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對象 誰都、不能把你、從……
會客廳裏早已準備好熱茶, 江明橙坐在茶桌前聞着茶香不禁鼓腮長吐一口氣,傅司宴這家夥真是戳心能手,總是輕而易舉就能精準戳中她的小心髒。
幸好他沒堅持跟來, 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江明橙想着搖搖頭,急忙端起茶杯用往肚子裏灌水的方式來緩解自己加速的心跳, 一杯接着一杯,沒多久她就喝完小半壺茶, 把自己喝了個水飽。
幸好,她的心跳速度也終于恢複如常。
江明橙長舒口氣,擡頭看了眼挂在牆壁上的時鐘——四點十分, 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十分鐘, 江宣民卻還沒有出現……這是在故意晾她吧?
江明橙不由勾唇無聲笑了下, 有些無奈, 這些招數她上輩子就看膩了。
最遲四點半, 江宣民一定會出現。
正好,這空的二十分鐘還能讓她消化消化剛喝進去的小半壺茶水。
這麽一想,江明橙頓時揉着充滿飽脹感的肚子站起來, 在會客廳裏邊做擴胸運動邊散起了步。
而與此同時, 傅司宴也正在一刻不停地踱步,一會兒進屋一會兒出院、一會兒去茶室一會兒又去二樓書房,就這麽來來回回地走了小半個鐘頭, 直把王管家累得小腿疼他也沒停下。
并且傅司宴還不理人。
王管家在這小半鐘頭裏至少得跟他搭了十次話,但他就是一聲不吭, 嘴巴閉得緊緊的,仿佛喪失了語言功能一般。
“少…少爺——”王管家長長喘口氣,左手搭在樓梯欄杆上,然後費力地擡起右胳膊擺擺手說:“都快過去半小時了, 江小姐的事情應該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吧?”
傅司宴:“……”
大步向前的腳步忽然停下。
王管家見狀眼睛瞬間一亮,明白少爺這是把他的話聽進了耳朵裏,他急忙走下樓梯說:“要不咱們去看看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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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傅司宴小聲重複,黯淡眼眸中陡然亮起一抹光,但這抹光只是一閃而過,眨眼間就又灰暗下來:“可是、我答應過、要等她回來……”
王管家聽着頓時眯眼笑了起來:“對,江小姐是說讓少爺你在這兒等着,那要不……我去會客廳瞧瞧?”
“您、您去?”傅司宴頓時擡起了焉噠噠垂着的眼睫,雙眼炯炯有神道:“好!您去!”
“好嘞,那少爺你也別走來走去的了,歇歇。”王管家說完緩了兩口氣,然後就擡腳往會客廳去。
而傅司宴看着王管家逐漸離開的背影,不知想到什麽,忽然就緊蹙起眉頭跟着走了出去。
王管家聽見緊跟上來的腳步聲有些詫異,不由回頭問:“少爺,你也要去?”
傅司宴一時沒回答,直到走到通往會客廳的門前才頓下腳步,擡頭看向王伯說:“我在、這裏等。”——只要不進去、就不是食言。
王管家一怔,旋即露出一臉“懂了”的表情,笑着打趣:“也對,只要江小姐看不見就行。”
傅司宴:“……”臉熱,急忙擡頭看起了天。
王管家面上笑容頓時更深,邁上臺階,敲響了會客廳的門。
江明橙這會兒正在無聊的數秒針,聽見敲門聲時不由一陣恍惚,還以為時服務生領來了江宣民。
她下意識端坐好,張口說出“請進”之後才反應過來敲門聲傳來的方向好像不對……等等,不會是傅司宴等不及過來了吧?
江明橙心髒一緊,登時伸直脖子看向小院門——
與此同時,王管家推門而入。
江明橙看見來人瞬間松口氣:“王伯,是您呀。”
王管家聞言不由在門口停了一停,眼睛瞄了一眼門外說:“江小姐……這是想見少爺?那我這就去把少爺叫來。”
“沒有!不用不用!”江明橙急忙擺手阻止王管家,走上前去問:“您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王管家環顧了一圈會客廳,有些疑惑:“沒什麽,就是想看看您和江先生見面順不順利,但是現在……這江老先生是還沒來嗎?”
