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寒冬已至, 凜冽冷風呼嘯而來。栾城這幾天天寒地凍的, 氣溫直降, 導致最近一段時間,在外面走動的人也漸漸少了許多。
一路上,只見一個紮着馬尾的女孩子行走匆匆, 她面容精致, 眉眼清澈,她雙手插在口袋裏,平緩的走在柏油路上。
只是路過百盛小區隔壁的金花小區,突然從那小區裏竄出來一只渾身皮毛純白、外表修剪的十分整齊的貴賓犬。
“汪汪……”
那貴賓犬濕漉漉的眼神盯着沈音, 鼻子一拱一拱,圍着沈音的腳踝打轉搖尾巴。
沈音停下腳步,微微皺起了眉,緊接着她蹲下身, 仔仔細細的打量這這只擋她路的小狗,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沈音啓了啓唇, 唇角微彎, 然後伸手将面前這只狗抱起來,凝視着它。
這狗眨巴眨巴眼,那雙濕漉水靈的小狗眼越發顯得人畜無害, 它汪汪了兩聲,示意沈音往身後看。
沈音蹙眉,她抱着懷裏的狗起身,然後往後扭頭, 只見,一個清隽颀長的身影出現在眼簾。
是他。
那張俊俏的臉,頓時讓沈音想起了懷裏這只狗在哪裏見過,兩人四目相觸,誰也沒率先開口。
幾秒後,沈音斂了斂眸,她放下懷裏的小狗,摸了摸它的毛發,輕聲說,“我要回家了,你也跟着你的主人回家吧。”
緊接着,就站起身打算離開此處。只是,沒想到她剛走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焦急的呼喊,“喂,你等等。”
沈音停下步子,回頭看對方,神色淡淡說:“有事嗎?”
男生神态略顯局促,握了握拳,在嘴巴邊上掩飾了一下,眼神猶疑的開口:“那個……你是那次送我奶奶回家的那個女孩嗎?”
沈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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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沈音沒回話,林溪年頓時又在心裏暗罵自己,怎麽這麽蠢,這不明顯的廢話。
他尴尬的咳了兩聲,俊臉上露出一抹認真的神色,才讷讷開口說:“抱歉,是我問錯話了,我還記得你的樣子,就是你沒錯。但我想說的是另一句話。”
緊接着,林溪年深吸一口氣,目光迥然沉着,沖着沈音微微彎腰歉意的說了一句:“上次是我誤會你了,之後我在這附近找了你很久,都沒碰到過你,很想當面跟你說聲對不起。”
林溪年這個年紀,長得俊俏,學習成績又好,在學校裏那可是風景線一樣的人物,多的是女孩子火熱的追求。只是又因為某些女孩子特別膽大,某些所作所為自然也導致了林溪年煩不勝煩。就比如曾經有一次就有兩三個女孩跟蹤他,找到了他家裏,意圖從林奶奶身上獲得什麽信息,頓時徹底觸犯了林溪年的逆鱗。
從那以後,林溪年一改冷下臉,但凡意圖想去他家獲得什麽信息的女孩子,林溪年尤其厭惡。
所以當那天看到沈音一個人在他家裏的時候,頓時林溪年心裏那股子厭惡感油然而生,一激動沒忍住,說了很不好聽的話。
後來當奶奶告訴他,那女孩子只是她路上遇到得一個好心送她回家的女孩,林溪年立馬就愣住了,搞了半天,他把人女孩兒白罵了一頓?
最後還發現,人好心幫忙,無端受了一身氣,還把傘落在家裏了。當時那滋味,林溪年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特不是東西,當時還不敢告訴奶奶是她孫子把幫了她的人氣走的,越發心裏堵得慌。
久而久之,這件事林溪年就記挂在心裏了,他在學校裏漫無目的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哪知,今天竟然偏巧碰上了。
對面的沈音聽到少年的話,瞳色深了深,倒是沒生氣,只是面色依舊平淡,她唇瓣微微張開,輕聲說。
“不用道歉,我沒生氣,還有事嗎?”她反問了一句,但當說完後,對方表情局促不安,卻始終沒有說話,沈音又接了一句:“那沒事我就先走了。”
緊接着,她把雙手揣進米色毛呢兜裏,轉身踱步離開了。
這邊,林溪年看到對方真的就那麽走了,他還沒來得及問對方是哪個班的呢,對方就離開了,趕緊擡高聲音喊。
“哎,你別走啊,你的傘還落在我家裏呢。”
“那就送給你吧。”女孩子腳下不停,清麗的沈音也瞬間飄響到林溪年耳邊。
寒冷的冬天,看着那抹仿佛同冬季融為一體的米色背影,林溪年掩下眼底悵然若失的神态,只覺得心砰砰砰跳的特別快。
怎麽辦?他還不知道她是城南一中幾班的呢。
******
路上偶遇的事兒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沈音并沒有在意。她回到了百盛小區,小區裏人也很少,遇到熟人了,匆匆打個招呼,沈音就回家了。
因着在江城待了兩天,她手機也早就沒有電了,也沒給來得及給母親回電話。
這會兒,她從口袋裏拿出鑰匙,剛打開門,只見從天而将一個相框直沖着沈音腦門,沈音下意識伸手接住。
緊接着,她大喊一聲:“媽……?”
