了想,解開衣帶,将外衣脫了下來,然後扯住裏衣的一角,用力的撕了條布下來。
雖然不太合适,可這到底是也棉布做的,情況緊急,就湊合用吧。
我連撕了幾條布,撕的身上已是衣不蔽體,眼下也管不了這許多了,救人重要,在伸手抱住宗主試圖将他翻過來查看傷口的時候,突然一陣大力襲來,沒等我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已是天翻地覆,同宗主掉了了個兒,摔在了他的身下。
我被摔的頭暈眼花,迷糊間就看見宗主的脖頸間掉出來一塊圓形的玉佩,上頭似乎刻着三個字,明亦心。
聽說宗主姓明,這應該就是他的本名了吧,還挺秀氣風雅,像個女孩子的名字······“你在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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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冰涼涼的聲音,透着一絲森然陰冷。
“是還沒想好謊話怎麽編嗎?”
我瞬間清醒了過來。
跟我說話的,是淵合宗主明亦心!他沒受傷!剛才是假裝的!
呸,都說了這種設定下的正派大佬個個都有兩副面孔,演起戲來那是一套一套的,我怎麽還這麽天真,毫無防備的就被他給騙了。
“這是什麽?”
明亦心用一節手指挑起落在我身邊的布帶,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
“你是打算用這個東西勒死本座嗎?”
他慢條斯理的将布帶一圈一圈纏在了我的脖子上,最後還緊了緊,似乎是試驗這布帶結不結實,能不能勒死人。
我額頭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明明長得這麽好看,像天上的神仙似的,怎麽說要殺人就殺人,行事作風如同地獄的惡鬼一樣。
“宗主,我不是來殺你的!”
不管有用沒用,我決定先開口求個饒。
“我是來救你的,剛才我見你渾身是血的倒在這兒,以為你受傷暈迷了,所以才撕了衣裳,想給你包紮的。”
“救我?”
他眉梢一挑,目光由上及下,從我的眉心滑到了胸口,那兒衣襟大開,裏衣被撕的破破爛爛,委實看起來有些狼狽。
我頓時感覺到胸前涼飕飕的。
不會吧,他是不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為我要自願的獻出心頭血了······明亦心松開了把玩着布帶的手指,順着咽喉處一路朝下,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心髒的位置,那兒有一個暗色的傷疤,似是陳年已久,他的手指就繞着那個傷疤打着轉兒,力道輕輕柔柔的,撓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他這是要幹嘛呀,貓吃老鼠前的戲耍?還是在考慮從哪下手?
我感覺自己已經是難逃一死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覺得就這麽死了實在是冤的慌。
大約人臨死之際都會生出些莫名的勇氣來,我一把攥住了明亦心在我心口流連的手指,用力的擡起了上身,企圖與他平視。
“宗主,你聽好了,你若是想活下去,想一輩子的做個受人景仰的正派宗師,那就從現在開始,不要起心動念的害人,不要去争搶江湖上的寶物,踏踏實實的當個好人,一心向善,到最後,你想要的一切都會得到的!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明亦心神色古怪的瞧了我半天,終于像是憋不住笑一樣把手指從我掌心抽了出去,起身坐了起來,笑的肩膀直抖。
“當個好人?哈哈哈,你們魔門現在是黔驢技窮了麽?殺不了本座,就派你這個傻子細作來策反,勸本座不争不搶,一心向善?到底是你瘋了還是本座瘋了?哈哈哈······”我愣了下。
他對我說,你們魔門?
魔門?誰?我嗎?
“不可能!”我脫口而出,“我入淵合宗已經一年了,是松鶴堂的外門弟子,怎麽可能是魔門中人?”
“啧啧,一年了還是混個外門弟子,果然是腦子不好。”
明亦心剛才還笑的東倒西歪,瞬間卻又恢複到了一開始冷漠陰森的模樣。
“你這心口的傷疤就是魔門的印記,從小就烙上去的,是魔門直系弟子的象征,你可別告訴我,你不記得了。”
什麽?
這句話帶給我的沖擊不亞于剛才在門外看到的那個死人。
從小烙上去的魔門印記,直系弟子······我那種熟悉的不好預感又席卷而來了。
難道,我并不是什麽打醬油的路人甲,而是那個集美強慘與一身,最終與主角聯手幹掉僞君子正派的大反派?
蒼天哪!你要不要這麽玩我呀!我是要成為拯救名門正派的人,不是毀滅啊!
明亦心盯着我欲哭無淚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困惑,半響,問道:“你真的什麽也不記得了?”
我被打擊的有些破罐破摔,老老實實的回答。
“對,我摔了一跤,醒了之後就這樣了,除了我的名字,我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不知道,你要殺便殺吧。”
殺了我故事就終結,挺好,眼不見心不煩。
明亦心沉默了一會兒,卻突然笑了聲。
“你要我殺,我偏不殺,留着你,倒也是個樂子。”
他從卧榻上站起身來,随手扔給我一個東西,赤着腳踩在了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慢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帶上這可以避瘴氣的手串,然後把髒東西都拖到竹林裏埋了,若是本座回來你還沒有清理幹淨,就把你同他們一起給埋了。”
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他走出了大殿,消失在門口。
又不殺我了?
這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性子,看起來你倒是更像魔門中人一樣。
等會兒,他說讓我把“髒東西”拖到竹林埋了,髒東西指的是什麽?
正在這時,我忽然感覺到似乎有什麽濕潤的水珠滴到了我的臉上,我手一抹,拿到眼前卻是一片猩紅。
這好像,是血?
我怔怔的仰頭,終于看見了被紅紗纏繞包裹着,倒吊在橫梁上的三個人,他們個個面色黑青,七竅流血,明顯已經是毫無生機了。
所以這榻上我誤以為是明亦心受傷所流的血,其實是他們幾個滴下來的······像被蠍子蟄了一樣,我立刻從床榻上蹦了起來,胃裏翻江倒海,再也控制不住,俯身吐了個幹淨。
什麽名門正派,毀滅吧,趕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