江明橙:“嗯,還沒來。不過我想他應該快到了。”
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服務生敲門的聲音,然後進來說:“江小姐,江老先生已經到店,前臺的同事正在帶江老先生過來。”
江明橙朝服務生微微點頭:“嗯,知道了,謝謝。”
說完又看向王管家,神色認真道:“王伯,麻煩您一定要看好傅司宴,千萬不要讓他過來。”
王管家微怔,江小姐之前只是跟少爺說她跟她父親的關系不太好,但現在看來可能不止是關系不太好,估計矛盾挺大的……不過想想倒也不意外,要不然上回江小姐的妹妹也不會特地跑來挑撥。
唉。王管家心不由沉了沉,看向江明橙嘆息道:“江小姐放心,我一定看好少爺。”
兩人說話間,江宣民已經被人領到了門外,服務生敲門後先進來,微笑道:“江小姐,江老先生到了。”
王管家聞言立馬低聲對江明橙說他要先回小院,江明橙輕“嗯”一聲,然後就轉頭對服務生說:“請他進來吧。”
她話音落下之後,王管家便轉身離開并且關上了通往小院的門。而幾乎是同時,服務生推開大門,江宣民背着手、帶着一臉笑走了進來:“明橙,快過來看看,知道這是什麽嗎?”
他态度很親昵,邊說邊打開手中的首飾盒,裏面放着一條手鏈,珍珠手鏈,很舊很舊的款式,是明橙媽媽當年落在江家的遺物。
江明橙曾經在姨婆家中的一張老照片上看到過。
但她不露聲色地看向江宣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是什麽?”
說着走過去,又看着手鏈輕挑了一下眼皮:“珍珠手鏈啊,怎麽看着款式有些老?”
江宣民聞言扭頭看向房門,見服務生已經默默離開之後才轉回頭來輕嘆一聲,語氣有些沉重地說:“是啊,這是二十一前的老款了。”
“二十一年前?這麽久的東西啊,那是挺有紀念意義的。”江明橙說着眨眨眼,不太感興趣地走回茶桌前坐下來,而後才正眼看向江宣民道:“您站着幹嘛,過來坐吧。”
江宣民微愣,心底忽然生出一種久違的被安排感,這讓他感到很不悅。
然而眼下他還指望着江明橙去求傅謹幫忙,所以這股不悅只能先忍下來。
于是江宣民面上又堆起“慈祥”笑容,然後走到茶桌前坐下,把首飾盒推到江明橙手邊說:“這是你媽媽當年的東西,以前擔心你年齡太小、放不住東西,所以就想等你大學畢業以後再給你,但爸爸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快就結婚嫁人了,唉……”
說着說着,江宣民忽然很是悵然地嘆了口氣,又不滿道:“你說你怎麽不跟爸爸說一聲就輕易跟傅家那傻小子領了證?到現在都一個多月了,傅家壓根沒找我們談過婚禮的事兒,你說這傅家是什麽意思?這不是看不起我們嗎!”
“明橙啊,爸爸跟你說,咱們可不能就這麽讓傅家占便宜,如果他們不辦婚禮,那你今兒就跟我回——”
“您到底想說什麽?”江明橙實在聽不下去這麽虛僞的話,不由出聲打斷,好心提醒:“你是忘了這幾年我一直住在江家的雜物間嗎?還是忘了當初我不願意嫁給傅司宴時你說過的那些話?”
江宣民完全沒料到江明橙竟然完全不給他留臉面,臉色不禁一僵,下意識便厲聲訓斥道:“你這是說得什麽混賬話!”
江明橙冷聲輕笑:“怎麽?敢做不敢認嗎?”
“混賬!”江宣民霎時被激怒,猛拍茶桌站起道:“江明橙!我是你爸!你這是什麽态度!!”
“您今天過來見我應該不是真想和我聊家常吧?”江明橙卻完全不理會他的氣急敗壞,淡淡擡眸看一眼時鐘,而後神色平靜地看向他說:“您目的究竟是什麽,不如直說。”
江宣民怒火瞬間更上一層樓,指着江明橙就罵:“混賬東西!你反了天了你!”