這家裏怎麽了?後面那句話還沒來得及喊出口,頓時就聽到一聲冷嘲熱諷的話。
“喲,音音回來了?快來看看你媽,都多大年紀了,還鬧離婚,怎麽地?拿離婚威脅誰啊,你信不信今兒走了你這個穿綠的,明兒我就給我兒子找個穿紅的,一大把年紀,還真把自己當成金鑲玉了?”
屋裏的沈奶奶坐在沙發上,嘴巴尤其厲害,話說的極其難聽。
旁邊站着的沈成輝一臉無奈,破天荒的對着自己老娘不耐煩的說了句:“媽,你就別添亂了。”
李愛茹這會兒眼裏根本看不到這對母子,只顧着門口站着的寶貝女兒,她眼眶微濕,哆嗦着嘴唇,一把将沈音摟緊懷裏,一邊哭一邊罵。
“你這個死丫頭,你還知道回來啊,你知不知道,媽從昨天回來,兩天一夜都沒敢合過眼,就怕你出了什麽事。”
沈音感受到母親落在自己臉上滾燙的淚,心下也不禁暖了幾分,身後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安慰道:“我沒事啊,那麽多人,我怎麽都不會有事的,都護着我呢。”
母女倆的低吟哭訴因為離得遠,沙發處的母子雖然能看到母女倆摟在一塊,但也聽不到兩人之間的說話聲。
一邊的沈成輝等着母親絮絮叨叨說着妻子的壞話,頓時,自己也覺得不耐煩了,不禁揮開拉着自己的胳膊,煩躁的說:“媽,你能別摻和了嗎?你讓我跟愛茹自己說,你老在這裏摻和,越摻和越亂。”
那沈奶奶被兒子這麽一嗆,頓時心裏堵了起來,連忙罵道,“那我這不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那要是人家兒子的家事,你看我管不?那我兒媳婦我還不能說兩句了,我也是為了你好,你有了媳婦忘了娘了,你忘了誰把你拉扯這麽大的?”
眼瞅着兒子誤會自己,沈奶奶頓時一肚子的怒火,可心裏的火不敢跟別人撒,只好朝着兒媳婦罵去。
只見她中氣十足,面目兇惡,蹭一下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指着李愛茹就破口大罵道。
“李愛茹,你個小娼婦,進家門天天就知道勾引我兒子不孝順我,挑撥我兒子跟我。早就知道娶你進門就是個禍害,就是個攪家精,你忘了當年要不是我們家,就你一個破鞋現在還能過上好日子,還離婚?離啊,你個老女人離了我兒子,我看你還能找到誰,我兒子堂堂大學教授,走了你,立馬身後一大堆女人搶着要,誰稀罕?滾滾滾,趕緊滾。”沈奶奶一改外面裝的慈善老太太,雙手叉腰,惡聲惡氣罵道。
李愛茹氣得全身顫抖,抱着沈音的手都松開了,頓時轉身直視對方,眼圈發紅,眼底流出一絲恨意,半響嘴裏才哆嗦着痛罵了一句髒話:“放屁,你還有臉說,你們家還有臉提。”
當年,她和沈成輝剛認識,卻因為一件事,無意間被沈成輝看了身子。誰知那天殺的,竟然告訴了他妹妹,而後沈香玲那小賤人當即就宣揚出去了,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名聲全壞了。
之後,為了名聲,她只能低嫁給沈成輝,從此被沈家瞧不起。又因為她嫁給沈成輝那些年,娘家式微,沒人撐腰,她小心翼翼伺候公公婆婆小姑子,哪知竟伺候出一團孽來了。
成騾子當馬日夜不停的使喚,還不把兒媳婦當人看。要不是這些年,女兒慢慢長大,她開始上班,藏了點私房錢,開了個飯館。日子越過越好,越來越有底氣,終于才搬離了那一家讓她惡心的地方。
這次又進了傳銷,女兒都不顧為難的去救她,而沈成輝呢?
