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初一，夜晚将至。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芒落下後，整片天空黑漆漆一片，沒有半點兒月亮的影子。
朔月到了。
洛剛熬好湯藥給了房中的葉宛霜，看她喂莳蘿喝下後，才緩步走到房外。
臨近房門的時候，他的腳步頓了頓，似是在猶豫什麽。
半晌，他終于轉過身道：“葉姑娘，晗他沒事吧？”
他會有擔心也不奇怪，畢竟往常時候晗一得了空，便總會來看莳蘿。
可眼下，已經有三日沒有看見晗了。
葉宛霜還未來得及回答他，便聽見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藍陌從遠處沖了過來：“宛霜，不好了。晗他......”
他沖到房門前，正撞上洛的目光，整個人一怔。
原本要說的話說到一半卡在了喉嚨間，直到葉宛霜走近，問道：“晗怎麽了？”
藍陌這才回過神來，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晗他昏過去了。”
“什麽？！”葉宛霜和洛聞言都吃了一驚，兩人顧不上驚訝，齊齊沖出了房間。洛一臉焦急：“他在哪裏？快帶我去。”
将莳蘿的房門關好後，三人才一同往晗房間所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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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們就到了晗的房門前。
藍陌是在傍晚幫莳蘿輸送完內力，看着洛施針後才離開的。
他到晗房中送晚飯的時候，他還是醒着的，只是看起來不太舒服。
等過了半個時辰，藍陌再去到晗房中時，他卻已經不省人事了。
推開房門，房中的燈是亮着的，晗正躺在床上，金絲面具下露出半張毫無血色的臉和蒼白的嘴唇。
洛飛快到了床邊，擡手探了探他的脈搏，随後面色凝重地走到了桌前。
“晗他沒事吧？”葉宛霜和藍陌雖然早已經知道晗的病情，可心中始終抱有一絲希冀，總想着說不定會有奇跡呢。
洛搖了搖頭，接下來的話很快就将兩人眼中的希冀給打碎了：“他的身體日漸衰弱，就算是我的藥方也只能緩解他的痛苦一時。但只要他的武功還在，他會一直被這兩道氣息折磨，每逢朔月痛苦加倍，并且日漸強烈。日子久了，他只怕......”
“只怕怎樣？”藍陌焦急地問道。
洛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只怕他會筋骨爆裂而亡。”
葉宛霜：“......”
藍陌：“......”
沉默，整座房間一片安靜。
不知過去多久，葉宛霜開口了，眼中重新泛起一絲希冀：“你是神醫，難道就連你都沒有一點兒辦法嗎？”
洛無奈搖頭：“解毒、治病這一方面我自認擅長，可晗的病并非一般普通病症，他是被體內的兩道真氣折磨，除非......”
“除非什麽？”藍陌抓住了他話語的重點。
“除非他能自廢武功。”他說罷，葉宛霜和藍陌不約而同地搖頭，晗之所以會忍受這種巨大的痛苦，為的便是能夠擁有如今的武功來報仇雪恨。
大仇未報之前，他怎麽可能自廢武功？
“或者......”洛忽然又開口了，兩人重新泛起了希望：“或者？”
“或者能夠找到太師父留下的懸針秘法。”洛說着不等兩人回應，又徑自搖了搖頭：“不過太師父已經仙逝許久，懸針秘法也早已失傳，只怕這希望十分渺茫。”
葉宛霜早便覺得洛的醫術精湛非常，定然師承高人，聽了他的話後終于确認他的師父便是之前名動江湖的醫俠沈從溫。
而他所說的太師父便是沈從溫的師父墨無憂，一位已經去世幾十年，卻仍被人津津樂道的醫聖。
關于他的傳說多得數不勝數，最出名的便是他有一手懸針妙法，即便是筋骨斷裂之人，在他的救治下也能很快好起來。
只是他唯一的徒弟沈從溫只學得了他的七分醫術，并未學得最為精髓的懸針，而這懸針秘法也随着墨無憂的去世而永久失傳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墨無憂将懸針秘法記載了下來，放在了一處隐秘之地。
可這希望十分渺茫。
畢竟如果真的懸針秘法有記載，沈從溫不可能不知道。
更何況，幾十年過去了，江湖人士都已經放棄尋找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的可能性更大。
總不可能，那個秘籍忽然間出現吧。
這麽想着，又是一陣沉默。
“你們無需太過煩憂，以我近日觀察，晗的心智強大，異乎常人。眼下我雖然不能根治他的病痛，卻可以盡我所能最大程度緩解他的痛苦。”洛看着默不作聲的兩人緩緩開口安慰道。
藍陌看着面前溫和微笑的洛，心中的防備終于卸了幾分：“多謝。”
“葉姑娘，我上次給你的藥方你還留着吧。”洛對着藍陌淡淡笑笑，随即轉向一旁的葉宛霜問道。
“叫我宛霜便好。”葉宛霜聞言點了點頭，從袖中掏出了藥方遞到了洛面前。
洛接過，拿起桌上的筆俯身填了幾道藥材上去，随即又重新遞給她：“按這個去拿藥過來，我來煎。”
“好，小侯爺可還有其他吩咐？”
“叫我洛吧。”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半晌都笑了。
葉宛霜很快便拿了藥回來，藍陌也已經将瓦罐和爐子備好。
