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誘餌(二)
直到下了車,廖濤的臉色始終難看的很。
是傷口疼嗎?楊可加快腳步,和廖濤并排一起:
“很急的朋友嗎?”
“怎麽?”廖濤站住腳,心頭忽然有一個沖動的念頭,若是這時候,楊可堅決表示要離開的話,自己就放她走。
“不是很急的話,就去醫院看看你的胳膊。”楊可不好意思的道,“我剛才想,是不是我幫你擦時,傷口沾到水了——”不然,這家夥怎麽從自己幫他換過藥後,就一直繃着張臉?
“沒事兒。”廖濤深呼吸一口氣,拿起楊可的手挎在自己的胳膊上,“你做的很好,走吧。待會兒別亂說話,人家說什麽,你只要應着就好,一切,有我呢。”
廖濤這是在關心自己?怪不得廖雲說他哥哥看着不講理,其實心很軟的,剛才還和暴君一樣,真到點上了,好像也會照顧人啊。
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正挽着廖濤的胳膊,臉頓時紅了,忙要抽出來。
“怎麽了,不舒服?”廖濤腳步略停,低低的問道,語氣中的抱歉令得楊可腦子當場當機,天上下紅雨了吧?廖濤,也會有這麽溫柔細心的時候?
一進香山會館,早有大堂經理在門前迎候,看到兩人進來,忙在前面引路。
香山會館占地面積很大,整個的格局,采用的都是江南那種小橋流水的模式,端的是飛檐鬥拱,曲徑通幽。明明看着進出的人很多,裏面卻看不到幾個人影。
只是在一個路口旁,楊可看見了一個絕沒有想到會碰上的人——
嚴谌那個很有精英範的朋友林遠。
楊可吓得一哆嗦,忙低下了頭——
卻又趕緊安慰自己,不會的,也就見了那麽一面了,林遠會記住自己?
林遠本也有些猶豫,江海市地下勢力佼佼者的廖濤,他自然識得,本是不經意間瞟了一眼他的女友,卻沒想到那個光彩照人的女孩自己竟很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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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那日楊可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幾個哥們兒每每拿這件事取笑嚴谌。
本來林遠還不敢确定,卻在撲捉到楊可小兔子似的不住躲閃的眼神時,還是認出了楊可。
這丫頭,怎麽和廖濤混到一起了?還是,這麽親密的樣子?八成她不知道,嚴谌這會兒子,也在香山會館呢。
林遠猶豫了片刻,終于拿出手機撥通了嚴谌的電話……
楊可跟着廖濤,很快進了一棟名為香榭麗舍的別墅,只是偌大的別墅內卻并不像楊可想的那樣人頭擁擠,竟是不過十多個男男女女罷了。那些人看到廖濤,都笑呵呵的站了起來,惟有正中間的一個一身黑色綢衣的瘦削老者,還穩穩的坐在那裏。
“向伯。”廖濤上前,恭恭敬敬的對着老者深深一躬,楊可也忙跟着見禮。
“好好。”向龍眼中精光一閃,眼睛落在楊可的身上,“阿濤果然好眼光,不但用人,就是找媳婦兒的眼光也很高啊。”
浸淫江湖多年,向龍自然能看穿一切,一眼就看出來,廖濤對他身後女子是動了心的。
或許廖濤已經盡量掩飾,可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好,既然人都到齊了,大家就都坐吧。”向伯對衆人招呼道,又特別沖楊可點了點頭,“蕭婧是吧,聽說濤子的手受傷了,你可要照顧好他。”
廖濤垂下的眼睛中寒光一閃:這老東西對自己果然很重視,竟然連蕭婧的名字都知道!甚至,自己傷到手這樣的小事也都一清二楚,看來,自己還是太小瞧向龍了。
卻還是恭敬的笑道:“有勞向伯挂念。”
又捏了捏仍在發呆的楊可的手:
“蕭婧,走吧。”