她電話打過去,就是他那個助理甜的能溺死人的聲音。呵呵,這就是她的丈夫,妻子危險的時候,陪着別的女人。
離婚不同意沒關系,那就分居,去他學校鬧,她就不信到底是沈成輝一個大學教授沒臉,還是她沒臉?
李愛茹忍到了極點,此刻眼角淚痕還沒褪去,眼眶通紅,怒極反笑,頓時大聲道:“媽,喊你句媽,是看在你兒子是我丈夫的份上。但你兒子馬上就要滾蛋了,你又是什麽人在我家撒野?你最好看清楚,這家是我家,我掏錢買的。”
“你兒子從付房錢、到裝修、到家具,一毛錢沒掏過,你有什麽資格在我家撒野?我上輩子也不知道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才嫁到你們家裏來?你趕緊去給你兒子找個穿紅的去吧,她愛穿啥穿啥,穿黑穿白随便,但現在,趕緊帶着你的兒子馬上給我滾。”李愛茹一邊罵一邊氣的渾身都哆嗦。
這麽多年,她能忍到現在,純粹是為了兩個孩子,要不是為了孩子,她早就跟沈成輝離婚了,他愛找誰找誰。
可現在,她不想忍了,她忍夠了。兒子大了,女兒也懂事了,她沒必要在委屈自己受這一家子的氣。
從婆婆到小姑沒一個不是刻薄的,丈夫更是冷血無情靠不住,任由家人磋磨妻子數年。要是她還跟曾經村裏的普通農婦一樣,沒出來闖蕩做生意,乖乖待在農村給他們家種地,恐怕還是被磋磨的對象。
這會兒,看到沈成輝她媽指着她鼻子破口大罵,還提當年的往事,李愛茹恨不得扒了他們一家虛僞的皮,怎麽有臉提當年事兒?
她滿腔恨意,此刻只能死死的瞪着這對無恥的母子。
那沈奶奶被李愛茹這麽一譏諷,心裏火氣更旺盛了,頓時一拍大腿,立馬怒目痛斥:“這是我兒子的家,我是他老子娘,我怎麽不能呆?要離婚可以,你滾就行,房子和錢、一毛都別想要到手。”
李愛茹冷笑,看着那張眼裏透着貪婪的臉,只覺得反胃,只覺得那披着孝子皮任由其母磋磨妻子的沈成輝,越發的惡心。
“你去問問你兒子,這到底是誰的房子?這房子可是挂在我媽名下呢,跟你們家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叫誰滾呢?”
當初李愛茹出來打工上班,可沒花沈家一毛錢,因為沈家根本就不願意讓她出來,就想讓她一輩子待在農村給她們家種地才好。
只是後來,李愛茹拼死非要出來打拼,才有了今日這一切,可以說李愛茹,從打工到做小買賣生意,再到開店,一步步做大,跟沈家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所以,早在買房子的時候,李愛茹就防備着這家,知道沈成輝靠不住,兩個孩子年級又小,不頂事,房子自然挂在她媽名下,沈成輝也沒臉說什麽。而她母親底下就她一個女兒,父親也早早去世。若不是這樣,沈家早些年敢那樣磋磨她?說到底,還不是仗着孤兒寡母好欺負,才那樣。
現在,房子挂在她母親名下,以後還是她的,她就預備着這一手,氣死沈成輝她媽那個妖婆子。
果不其然,李愛茹這些年市面見得多了,這一招釜底抽薪玩的确實妙。話一出口,沈奶奶立馬就震驚了。
她不禁轉身去看沈成輝,目光呆滞,喃聲道:“兒啊,她說的對嗎?”
