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熱鬧
教學樓鎖的嚴嚴實實，父女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進去，今天有些班級好像是開學了，樓裏鬧哄哄的，突然打了一聲下課鈴，有幾個老師一齊往外走。
有位年紀稍長的老師從裏面開了門，有些疑惑地看向林合明：“你們是？”
林合明鞠了鞠身子，又把路讓出來：“您好，我想問一下，學校複讀班報名結束了嗎？”
“去我辦公室說吧”等後面老師都出來了，老先生又從外面鎖了門，見林曼對着鎖看，有些不好意思：“孩子們太調皮，這是沒辦法的事”
等到了他辦公室，看到門口挂着的牌子，林曼才知道這位看起來無比樸實的老先生是校長，辦公桌上印着名字，姓高。
林合明很再一次從包裏把林曼的那一沓成績單拿出來，校長接過去，認真翻了一遍，不住點頭：
“這個成績……怎麽今年失利了？”
“說來話長，不過這分數确實是真的，您要不信，随便出張卷子考一下也能知道孩子的水平”雖說七中名聲不大好，但林合明更怕林曼連複讀班都上不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可惜孩子多耽誤了一年”老先生嘆了口氣：“年輕人最寶貴的就是時間”
林曼沉默。
“行了，今天剛好是最後一天，你現在去樓梯口左拐頭一間辦公室，在收費處把錢交了，領了條子後天就來上課吧”校長跟着出門，給林合明指了路：“孩子進了學校，老師都會好好教，但能不能行，全看個人”
老校長也知道七中在外頭的名聲，怕林曼不放心，特地提了一句。
七中以前跟江城一中、江城三中是同一水平上的，甚至論起歷史，比一中和三中都要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傳出去的全是壞名聲。
高校長言辭懇切，又鼓勵林曼今年好好努力，明年肯定會成功的。
不說林曼，連林合明這下都沒了怨言，別的暫且不論，單說這位校長一把年紀仍舊盡職盡責的教書育人，這點便很值得欽佩。
報名費加住宿費一共是十八塊錢，林合明帶着林曼去收費處交了錢，收費處老師又告知了住宿要帶的東西，領了憑條又大致看了一下學校的環境，林曼就跟着她爸回家了。
在江城一中耽誤不少時間，又來七中報了名，這會兒時候也不早了，萬幸還能最後一班車。
林曼坐在車上心裏滋味莫名，娟子這時候大概已經坐在南下的火車上了，她說定下來以後會寫信給她，林曼希望她能闖出一番自己的事業，也希望兩人友誼長存。
坐在最後一排的齊硯倒是沒想到再回平屹能碰見林曼。
他抑制住內心的思念與掙紮，克制住去找她的腳步，他可以幫她找回原本就屬于她的東西，卻不能打擾她，她當務之急是好好學習。
況且，他們的時間還長。
這幾天太累了，又一刻沒歇的趕到平屹，連軸轉了三四天，或許是知道林曼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齊硯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這也是他從這個年代醒過來後，睡得最香的一覺，夢裏林曼沖他笑，還沒等他跟林曼訴苦，就感受到臉上一陣痛。
司機師傅伸手拍他，又擠着一張大臉滋着牙湊上來沖他笑：
“小夥子！到站了！”
車上的廣播還在一遍遍重複：
“終點站——平屹縣政府到了，要下車的乘客請攜帶好随身物品！”
車上一個人都沒有了，齊硯看一眼外面灰藍色的天，下車以後又去了昨晚的招待所。
他是去年才去清大任教，昨天又把所有積蓄都拿給林合明了，現在住招待所只能找最便宜的房間。
陳爺爺有個學生在市教育局，下午已經打過電話讓他幫着核實一下，學籍檔案這種東西，如果動過肯定會有差別，到時候是真是假，一切也就揭曉了。
齊硯找工作人員借了電話，或許這時候正是吃晚飯的時候，那頭半天才接。
兩人十分熟稔的打了招呼，末了電話那頭的人半開玩笑地打趣齊硯：“知道了知道了，齊大教授，明天下午一定到！”
确定明天能到，齊硯才渾身疲憊地挂了電話。再上樓躺在床上，不免又想起林曼。上輩子林曼去複讀，報完名沒在意那麽多，最後才發現被很很坑了一把，但為時已晚，他既然有幸回來，自然要把所有問題提前止住。