蕭婧?楊可從方才就一直在奇怪,怎麽這什麽向伯叫自己蕭婧?現在聽廖濤也這樣稱呼自己,頓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只是衆目睽睽都盯着自己呢,楊可想到進來時廖濤的囑咐,只得硬着頭皮應了一聲。
好在吃飯過程中,倒沒有人再關注楊可。楊可微微松了口氣,食不知味的吃着面前的東西。
正發呆呢,面前的碟子裏突然多了個雞腿兒,楊可一愣,忙擡頭看去,卻是廖濤。
“這裏的雞腿兒很特別,你嘗嘗。”
一桌人的眼光都看了過來,楊可臉一紅,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是來照顧廖濤的,光顧着想蕭婧的事了,竟把這個茬兒給忘了。
忙手忙腳亂的夾了些清淡的菜式堆在廖濤的碟子裏。
“這小兩口,還真恩愛。”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哧”得笑了一聲,酒桌上緊張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松。
“濤子,你還是堅持五五開?”向伯突然發問。
廖濤拿起紙巾,優雅的擦了下嘴,很是真誠道:“向伯,不是小子不識擡舉,實在是我還有一幫手下要養呢。”
向伯沉默了下,臉上旋即露出一抹笑容:“正事兒我們待會兒再說,吃菜吃菜,你們幾個也都別愣着,去陪濤子喝一杯,再好好松散一下,我就不去了,省的掃了你們的興。”
其他人轟然應諾,楊可有些發急,廖濤的傷口還沒好呢,再喝這麽多酒……
廖濤握了握楊可的手,旋即起身,和那些男子去另一個房間喝了起來。
楊可頓時就有些慌張,想要跟過去,又覺得不妥,可留下來吧,這些人自己一個也不認識。
“妹子,喝點兒紅酒吧。”方才那個一直偎依着向龍的濃妝豔抹女人湊了過來,挑逗的捏了下楊可的臉蛋,“啧啧,果然還是年輕好啊,這皮膚,嫩的能掐出水來,來吧妹子,喝一杯吧。”
楊可有些無措的接過,小小的抿了一口,不過片刻,身子忽然一歪,就睡了過去。
兩個時辰後。
“老大——”一個黑衣人快步進了房間,“廖濤好像察覺到了什麽,剛才跟着去的人全被他放倒了,這會兒,已經逃出去了。”
“傷了幾個人?”向龍語氣平淡。
“咱們的人傷了七個。”那男子神情有些愧疚,“沒想到廖濤帶的這幾個人這麽厲害。不過他們也沒讨到什麽好去,廖濤被我們打折了一條腿,他的手下也全都傷的很重。”
雖然如此,可畢竟是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還是第一次被揍得這樣慘。
“我打個電話——”向龍忽然皺了皺眉,沖男子擺了擺手,伸手去拿電話,卻在下一刻變了臉色——電話線不知什麽時候被人剪斷了。忙掏出手機,果然一溜未接電話。
向龍沉着臉撥了過去,剛剛接通,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就傳來:
“向龍,你竟敢耍我們!你給我記着,這筆賬,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又打了另一個電話,手機裏沉寂片刻,一聲尖銳的槍聲驟然響起,在向龍驚得差點兒扔了手機後,傳來一聲冷笑,然後旋即挂斷。
“老大——”看向龍臉色不對,還未走遠的男子忙上前扶住。
“廖濤,廖濤——”向龍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裏早已确定,壞了自己兩樁大生意,又給自己引來兩撥強敵的人,百分百是廖濤。
一把推開身邊男子,向龍早沒有了方才那個和藹的樣子,神情狠毒:“毛還沒長齊呢,就想跟我叫板。沒事兒,他走了,他女人這不是還在這兒嗎?他欠的帳,讓他女人還。”
“他女人?”男子看了一眼依然歪在桌子上熟睡的楊可,“敢這麽大喇喇的帶來給我們看,也肯定是個替身罷了,抓了她,有用嗎?”