在三人的協作下，藥很快就煎好了。
藍陌一把扶起昏迷的晗，洛将熬制好的湯藥喂他喝了下去。
三人靜靜坐在房中，過了一會兒，便聽見晗輕咳了聲，重新醒了過來。
“晗，太好了，你醒了。”藍陌一聽見晗的聲音，飛快沖到床邊，将想要起身的晗扶了起來。
“你們怎麽都在這裏？”晗看見房中的三人一瞬間有些懵，葉宛霜看他臉色還是不好，不禁擔憂道：“你剛才昏倒了，如今可還難受？”
“我沒事了。”晗聞言強扯了扯嘴角，剛要開口，就聽見洛說：“放心吧，莳蘿很好，不出半月便會轉醒。好好休養，不到一月她就可痊愈大半。”
晗怔了怔，下一秒冷聲道：“多謝。”
他這道謝不免讓洛想到剛才藍陌那別扭的道謝，似乎無論何時，他們總是在盡力克制，不輕易展露他們的心情。
難道這是他們影組織的傳統？
“我說過吧，莳蘿也是我的朋友，我救她是應該的，無需道謝。”
洛說着見晗不搭話，站起身來又道：“今日朔月，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再來看你。”
他說罷，不等晗回應便徑直離開了房間。
等他走遠後，晗暗棕色的眸子眯了眯，眼中的冷冽漸漸淡了，多了一抹疑惑。
“晗，我看洛在靈風澗這幾日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小蘿都很上心，或許我們真的誤會他了。”葉宛霜看出晗的心思，開口道。
“是啊，他好像和他那個盟主爹不太一樣。”藍陌跟着附和道。
“真是難得，他才來了幾日，竟然連你也替他說話了。”晗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藍陌竟然一改之前對洛的敵意，說起他的好話來了。
“日子尚短，他是敵是友，無法确定。”晗冷靜道，沉吟了片刻又道：“不過眼下，我們确實需要他。”
朔月一過，晗的身體漸漸恢複如常。
再加上這幾日他總喝湯藥調理，神色看起來竟比之前好了許多。
葉宛霜和藍陌看在眼中，心裏自然也是寬慰不少。
初五開始，為莳蘿輸送內力的事又重新轉回到晗身上。
雖然葉宛霜和藍陌擔心晗的身體，但晗一再堅持，他們也只能妥協。
好在晗之後便沒有再出現昏迷的情況，他們懸着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了下來。
一晃眼，半月過去了。
這日中午，葉宛霜和往常一樣同洛一同去藥草園中采藥，而藍陌正在廚房督促準備午飯，只有晗一人坐在莳蘿房內。
莳蘿的額頭沁着汗，嘴裏喃喃有詞。
晗好奇地湊到了床前，想要聽清楚她在嘟囔什麽，可湊近了聽依然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莳蘿知道她是在做夢，可這夢境太過真實，她拼命掙紮着想要醒過來。
夢裏她正被一群人追殺，有梅莊、落羽山莊、布衣幫、血番門......
他們将她圍了起來，一群人吆喝着要殺她。
她很想說她就是一個炮灰，真的不用這麽大陣仗來對付她，可她張了張嘴卻發現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抓住她！抓住她晗定然會現身的！”
“快抓住她！”
一群人吵嚷着沖了上來，莳蘿‘啊’地驚叫了一聲，随即畫面一黑，場景變換，她回到了靈風澗內。
面前的這條小路她認得，這是通往後山隐蔽之地的路。
上一次她誤入隐蔽之地，還險些被晗殺了。
此時，她就站在路的盡頭，再往前踏一步便能看見隐蔽之地。
她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忽然身後傳來晗冷漠的聲音：“你為何在這裏？”
莳蘿吃了一驚轉身望去，看見晗的手正放在金絲面具上，不等她反應過來，下一秒他已經将面具摘了下來，一個放大的骷髅頭出現在她面前。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樣子嗎？我現在便讓你看個夠！”骷髅頭開口說話了，莳蘿心中一驚，拔腿想跑，卻發現腿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完全擡不起來。
骷髅頭冷哼一聲，下一秒拔劍朝她砍了過來，莳蘿擡起胳膊一擋，只覺得手上一暖，她的手似乎被握住了。
她心下一驚，終于睜開了眼睛。
骷髅頭已經消失，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關切的眸子，這個眸子是暗棕色的，有點兒好看。
不對，她怎麽會看得這麽清楚？等莳蘿反應過來，她才發現晗就坐在她床邊，正盯着她看，他的手還握着她的手。
等反應過來後，她試着掙紮了下，卻發現根本使不出力，只能無奈放棄。
“你醒了？”晗的聲音和記憶中不同，帶着少有的溫柔讓莳蘿禁不住怔住。
不等她回應，藍陌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小蘿，你醒了！”
藍陌邊驚嘆道，邊将手中端着的飯菜放到桌上，他身後的黑衣人也在放完飯菜後自覺退了出去。
“宛霜、洛，你們快過來，小蘿醒了！”
藍陌的話音剛落，沒一會兒又有腳步聲傳來，緊接着洛和葉宛霜也走進了房間內。
三人齊刷刷站到了床邊盯着莳蘿看，被他們這麽盯着，她忽然有一種自己是被關在籠子裏觀賞的動物的錯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