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宋子善,今年十八歲,是一名根正苗紅,風華正茂的三好青年。
我心地善良,樂于助人,堅信“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雖然我經常被人嘲諷是聖父白蓮花,是虛僞,是做戲,是另有所圖,我也未曾動搖過我的人生理念。
在這世上,作惡太容易了,做好人卻是太珍貴太難,但如果因為難就不去做,那總有一天,你身邊就是全員惡人的無間地獄了。
我後母生的妹妹卻對我的看法嗤之以鼻。
她扔給我一堆小說,揚言要讓我見識一下人性險惡。
“你把這些書全看完之後,就能體會到做壞人的不容易了!”她說。
呵,荒唐。
壞人能有什麽不容易?
為了能好好反駁她,把她這歪曲的三觀給拯救回來,我決定把這堆書認認真真的看一遍。
然後我就懷疑人生了。
為什麽這些書裏名門正派永遠都是道貌岸然,心思叵測的僞君子,而邪魔外道反而是身負血仇,有苦難言的美強慘?
還有為什麽正派為了奪得武功秘籍之類的寶物,就一定要使出各種陰謀詭計算計反派?而反派在緊要關頭卻一定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正派就會趁虛而入,一舉滅了反派滿門?
當然最後結局一定是反派和主角攜手揭破了正派的假面具,讓正派身敗名裂,人人唾棄,而反派洗清了污名,與主角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逍遙江湖,游戲人間去了。
憑什麽啊?!
我氣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為什麽要給反派加那麽多光環?就不能簡簡單單的正就是正,邪就是邪,讓壞人喪盡天良,然後被好人懲奸除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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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繼妹天天就看這些東西,難怪從第一天來我家就對我的示好不屑一顧,認為我是故意裝好哥哥模樣給爸爸看的,背後一定會給她和她媽使絆子。
真是好心當做了驢肝肺。
氣憤之餘,我抱起書打算去找她好好講講道理,誰料一站起來便是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腿一軟,整個人往後仰倒在地,昏迷了過去。
“子善,醒醒!快醒醒!”有人在搖我的肩膀,焦急的呼喊。
我被這人晃的頭暈,勉強睜開了眼皮,一張年輕稚嫩的臉立時映入了眼簾。
“啊,你可算醒了。”
他松了口氣,扯着我的胳膊就要讓我站起來。
“錢長老讓我們松鶴堂弟子一炷香之內就要趕到清流臺去,誰敢遲到就扔誰去蛇坑,咱們趕緊走吧。”
什,什麽?
腦子還不大清楚的我還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跟着他稀裏糊塗的走出了門外。
這是哪兒?!
被外頭的冷風一吹,我頓時清醒了不少,看清了四周的景象。
怪石嶙峋,奇花異草,房屋青磚黑瓦,古香古色,一看便不是現代建築。
“柳師兄,宋師兄。”有路過的小童向我們行禮,穿着打扮也是一副古代人的模樣。
此情此景太過怪異,我想起看的那些小說,心裏頓時有了個不好的預感。
我不會是,穿越了吧······被小童稱呼為柳師兄的人看起來有點憂心忡忡,拉着我一邊走一邊嘆氣。
從他小聲的絮叨裏,我勉強拼湊出了一些信息。
我和他都是一個名為淵合宗的弟子,類屬門下的松鶴堂,雖然進宗派已經一年,可由于資質低下,武功式微,至今還進不了內門修煉,只能在外門上打雜。
而近日淵合宗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他們的宗主在外頭誤中圈套,被十八位敵人聯手圍剿刺殺,受了重傷,好不容易才逃回來,要閉關療養。
原本這事兒跟我們這種外門弟子也扯不上什麽關系,但是松鶴堂堂主錢長老說宗主療傷需要人去護法侍疾,之前送去的弟子宗主都不滿意,所以要在門中更為大範圍的選拔。
“之前送去的人一個活着回來的都沒有,只盼着這回咱倆都選不上,要不然,只怕也是兇多吉少。”柳師兄搖着頭,嘆氣聲越發的沉重。
“為什麽?”我試探着問道:“他們都被宗主殺了嗎?”
“噓!”
柳師兄趕緊捂住我的嘴,左右看了一圈,見四下無人,才小心翼翼的附在我耳邊低語。
“聽說宗主練的那門功夫需要渴飲生人心頭血,所謂的護法侍疾,其實就是給他當活藥引罷了。”
用活人當藥引?
我心頭的那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幹嘛呀?快走啊。”柳師兄催促道:“再害怕你也得去,錢長老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敢不聽他的,可沒好果子吃。”
“不是,那個······”我吞了口口水,眼巴巴的看着他。
“咱們淵合宗是魔教吧?宗主是被正派大俠圍剿受的傷,對不對?”
“你說什麽呀?”
