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敗家子
剛跑出胡同口沒幾步,迎面正好開過來一輛出租車。楊可心裏一喜,剛想開口,出租車已經在身邊停了下來,方才送自己來的那個司機探出頭,急急的對楊可道:
“你這丫頭,還真是大膽!我跑了會兒還是不放心,快上來吧。”
“大叔,您行行好,我,我哥,還在那邊呢!”楊可大喜過望,忙央着司機再去拉嚴谌。
司機伸出頭,一下看到臺階上滿臉鮮血的嚴谌,吓得腳一踩油門兒,就要離開。
楊可急得一咬牙,就撲到了車前:
“大叔,求您,救救我哥,求您了——”
“你——”司機簡直氣樂了,你這是求我還是威脅我啊?只是看楊可可憐巴巴的樣子,又于心不忍。罷了,自己就好人做到底。
此時的嚴谌已經處于半昏迷狀态。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上車子。
“我真是昏頭了,才可憐你這個小丫頭!”司機嘟嘟哝哝道,“早知道你哥是混黑社會的,我還擔心個什麽勁啊!”
“大叔,真是太感謝您了。”楊可很是感激,“好人有好報,現在像大叔這樣的好人真的不多了。”
司機哼了一聲,明顯心情好了些,瞪了一眼歪在楊可身上的嚴谌,“有這麽好的妹妹,不學好,年紀輕輕的,做點兒什麽不好,學人家混什麽黑社會?回家讓你爸狠狠的揍他一頓。瞧這一頭的血喲……”
“那血,是我不小心摔的——”楊可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
“啊?”司機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看楊可一臉自責,忙安慰道,“你哥這麽大個子,你能把他背出來已經不錯了。說到底,還是他自己不學好!”
楊可有志一同的跟着頻頻點頭,兩人竟是越說越投機。
……
“輕微腦震蕩,腹腔有淤血——”醫生邊檢查邊道,又開了個條遞給楊可,“去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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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可接了條走了幾步卻又折了回來,怯怯的道:“那個,醫生,要交多少錢啊?”
也不怪楊可有此一問,方才給了那位大叔車錢後,又繳納了急救的費用,臨走時媽硬塞給的五百塊錢也就剩不多了,又翻了嚴谌的衣兜,也就找着三四百塊錢的樣子。
醫生聞言擡頭打量了下楊可,待看到對面姑娘身上明顯過于簡樸的衣着,登時明白了過來,想了想道:“這樣吧,實在困難的話,你們就不住院,我給你開些藥。他這都是外傷,主要是有些腦震蕩,記住一定要躺床上靜養,你們家屬若能精心照顧也是可以的。”
正說着呢一擡頭,卻發現嚴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過來,便又把方才的話囑咐了一遍,剛要擺手讓他們離開,卻被嚴谌叫住:
“麻煩給她瞧瞧腳。”
“不用——”楊可一愣,忙擺手,“我就是崴了一下,這不,一直跑來跑去才腫的,休息幾天就好了,不礙事。”
說着上前就要攙嚴谌,站的急了,差點兒跌倒,忙扶住病床站好,再擡頭,正對上嚴谌不耐煩的眼神,頓時就有些氣惱:
“不是昨天被你的車吓了一大跳,我的腳會成這樣?再說,你以為錢那麽好掙啊?醫院裏什麽都貴,我才不要看呢……”
頭本就暈暈的,現在看楊可又為這點兒錢唧唧歪歪的,嚴谌臉色更臭了,瞪了楊可一眼:“你今天看腳我出錢。”
“什麽你出錢呀,你的病用的還是我的錢呢!”楊可不滿的小聲嘟哝了一句,又搓了搓手道,“對了,總共是五百,你記得,還我——”
雖然有些難為情,楊可還是鼓足勇氣說了出來——地裏的莊稼可就指着那五百塊錢呢。
“你們商量好了沒有,到底看不看啊?”一旁等候的病人有些不耐煩,“你們不看的話就趕緊走,我們還等着呢。”
“看。”
“不看。”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這個人怎麽老是和自己作對?楊可狠狠的瞪了一眼嚴谌,卻被嚴谌截住話頭:
“不想要那五百塊你就不看。”
“你敢!”就像被捏住了七寸,楊可一聽就急了,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有些膽怯的後退一步,弱弱道,“我沒錢看腳,就剩這點兒錢,待會兒不是還得給你拿藥嗎?一分錢沒有,人家憑啥給我看腳啊?”
嚴谌皺着眉頭看了楊可一眼,話都懶得說了,伸手掰開楊可的手,拿走了被楊可攥得汗津津的薄薄的一疊鈔票,轉手遞給旁邊的護士,輕聲道:
“麻煩你幫着拿藥。”
又沖醫生一點頭道:“給她看。”
楊可剛想說人家憑啥聽你的啊,已經被那位醫生抓住了腳脖子,按了一下,便低頭極快的寫了個藥方遞給護士。
護士看着楊可一樂,轉頭就走了出去。
其他的病人也發出了一些善意的笑聲。甚至還有人低聲說,這男朋友不錯,還挺體貼呢……
“這是什麽藥啊,就這麽點兒,這麽貴。”楊可看着手裏的收費清單,很是肉疼的樣子,不就扭傷了腳嗎,就花了一二百塊,這和搶劫有什麽兩樣?明明自己平時扭到的話,回家搓點兒藥酒就行了。都是這個嚴谌,自己敗家不算,連帶着自己的錢也打水漂了。
看楊可叽叽咕咕的,一副肉疼的不得了的樣子,嚴谌真是哭笑不得。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小氣的人?自己看個病花點兒錢,就心疼成這樣?!