沈成輝一腦子霧水,妻子要和他離婚,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出什麽事了,他媽也撺掇着他離婚?婚是那麽好離的嗎?李愛茹文化水平雖然不高,但這些年也算是個好妻子,好母親,真要離婚了,沈成輝覺得他媽真是添亂。
“媽,你別管了,行不行,我求你了。這房子确實是挂着我岳母的名字,但這也是愛茹自己拿錢買的,以後那也是澤澤的,你就別計較了。”
那會兒李愛茹先斬後奏,問都不問沈成輝的意見,只見買房、辦證、裝修一手操辦,除卻搬家的時候,給沈成輝幹脆利落的打了個招呼,她和兒子女兒要搬走,問他去不去之外,別的再沒有沈成輝一毛錢的事兒。
後來,沈成輝也想鬧,但買都買了,李愛茹也說了房子雖然挂她媽名下,但她媽底下就她一個女兒,以後房子還是倆孩子的,用不着他們操心,這理由也就說服了沈成輝。然後半推半就的,沈成輝就順着這個臺階也下了,跟着一起搬走了。
眼見兒子不但承認了,還火上加油,讓她別管了,沈奶奶頓時一腦門子的火直沖而上,老了的臉,上面的肌肉抽動着。此時嘴巴直抽抽,眼神掃到門前玄關處放着的花瓶,二話沒說,就想抱起花瓶沖着李愛茹砸去,嘴裏還怒罵着。
“賤人,你早就防備着我兒子是吧,不要臉,這些年吃我得,喝我的,還往你娘家倒騰,現在我兒子的房子都被你拿去填娘家,吃裏扒外的東西,我當年就不應該同意我兒子娶你這個喪門星。”
沈奶奶被氣瘋了,她兒子的東西就是她的東西,現在又說她兒子的東西不是她兒子的了,是別人的了。那也就是說她的東西不是她的了,也變成別人的了,頓時給沈奶奶氣炸了,立馬拿起那玄關處的花瓶兇神惡煞、滿臉兇相朝着李愛茹砸去。
李愛茹被吓了一大跳,剛想抱着女兒躲開,卻發現沈奶奶高舉着花瓶就是不落下,在睜眼才發現沈成輝在空中遏住自己母親的行為,連忙怒道。
“媽,你這是幹嘛?傷人是犯法的。”
李愛茹看到這一幕頓時又想笑了,現在知道傷人是犯法的了?她還記得她在農村被對方母親用玉米棒子砸在臉上,這位親兒子可都沒吭過一聲。
見對方被止住,而是被自己心心念念疼愛的兒子打臉,李愛茹一邊護着自己女兒,一邊唇角勾起一抹諷刺,冷冰冰的道。
“對對對,趕緊把那手裏的花瓶放下,老貴了,那是我買的,可不是你兒子買的。破壞人家財産可是要進監獄,你不信去問你兒子。另外,這年代雖然不興黑社會了,但可有警察專門抓你這種打雜人家家裏東西的壞分子呢。”
緊接着,話頭一轉,又轉向沈成輝,冷笑道。
“你媽可真能耐,你叫她砸,砸壞了抓她去監獄,也叫你那女學生、女助理好好看看,看看自己心心念念人的媽是個什麽德行,上趕着給人當後娘,就你蠢的什麽都不知道。那好離完婚,趕緊你們湊一對,反正你媽要給你找個穿紅的,可別來禍害我了。”
老太太黑歷史太多,人還蠢,總愛裝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李愛茹這些年做生意,三教九流的沒少接觸,要是拿捏不住一個半條腿都邁進棺材的老貨,那她真是白活這麽多年了。
為子則強的母親,能量遠遠比想象中還要大。
如果老太太知道李愛茹這些年一天一個大變樣,最初的起因是因為當年三歲的沈音吃了沈澤的一塊糕點,她大冬天讓一個小孩子跪在雪地裏才自強起來的,絕對要嘔死。
老太太氣急直哆嗦,但也不敢砸花瓶,也就是在見不得李愛茹母女,也得為她兒子和大孫子考慮。
“你……你這個潑婦,生孩子沒屁眼。”老太太哆嗦着嘴唇,怒罵道。
李愛茹笑了笑,紅唇勾的越發乖戾。
“哎呦,別說我現在不想生了,我要是給你沈家生了孩子沒屁眼,那得你沈家祖上多缺德啊,生出來的孩子才能沒屁眼啊?”李愛茹冷笑道。
老太太被李愛茹這麽一起,頓時不管不顧了,随便從鞋櫃旁,抄了個雞毛撣子,就要朝李愛茹撲去。
“我打死你個小賤人,缺德鬼,攪家精,真以為我年齡大了治不了你了?早些年我真後悔,當初沒打死你,現在讓你在這裏霍霍我兒子。”
以前打李愛茹打習慣了,這會兒原形畢露,也不裝慈善老奶奶了。
李愛茹眼神變得陰冷,正準備給對方一個好看的時候。
只聽到身後一個清脆冷靜的女音響起:“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