“有用。”向伯起身,獰笑道,“我老了,這個女人,就給你享受吧。多帶幾個人,玩殘了後記得把錄影帶給廖濤寄過去。”
那猙獰的神情令得身邊男子一寒,吓得忙低了頭。
向龍嘴邊含着詭異的笑意,慢慢起身往裏間而去:廖濤這次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的心裏肯定并不清楚對這個女人的感情。
蕭婧,不過是自己一個試探罷了。廖濤自以為做的很隐秘,可自己要想探查出一件事來,仍然是易如反掌。
今日若真是廖濤帶了蕭婧來,自己下面的計劃倒不好進行了。蕭婧是誰呀,那可是蕭仲儒的千金。兩人要真是能睡到一個被窩裏的關系,自己自然不敢造次:
即便五五分成,可能拉進來一個政府高官來保駕護航,自己也是賺了的。
沒想到廖濤卻弄了個假的來!
只是,這女孩作為蕭婧是假的,可作為廖濤的女朋友,甚至未來老婆,卻是真的!
可惜,廖濤看來也是個精明的,竟然對自己的真心都鬧不明白,也算是,愚蠢頭頂!
只是自己這個跟頭今天也是栽定了,打了一輩子雁,沒想到臨老臨老,卻讓雁給啄了眼!
“老大。”看着渾身是血的廖濤,在外接應的彪子不由打了個寒戰。
把那些兄弟都搬上了車,彪子這才發現,竟然沒有楊可。
“老大,大姐呢?”
“你們先走。”廖濤斜倚在牆上,掙紮着要站起來,“我再進去找。”
自己是想用楊可暫時代替蕭婧糊弄一下向龍,可卻絕沒有想過要把楊可給那幫混蛋糟蹋。
彪子吓了一跳,忙拉住廖濤,“老大,這怎麽行!你現在傷成這個樣子——”
這樣子沖進去,別說救人了,老大自己也鐵定有去無回!
而且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已經得手了,向龍這會兒子肯定是把大哥給活吃的心思都有!
廖濤揮揮手,讓把受傷的兄弟先送到醫院,暗影裏就只剩下彪子和廖濤兩人。
“不然,咱們報警吧。”彪子突然道,“楊可并不是咱們圈裏的人,就是被帶走,也不會有什麽影響。”倒是落在向龍手裏……
這香山會館可是向龍的老巢,就是把手下兄弟都叫過來,也不見得有什麽用處,真想救楊可的話,除了這條路,怕是再沒有別的法子了。
廖濤垂着頭,黑暗裏,看不清他的臉色——果然太深刻的恨會讓人失去理智,雖然這次互有勝負,可若付出的代價是楊可的話……
又沉默了片刻廖濤終于艱難的沖彪子道:“你先送兄弟們去醫院,我再想想——”
道上的規矩,大家就是憑實力說話,再怎麽着,都不會和政府機關摻和在一起。
要是為楊可破了戒……
只是自己明明對楊可并不特別在意的,為什麽這會兒想到楊可可能會被糟蹋,就這麽難受?
“老大,”彪子頓了頓,終于道,“二少剛才,心髒病發作了,不過已經搶救過來了——”
廖雲的身上随時帶的就有急救藥物,嚴重到需要送醫院搶救的程度,可見受的打擊之大。
“什麽?”廖濤果然一下擡起了頭,照着牆壁重重的砸了一拳,胳膊上的傷口頓時裂開,頓時就有鮮紅的血溢出。
“你,看着辦吧。”良久,廖濤終于開口。
“哎。”彪子應了一聲,知道廖濤這是同意了自己的建議。
自己果然沒看錯,大哥的心裏,大姐的分量還是很重的。
再加上二少……
“啊——”夜色中忽然傳來一聲隐隐的凄厲嘶喊,被彪子扶着艱難前行的廖濤猛然站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