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閑話
下了霜以後帶過來的這些衣服顯然就不太頂暖了,進了班級大家都堆在一起才好一點。
班裏不少同學都穿上夾襖了,有老師進來還會要求開窗戶通風。
一開窗戶,昏昏欲睡的學生們也清醒不少,林曼只能緊了緊身上的衣裳,佟玲玲見狀,寫了個字條推過來:
“我那兒還有一件夾襖,我穿着太大點,下午放學你拿去穿上,先頂着,下次回家再拿衣服”
兩人現在很熟悉,很多事情不需要假意客套或是推辭,于是林曼回了個謝謝。現在天正冷着,萬一着涼了耽擱時間不說,去醫院又得浪費錢。
轉眼又到了回家的時候,南方天太冷,寒氣恨不得鑽開骨頭,這還沒到寒冬臘月,林曼手就有點腫了,估計今年又要生凍瘡,也不知道從那年開始,她手上就開始生凍瘡,冷熱交替的時候癢的鑽心。
今年天冷的格外早,要不是佟玲玲借了一身棉襖給她,她恐怕早就頂不住了,這回放假還得再回去一趟再拿一床被子,厚衣裳也得帶過來。
林曼穿着縣南一中的校服,裏面是兩件毛衣,天冷的人直打哆嗦,她卻跟沒事人似的。林合明一開門,看到瘦的不像話的女兒,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忽然起了霧。
林陽在屋裏看書,聽到聲音,也知道姐姐回來了,沖到外面,憨憨地沖他姐姐笑。
“這幾天不忙,我明天把你送到學校去,多帶兩床被。”林合明看着林曼腫得跟饅頭似的手,從屋裏拿出一盒藥膏。
“說來也奇怪,之前說資助你的那個老師,這個月又彙款了,還寄了一盒藥膏”
藥膏上面就凍瘡膏三個大字,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寄過來的時候地址都幹幹淨淨的,也不知道從哪寄來的。還有彙款單上有一百三十多塊錢,林合明沒去取,他就是再沒臉沒皮也不好意思白要人家的東西。
他見過那個年輕人一次,甚至連名字都來不及問那個年輕人就塞了錢跑了,哪怕是資助,也不會什麽都不說。林合明心裏雖然奇怪,但那時候沒多想,也不敢多想,因為他再多想一點他女兒就沒有書念了。
林合明給林曼大概講了一遍,她才知道報名費的由來,雖然說知道有位老師要資助她,但具體情況了解的卻不多,只是心存感激,正如那位老師說的,以後有機會,她也能成為照亮別人的光。
“前幾天村裏來人,送了五百塊錢,說是補貼。”
村裏人這下才知道,林曼不是沒考上,是分數被人換了,一個個義憤填膺,想去縣裏要說法,都被林合明攔下了,事情已經擺上明面,明年開春估摸着就能判了,沒必要折騰。
“之前那個年輕人說要資助的時候給的那一千,咱們還了娟子五百,這回補貼下來的五百塊錢就放回去吧,至于咱們欠家成他家的錢,上個月工資發下來我就還上。”
林曼看着她爸的表情,就知道兩人想到一起去了,這種不欠着別人的感覺讓人渾身一輕。
“人家彙過來的錢,我打算取出來,把這些都放一張折子裏,等回頭見到人了,還給人家,咱們有手有腳的,不能白拿人家錢。”
林合明把凍瘡膏遞給林曼,又把其他東西重新放回抽屜鎖好,這一次沒有來信,說實話林曼還有些失落,振奮人心的文字能給她一點力量。
“之前那個年輕人也說了,你要是考上清大京大,肯定會有獎勵,要是過意不去,這錢就當借的,考上以後再還也是一樣的。”
林曼點點頭,壓力總算沒那麽大了。那罐凍瘡膏林合明叫林曼先用着,要是管用回頭他打聽打聽,看看哪裏有賣的。
晚上隔壁趙叔叔家的強子送了一碗排骨過來,林曼還沒來及把碗還回去,強子就跑的沒影了,林陽在旁邊接話:
“今晚大圩底下放電影,他們都去看電影了”
強子也問陽陽要不要去,路太遠,孩子們用跑的都要一兩個小時,放完天都黑了,他就沒去。
林曼知道陽陽還是怕,上次生病讓他心裏一直不好受,花了太多錢,就總覺得拖累了爸爸跟她。
臨睡覺前,林曼敲了敲林陽房間的門,姐弟倆坐在床上,林曼輕輕問林陽:
“要是姐姐生病了,你會救姐姐嗎?”
“當然會!”林陽回答地毫不猶豫。
“那如果是爸爸生病呢?”
“會!”
“陽陽,咱們一家人誰都不會放棄誰的,是吧?”