他像看怪物一樣的看我。
“咱們淵合宗是天下第一名門,宗主才是正派之首,他是中了那些魔教妖人的暗算受傷的,你是不是被吓糊塗了,說這樣的瘋言瘋語,若是被人聽到,連我都要被你連累丢了小命了。”
完了。
我眼一閉,很想當場就死了算了。
蛇坑,心頭血,活藥引,這幾個詞一聽就殘忍無道,哪個和名門正派沾邊?
而那位宗主,想必又跟那些書裏描寫的一樣,是什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僞君子一枚吧。
蒼天哪,為啥連穿越都要讓我遇上這種讨厭之極的設定?
柳師兄把我的沮喪當成了恐懼,只得一邊安慰我一邊架着我的胳膊強行把我帶到了清流臺。
這兒是建在懸崖上的一處高臺,寬廣疏闊,連根柱子也沒有,高臺背後是幾處遠遠隐在林間的飛檐峭壁,檐上的琉璃瓦在日頭的映照下,泛着清冷冷的光,刺的人眼睛疼。
據說,那兒叫正心居,就是宗主的住處。
我心情很差,一言不發的跟着柳師兄站在了人群的後頭。
“柳之信,宋子善,你們兩個平日裏最會偷奸耍滑,有什麽好處都搶在頭裏,這如今到了要為宗主效力的時候,就磨磨蹭蹭的等到最後才來,可真夠無恥的。”
說話的是個面容清秀的少年,看穿着打扮跟我一樣,也是個外門弟子,可神情卻是驕傲的很,仰着頭連正眼看我們都不屑。
柳之信有些生氣,又不敢高聲,便皺着眉頭低聲道:“蘇謹,你別以為跟錢長老攀上了親就可以飛上枝頭了,你姐姐充其量就是他的暖床丫頭,連侍妾都算不上呢,你也得意的太早了些。”
“你!”
被叫做蘇瑾的少年登時大怒,臉皮漲的通紅,用手指着柳之信剛想罵回去,卻聽得鼓聲驟響,随即有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高臺。
“安靜!”
剛才還三三兩兩竊竊私語的人群立刻散開,列隊站成幾條直線,齊齊躬身向臺上的人行禮。
“見過錢長老。”
我擡頭悄悄看了過去,只見一位四十來歲穿着青色衣袍的中年人,正背着雙手,居高臨下的掃視着底下恭恭敬敬的弟子們。
“叫你們來所謂何事,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了,能為宗主侍疾乃是本門弟子至高無上的榮耀,你們可有誰願意主動請命的?”
底下一片鴉雀無聲,半響,才有三四個人猶猶豫豫的走了出來。
“就這麽幾個人?”
錢長老面色不悅的揮了下袖子。
“最少也得五人一組,如今還差一個,既然你們都不情不願,那就抽簽來決定吧,抽到誰便是誰,也省的你們在背後嚼舌頭,說我強迫你們。”
“長老英明。”衆弟子再次向他行禮。
果然和書裏描寫的正派作風一樣,真會做表面功夫啊。
我在心中哼了一聲。
若是被抽中的那個人不想去,你不還是一樣要強迫他去,又何必在這裏惺惺作态。
柳之信在一邊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綠簽為不中,紅簽為中,老天保佑,讓我同子善都抽到綠簽。”
蘇謹朝我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譏嘲道:“求老天要是有用,你們這兩個廢物怕是早就當上內門弟子了,我看你啊是求啥啥不靈,待會抽到的肯定是紅簽。”
柳之信顧不上理會他,一門心思的在那裏祈願求福。
大約是心誠則靈,他同我果真一起抽到了綠簽。
“太好了,太好了。”
柳之信松了一口大氣,如釋重負。
“子善,我們總算是逃過一劫了。”
話音未落,我手中拿着的綠簽卻突然被人憑空抽走,随後塞了一根紅簽過來。
“蘇謹你幹什麽?!”柳之信又驚又怒,喝道:“把子善的綠簽還回來!”
“不還。”
蘇謹挑高了眉毛,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這綠簽本來就是我抽中的,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好不要臉!”柳之信狠狠呸了聲,挽起袖子作勢要打他,“你還不還?”
“你幹嘛?想打人?”
蘇謹連忙向後退了幾步,梗着脖子大聲喊道:“大家快來看哪,光天化日的,這兩人就想當強盜搶我的綠簽了!”
“吵什麽?”
錢長老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這兒,緊蹙着眉頭盯着我們幾個。
“誰抽中了綠簽?”
“我!”
蘇謹連忙答應着,三兩步就跑到了錢長老的身邊。
“長老,是我抽中了綠簽,宋子善抽中了紅簽,他貪生怕死不敢去,柳之信就替他來搶我的簽子了!”
“你胡說!”柳之信氣的跳腳,“明明是你······”“都閉嘴。”錢長老斥了一聲,把眼睛轉向了我,“你來說,你抽的到底是什麽簽?”
我抿了抿嘴唇,在柳之信鼓勵的目光和蘇謹威脅的眼神中,平靜的開了口。
“紅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