“上車。”嚴谌伸手攔了輛出租車,招呼楊可快些上去。
“這是你的藥——”楊可忙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自己卻沒有跟着上車的意思。
“你也上來。”嚴谌卻不接藥,不等楊可拒絕又加了一句,“我兜裏現在可沒錢,或者你不想要那五百塊了?”
“你——”楊可肺都快氣炸了,又是五百塊!這家夥,就會拿錢來壓自己!可沒辦法,自己還就吃這一套。看嚴谌已經坐進了車裏,竟是絲毫沒有要等她的意思,忙在司機啓動車子前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德勝區康安胡同52號。”嚴谌報了個地址,便閉上眼睛靠在車座上假寐,絲毫沒有要和楊可解釋什麽的意思。楊可不時瞄一下車程表,越看越心疼,透過後視鏡狠狠的瞪了一眼嚴谌——那家夥倒好,竟然大喇喇的閉上了眼睛。
車子很快在距德勝區公安分局不遠的一個街口處停了下來。
楊可愣了下,不會吧,現在的黑社會這麽大膽了,竟敢住的離公安局這麽近?還在發呆,嚴谌卻已經下了車。
楊可一驚,忙也跟着下來,卻被司機攔住:
“小姐,車錢還沒給呢。”
啊?楊可愣了一下,氣的幾乎要罵出來,抖着手從兜裏摸出一把毛票,點了好久才點夠十二塊錢遞過去,然後頂着司機鄙夷的眼神,快速的下了車——
不怪楊可心急,實在是就這一會兒工夫,嚴谌已經走出去幾米遠了!
這家夥不會是想賴賬吧?楊可也顧不得腳疼了,緊跑幾步上前一把揪住嚴谌的襯衣下擺,任嚴谌眼神如何跟刀子一樣,愣是不肯撒手。
“你——”嚴谌真是哭笑不得,斥道,“放手。”
“不放——”楊可抗聲道,待看到嚴谌沉下來的臉色,身子不覺往後縮了下,手慢慢松開,聲音也軟了下去,“我,腳疼,你走的太快了——”
嚴谌沒有做聲,步伐卻明顯放慢了許多。
走到一個冷飲店門口,又特地問人要了幾個冰袋兒。
又拐進一個胡同,路況比起外面來,明顯差了許多。
這明顯是一個老舊的街區,雖看着還算幹淨,可瞧着年頭真是不短了,比起遠處的高樓大廈來,實在是寒酸的緊。
楊可越走越是心驚,那麽好的景飒律師,就住在這裏嗎?
記得上次見到景律師,氣色蠻好的,看穿戴,家境也不錯啊,怎麽這會兒瞧着……
想想也是,報紙上報道說,景飒律師經常無償幫農民工打官司,甚至很多時候,還會自己出錢……
而且聽說城裏房子老貴了,嚴谌是不是也是因為錢的關系,才學人家混黑社會啊?
景律師,一定不知道吧?不然,不定多傷心呢!
這樣想着,看向嚴谌的眼神就有些複雜。
嚴谌卻不搭理楊可,依舊不緊不慢的在前面走着,很快在一個半新不舊的居民樓前站住了腳,掏出鑰匙,打開102單元的門。
本來局裏是要給嚴谌準備房子的,卻被拒絕了。
撇開父母住的房子不說,嚴谌自己也有房子,是小叔嚴北征給買的一套四居室。只不過房子現在還沒交鑰匙,正好嚴谌的發小聽說嚴谌要到德勝區分局工作,又聽嚴谌說要找個靠近局裏的房子,就不由分說給了一串鑰匙,說是他們家老屋,就在分局附近,閑着也是閑着,随便住。
反正是自己鐵哥們,而且這個地段兒的房子都是學區房,挺難租到的,自己也住不了多久,嚴谌也就沒客氣。
楊可不知道的是,她以為破舊不堪的房屋,在這片可是搶手的很。小心翼翼的跟着嚴谌進了屋,偷偷打量了下房間的擺設,除了兩張半新不舊的沙發,甚至連臺電視機都沒有,屋子裏顯得空蕩蕩的。
景飒律師的家,可真是清貧啊,還要為這個混混兒子操心吧?
這得多混蛋呢,才舍得讓那麽好的媽媽操心!再想起嚴谌那張總是黑着的臉,楊可拄着櫃角,偷偷的沖嚴谌比了下拳頭。
哪知嚴谌忽然轉過頭來,楊可一下被抓了個先行,心裏一慌,身子猛地一歪,噗通一聲就栽進了嚴谌的懷裏,楊可只撞得鼻子發麻,呼吸間都是男性特有的陽剛氣息,一陣鑽心的疼痛也随即傳來。
“呀——”
卻是身子忽然騰空,醒過神來時,已經橫躺在沙發上,臉孔上方正是嚴谌英挺的面容。
“你幹什麽?”楊可吓壞了,拼命的推着嚴谌,“快滾開——”
“閉嘴——”嚴谌眼神有些兇狠,楊可吓得一哆嗦,還要掙紮,嚴谌卻已經離開楊可的身子。
楊可長出了一口氣,剛要去找不知什麽時候被自己踢掉的鞋子,卻被嚴谌的動作給吓住了——嚴谌已經蹲下身來,高大的身材,半跪在楊可身前,一手握住楊可剛剛扭到的白皙細瘦的腳脖,另一只手抓住楊可的腳丫子。
雖是大夏天的,嚴谌的手卻有些涼,還帶有男性特有的那種幹燥,楊可卻覺得被握住的地方仿佛着了火一般,兩人之間頓時彌漫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暧昧旖旎氣氛。
耳聽“咔吧”一聲脆響,楊可疼的差點兒叫出來,卻正好對上蹲在自己面前的嚴谌涼涼的眼神,一驚之下,又把那聲慘叫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