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世 殺夫證道
前世的合歡宗便是個遍地龌龊的地方,那些名門正派的修士一旦遇到合歡宗弟子,總要罵一聲妖女——宗中男女皆有,但被罵妖女的,自然是女弟子了。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許多名門女修便有了類似的心态。
無論做什麽,總要左右端詳,怕衣服遮得不夠嚴實,怕說話不夠穩重,怕舉止不夠端莊,怕成了男人眼中的蕩、婦妖女。
蘇斐然險些也成了這副模樣。但“物件”的标簽卻讓她意識到,哪怕你從頭裹到腳,笑不露齒,行不動裙,你在旁人眼中依然是“天生尤物”。
除非你夠強,強大到,男人見你時,不覺得你是女人,只知道你是修士。
為此,她投身劍宗。
只是她又行差一步。師兄師姐們對她說,女人再強,總要有男人依靠。男人再差,你用心找,總能找到。于是,她以為自己找到了。
直到偶然發現,對方修的是無情道。
她竟松了口氣。
次日,她便主動找上那劍修,将深情交付,結成雙修道侶。
接下來的一切水到渠成。
愛意越來越濃,濃到那人再也控制不住殺意。
于是她拔劍出鞘,先他一步,殺夫證道。
需要男人來依靠?只做你的小女人?
開玩笑!
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群我殺一群。
蘇斐然便這樣混成了無情道劍修中的傳奇。只不過在衆人口中,劍修前面總要加一個“女”字。
前世有這樣的經歷,今生她理所當然對男女、情愛二詞非常敏感,聽秦妫一言,不禁驚訝。
不論對錯,秦妫的言論實在太理想太純粹。
可事實呢?
女人只有足夠強,才能夠得人正眼。可此時她卻又可悲地混成了“男人”,于是開始希冀從一個男人眼中定位女性的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便卸掉自己的強大,由他包容自己的弱小。
蘇斐然将這些說與秦妫,問她:“這樣的愛情,你認可?”
秦妫奇怪地看他:“男人明明這樣弱,你為何還要向他們伏低做小?你是談戀愛,又不是請祖宗。”
交流到此,一番雞同鴨講,蘇斐然意識到哪裏出現了問題,卻一時沒有想通。但秦妫先前的話确實令她心有觸動。抛掉愛情不講,這裏的合歡宗同樣修習親情友情,只這一點,便超出前世許多,更別說它還挂着“天下第一宗”的名頭。除非天下修士都瞎了眼,否則必然有過人之處。
蘇斐然想到衛臨棹,料想修士們沒眼瞎。所以這合歡宗,她還是要去看看。如果真有那麽厲害,便是棄了無情道改修情道,那又如何。
——前提是計劃足夠順利。
她摸了摸手镯,心思又轉到不恃閣的事情上。
自從知道下個月是不恃閣的收徒大會,蘇斐然心中便多了個念頭:成為不恃閣的嫡傳弟子。仇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找上門,最好的解決辦法莫過于和仇人變成一家人,到時候不管仇人如何強大,總要顧忌三分。可聽秦妫介紹,像她這樣只有水靈根,除了鑄劍,對煉器一竅不通的人,休想邁進不恃閣的大門。
但秦妫卻對這件事上了心,某日進小鎮逛了一圈,回來時便笑得眉眼飛揚:“你運氣可真不錯。你猜如何?不恃閣居然死了個嫡傳弟子!”
居然是嫡傳弟子。她踢的這塊鐵板可夠硬的。
蘇斐然不動聲色地問:“這是什麽情況?”
秦妫拎起酒壇灌了一口,擦下巴擦了滿袖脂粉,道:“不知道怎麽死的,本來捂得嚴實,但最近可是收徒大會,多少雙眼睛盯着不恃閣呢,這消息就被抖出來了,不少人已經下注,賭那位死了弟子的長老,今年會不會再收一個。”
蘇斐然瞥她一眼:“你也下注了?”
秦妫打個嗝,擺手:“哎,這不重要。”
這很重要。
之前還窮得住不起客棧,今天就喝上了小酒,很顯然,有錢了。
蘇斐然直接問:“能借點靈石嗎?”
秦妫笑開:“巧了,還真有!”
說着,扔去一袋。
儲物袋上神識已經被抹掉,蘇斐然探進去一看,一百多塊靈石。
“別看我,靈石都在你那兒,真沒了!”秦妫又灌了一口酒,向蘇斐然走來,卻又踩上裙擺,“啊”的一聲向前撲倒,酒壇脫手而出。
潑了她一身。
秦妫趴在地上不起來了。
蘇斐然由她躺着,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秦妫悶悶的聲音響起:“你看到那裙子了嗎?”
蘇斐然頭也不擡:“看到了。”
秦妫這才爬起來:“你都不說點什麽嗎?”
蘇斐然對她微笑:“能換成靈石嗎?”