市教育局突然下來檢查，也沒提前打招呼，有些心裏有鬼的已經自己亂了陣腳，還不等開始調查呢，膽子小的就全招了，也有膽子大的想隐瞞賄賂，剛好逮個正着，受害的不光是林曼，還存在不少分數弄虛作假的現象。
偷偷頂了林曼成績的女生叫林夢，為了掩人耳目，也給自己改了名，她媽是縣北二中的老師，爸爸是縣教育局檔案科的辦公室主任，夫妻都不是什麽頂有本事的人，偏偏上輩子壓的林曼痛苦半生。
陳教授早就幫齊硯打過招呼了，今年發生的事情太多，省裏也打算敲山震虎，江城一直沒有行動，剛好借着這個口子來殺雞儆猴。
要真是清清白白，那當然再好不過，要真有人背後耍些陰謀詭計，那上面對付起來也絕不會手軟齊硯一早跟下來調查的人碰了頭，便十分放心的将這事兒拜托給他們了。
他現在還得去接趙記者，趙記者辛辛苦苦來幫忙，總不能讓人家來了以後抓瞎。
平屹縣是江城下轄最大的一個縣，縣南縣北差別很大，風俗不同口音也不一樣，像河口村就屬于縣南。縣北雖沒縣南發展的好，但火車站在縣北，因此比起大多數縣城，平屹縣算是發展的比較好的。
趙記者現在就在縣北火車站等着，他是平屹省省報的記者，跟領導報備了才能跑這一趟，昨天齊硯在電話裏大致給他講過一遍，這新聞可大可小。
說起來，要不是上輩子林曼出過這回事，齊硯都不知道世界上還能有人無恥到這個地步。
再後來國家大力整頓這些替代高考成績的事，齊硯才知道真的有人覆手間就能毀掉別人的一生。林曼那時候跟着娟子一起做生意，算是闖出了一番事業，雖然受的罪多一些，但也比很多人過的都好一點。
更多的是失去了學歷，就業困難的普通人。
所以齊硯希望趁這個機會，盡可能的去挽回，也避免讓更多人受害。
頂替林曼錄取名單的人叫林夢，在縣北二中上的高中，回回考試成績都倒數，這回卻直接超本科線大幾十分，誰也不會往別的上面想，只當她是運氣好，碰巧考的全會。
市教育局上午才去查，他爸就戰戰兢兢露出馬腳被逮進去了，林夢她媽還不知道這回事。
中午齊硯接過趙記者以後，就跟着一衆公安去了林家，敲了半天裏面才有人應。
樓裏不少鄰居都伸着頭出來看。
見是公安，周圍人更起勁了，三三兩兩出來，圍在一起看熱鬧。
林夢她媽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一打開門見到黑臉公安，整個人差點軟到地上，或許她自己心裏一時都想不清做的哪樁事被逮到了。
心裏恐慌，面上偏偏還得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你們……這……這是？”
“跟我們走一趟吧，有些事情要找你調查”
“這是……發生什麽事情了？”這女人還做出一臉茫然的樣子，只不過能明顯看到她的手在顫抖。
“你涉嫌濫用職權罪，現在跟我們去配合調查就行了”為首的公安拿出證件給她看了一眼：“走一趟吧”
趙記者嗅到了熱點的味道，他在路上就聽齊硯說過了，實在不敢想象竟然有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這要是真的，下半年省裏肯定會着重調查，他現在能沾齊硯的光過來跟蹤調查，可就是獨一份的報道。
“公安同志，能不能讓我們先做個簡單的采訪”趙記者從包裏拿出記者證，又小心翼翼拿出一個磚頭大的相機。
公安的同志搖搖頭：“事情還沒确定，得等确定了你們才能做報道”
趙記者只能無奈的聳聳肩，齊硯也沒說什麽，等事情查清楚了再采訪會更有說服力。
一直僵持了有半個小時，看她還不願意配合，公安終于黑了臉，提高聲音：“請你配合我們工作！”
等人被帶走了，周圍鄰居爆發出一陣更為熱鬧的議論聲。
江城師範大學已經開學了，所以林夢她不在家，等江城師範把人退回來，估計還得再審她一遍。
檔案有很明顯的被動過的痕跡，現在都被調出來，這裏頭的事情也一目了然了，連審問的公安都吸了一口氣。
林科平是毀人前程啊，林曼這孩子分數是全縣第二，這麽耀眼的成績，就是北京的學校也能上，別說江城師範了。
幸好發現的早，這檔案還能退回來，到時候複讀一年也還來得及。
夫妻兩手裏權利都不大，但牽扯的人不少，林夢她媽李月紅縣北二中的老師，跟縣南高中的副校長關系不錯，分數出來前就拎着五萬塊錢現金過去打好招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