“是”林陽突然低下頭。
“所以啊陽陽,這些事情不是你這個年紀要想的,知道嗎?強子他們也不會欺負你,你該玩就去玩”林曼摸摸他的頭。
陽陽總怕自己被放棄,雖然村裏人都很好,但也有愛嚼舌根的在背後亂說話,說陽陽害了媽媽,說他們家都是被陽陽拖累了。
他還小,有時候不掰正了會鑽牛角尖,又或是受了誰的影響走彎路,林曼盡可能的希望弟弟的童年是完整的,爸爸會教他學習,但很多時候,大人是注意不到細節的。而林曼了解林陽,這孩子太聽話太懂事,也太累了。
林陽眼淚越擦越多,等他哭夠了,才擡起頭:“姐姐,爸爸不會不要我的對吧?”
“不會的”
林陽還小,不知道聽誰說隔壁村裏有個小孩被送人,他才開始害怕的。
“睡覺吧,不然長不高”林曼一直看着林陽睡着,才回自己房間。
碎嘴的人林曼也知道,除了村裏那個姓劉的寡婦再沒別人了,前年村裏還有人被她歪纏着,給她跟林合明做媒。
要是個好人林家哪怕不願意,也看顧着鄰居的面子,不會鬧得太難看,但那劉寡婦不管跟誰都噠吧眼兒,講話也油裏油氣,林合明被惡心了好幾回,一家人不用說都得離她遠遠的。
可越是如此,她反而越想往上貼。
林曼以前跟她扯過皮,她卻當沒這回事似的,見到了還是打招呼,林曼回回都翻眼瞅她,要不是村裏人都知道她的德行,恐怕還以為是林曼沒教養呢。
那個劉紅有時候也偷摸到林陽面前嚼舌頭,林曼撞到過幾回,還跟她幹過一仗,把她打怕了,林曼在家她是決計不會敢來嚼舌根的。現在她去市裏念書,平時也不得閑回來,這劉寡婦再來林陽面前說,她就沒辦法了,而且她爸平時忙,也沒功夫管這事。
對碎嘴的人要麽不理他,要麽就要一頓給她治住。
顯然這個劉嫂子是後者,好話歹話講盡了都沒用,還一直想往她爸邊上貼,要不是他爸一開學就忙的沒時間,恐怕還真能被她逮到機會。
況且天天在林陽面前嚼舌頭根子,陽陽還小,指不定留下什麽陰影,林曼越想越氣,一晚上都沒睡着,第二天早飯也吃不下,幹脆進廚房,抄了把菜刀就往外沖。
隔壁趙叔叔家裏要重新起房子,林合明去幫忙,誰也不知道林曼拎着刀出去了。
這會兒天光大亮,劉紅還在家裏翹着屁股悶頭睡大覺,林曼在外頭把門拍的震天響,睡在她旁邊的男人吓得一睜眼就套褲子,估摸着這檔子事幹多了,稀裏糊塗還以為外頭是來捉奸的。
兩人手慌腳亂往外跑,那野男人四處鑽想找藏身的地方。
劉紅使了個眼色,那男的就躲到大衣櫥裏去了。把東西都收拾好,她才披了個衫兒,踩着趿拉板兒,踢踢踏踏朝外去。
一開院門,見到林曼,先是擠了個油膩膩的笑,半個身子堵在門口:“曼曼,你這是?”
林曼舉着菜刀上前一步,直直對着劉紅的臉,語氣惡狠狠地:
“你又在陽陽面前學什麽話呢?”
劉紅怕了,哐叽一聲摔倒在地。
林曼以前揍過她,那會兒才多大的人啊,跟瘋了似的,她現在想想心裏還直發怵。別看她平時不放在心上,其實每次一見到林曼就慌的要死,要不是真想跟林合明結婚,她都恨不得繞着林家走。
“你要是再在林陽邊上胡說八道,你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林曼又朝前一步,險些踩到劉紅的手,吓得她一聲驚呼。
裏頭男人腦子也清醒過來,心裏罵劉寡婦,誰他奶奶沒事幹來捉寡婦的奸,幹脆也不躲了,從大衣櫥裏鑽出來,怪笑一聲:
“小丫頭片子還挺狂”
這男人看着年紀也不大,流裏流氣的,外頭那輛摩托車,估計也是他的。林曼皺眉,握緊了手裏的菜刀,她總覺得這人眼熟。
那男人把劉紅拽起來,嘴上罵罵咧咧:“這點出息,一個小毛丫頭給你吓成這個”
等人轉過臉,林曼就想起來了,是上回在班車上劃她包的人,她記性好,絕對不會記錯。怕這人認出她,也不敢在這兒跟劉寡婦歪纏,頭都沒回的跑了,回去得叫他爸注意點。
這男的還想再放狠話,林曼卻理會徑直走了,走遠了還能聽見劉紅還在後面喊:“那啥……曼曼,這是紅姨朋友,你別給你爸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