秦妫:“……不能。”
蘇斐然到底穿上了裙子,在秦妫的強烈要求下轉了一圈。
裙子的顏色長短都很正常,對比之下,更顯得秦妫這身裝扮的突兀。她卻渾然不覺,挽着蘇斐然的胳膊去逛街。
因為地理位置優越,這個小鎮上經常有不恃閣的弟子出沒,各種交易也非常繁榮,尤其是法器類商品,琳琅滿目。
蘇斐然停在其中一個店鋪面前,問有沒有劍器。
這段時間,街上十歲左右的孩子非常多,都是為了收徒大會而來。這類人身上往往帶着不少資産,為了籌備考試,出手大方。故而蘇斐然站在那,就像一位活財神。老板立刻笑容滿面:“有!有!”
不多時,櫃臺上擺出了七把劍,掌櫃從左到右介紹一遍,價格從高到底,誇得天花亂墜。
最便宜的,二百塊靈石。
蘇斐然試都沒試,直言:“貴。”
溢價太嚴重,簡直是宰羊。
老板又期待地看向秦妫。她穿這一身繁複的法衣,一看就是有錢人。
不差錢的秦妫瞪他一眼:“煉氣期的靈力能用得了這些劍?難不成還要買回家裏囤到築基?”
老板被嗆,讪笑幾聲,說自己迷糊,很快又換了七把劍。
這次最便宜的五十塊靈石,蘇斐然試了試,靈力使用效率很高。魔修那把劍,她到練氣二階才剛剛能拔出,但這把劍她卻能夠使用。
蘇斐然收回手:“貴。”
老板面色一僵:“這把劍是貴了點,但性價比很高啊,再便宜的話……恕我直言,以您的靈力,估計也就能當凡劍玩一玩了。”
蘇斐然點頭:“好。”
老板:“嗯?”
蘇斐然重複:“我就要那把‘凡劍’。”
這最便宜的靈劍,定價三十塊靈石。
蘇斐然張嘴砍一半,秦妫再張嘴砍零頭。老板已經不耐煩,忙着招呼新客人,擺擺手就讓她們交錢走人。最後便只用十塊靈石拿下它。
蘇斐然還覺得貴。
她可是寧願露宿荒野,也不願意花一塊靈石住客棧的人。
秦妫直咋舌:“啊,你真摳門。有多少花多少嘛,反正總能賺回來!”
轉眼,她便鑽進賭坊,賺錢。
蘇斐然回到露營地,拔劍試了兩下。果然,拔劍不難,但集全身靈力,也只能發出一次攻擊。
她取出藥瓶,裏面只剩一粒藥丸,散發着細微的香氣。
白團子頓時睜開眼睛,鼻子抽了抽,就往蘇斐然身邊湊。
蘇斐然提着耳朵把它揪起來,向外一扔:“去看門。”
白團子又摔成了一張皮。抖擻抖擻爬起來,甩了甩毛茸茸的大耳朵,乖乖望風。
突然,白團子叫了一聲:“麻麻!”
瞬間,地面擺放的物品全部消失,只剩下蘇斐然端坐,看似打坐,卻神識外放。過了一陣,便察覺有人走來。那是一名修士。
蘇斐然微笑起來。
終于來了。
那女子顯然也見到她,下一刻,已到面前,怒喝聲同時傳來:“是你殺了我師弟!”
騰然火起。
火起處卻已無人。
女子掐訣向蘇斐然處。火再起。
蘇斐然手中執符:“清清之水,日月華開!”
水系靈氣受召而來,撲向火焰。
不待周身火焰滅盡,蘇斐然手中符紙再換:“陽明煉精,火煥紫庭!”
火焰轉而撲向女子。
那女子不禁大笑:“班門弄斧!”
火系修士,怎會怕火!
身處火焰,如處無物。女子手指翻飛,進攻再起。
卻驟然一聲驚呼:“啊!”
不知何時飛來一團,尖牙利齒,一口入肉。
疼痛難忍間,面前飛劍又至,一時手足無措,匆忙掐訣。
“咔。”劍入土牆。
女子竟是火土雙系。
蘇斐然靈力空虛,面色顯白,手中卻又捏起一符,高聲道:“與時皆正,凝耀神鄉!”
土牆之上,木藤橫生。木克土。土牆崩裂。飛劍再入。
女子一腳踹開白團,以火滅木,藤蔓重化為土,土牆即将加固,那白團卻再度飛來,猛得一岔,女子不得不拔劍抵禦。就在這片刻之間,飛劍破牆而出,刺向女子胸肋。
女子拔劍回防,僅差一絲,那劍已挨上她的身體……卻未入。防身法器觸發!
女子心中稍松。正在此時。銀光閃過。
“噗。”
聲音很輕,傷口很小,見血不多。
女子不以為意,雙手上揚,六枚飛針在中空浮起,射向蘇斐然。
速度之快,已不容蘇斐然念訣起符。劍回手中,靈力加持。飛針擊在劍身,叮當作響,卻未止住攻勢,那力道逼得她步步後退,劍身顫抖,眼看碎裂。
蘇斐然高喝:“動手!”
“麻!”
白團子再次現身,在女子轉頭之時,照她腦門用力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