“如果您不說,那我就說了。”江明橙垂眸給自己倒起茶,直截了當道:“我請您喝茶只是不想您再讓助理去學校找我,浪費我的時間,還有就是……”
她說着頓了頓,放下茶壺,擡頭看向江宣民,一字一句道:“我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今後無論發生什麽,請您都不要再來找我。當然,我也一樣,絕不會去叨擾您。”
或許是會客廳裏的冷氣開得太足,江宣民的騰騰怒火在江明橙兩句語氣平平的話語之後忽然就熄滅了。
他甚至覺得身上有點冷。
剛剛因動怒而冒出虛汗此刻全都變成了冷汗,浸得他頭皮都開始發麻。
江宣民語氣僵硬:“你這是……要跟我斷絕父女關系?”
說着他心裏禁不住打起鼓,他從沒想過江明橙會對他說出這種話,這幾年她在家明明一直都很老實聽話,怎麽才在傅家待了一個多月就變得這麽決絕?
“明橙啊,這話是誰教你說的?傅謹?還是司敏?”他緩緩坐回茶桌前,語氣逐漸變得和緩,只是有些字眼依舊有些尖銳:“他們讓你這麽說許給了你什麽好處?”
“好處?”江明橙有些無語,又覺得有些好笑,不由端起倒好的茶送到嘴邊堵住了自己的嘴。否則,她可真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麽難聽話來。
——“明橙吶,你別忘了,你到底還是姓江,你能嫁到傅家也正是因為你是我江宣民的女兒。”如果咱們江家不行了,你覺得傅家人還會好好待你嗎?”
江宣民卻覺得她這種舉動是被他說中心虛的表現,心裏猛烈敲着的鼓頓時平緩不少,眼閃精光,苦心勸道:“你的知道,爸爸和江家,才是你日後的依靠和後盾。”
“依靠?後盾?”江明橙匪夷所思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詞,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您不覺得這些話很可笑嗎?”
——“從進門以後,你每句話都在打壓我、物化我,将我打壓的一文不值、把我比作随時可以估價的商品,最後卻又用情感來綁架我,呵,您覺得我得有多蠢才會相信……你和江家會是我的依靠和後盾?”
“明橙,你怎麽會這麽想?”江宣民聞言一臉不可置信地解釋:“爸爸對你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江明橙頓時眼泛冷光:“所以你今天應該絕不會提傅氏集團從江氏地産撤資的事情吧?也應該不會讓我去求傅董事長幫忙吧?既然是為了我好,那我想您肯定不會為難我,對吧?”
她一句又一句,句句都在堵在江宣民心口上,眨眼的功夫就把江宣民堵得啞口無言,氣得他只能伸手顫抖地指着江明橙,在那兒“你”個不停,好半天才忍着怒氣憋出兩句軟話:“你去求傅謹和司敏不就是幾句話的事?爸爸這麽多年就求你這一件事,你難道都不肯幫嗎?”
江明橙:“對,不幫。”——态度冷淡而堅決。
“江明橙!”得到這種答案,江宣民果然忍不住徹底怒了,他憤怒掃開橫在眼前的茶具,伴随着“噼裏啪啦”的刷地聲指着江明橙的鼻子道:“你油鹽不進是不是!你覺得傅家能給你做靠山是不是!行!我今兒就把你帶回家!我去告他們傅家騙婚!我看誰能——”
“咚—铛铛!”話正說在氣頭上,江宣民卻忽然叫什麽東西砸中了後腦勺,他登時“哎喲”一聲,捂着頭轉身,看着大步走過來的年輕人氣吼:“蠢東西!你沒長眼?!”
江宣民以為是聽見動靜冒失闖進來的服務生,當他吼完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勁——那個沒長眼的“服務生”竟然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向江明橙牽起她的手、拉着人就走。
而此時江明橙也被突然跑出來的傅司宴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你、你怎麽過來了?王伯呢?”
她話音剛落,就見王伯急急忙忙從小院門那兒跑了過來,對她道:“對不住江小姐,我沒攔住少……”爺。
然而王管家尚未把話聽全,便被傅司宴“嘭”地一聲關門響蓋住了話音。
到了這會兒,江宣民終于明白過來剛才突然出現的年輕人就是傅謹的傻兒子!他心思頓時活絡起來,急忙站起來去追人。
可王管家也不是吃素的,剛剛他陪少爺“很不道德”的在門邊上把江小姐跟她父親的事情聽了個大概,見狀便一個邁腳擋住了江宣民,笑眯眯地跟他寒暄起來:“您是江先生吧?我姓王,我是……”
而小院裏,直把江明橙拉上二樓的傅司宴終于停下腳步、轉回身,忽然氣呼呼又兇巴巴地把江明橙抱進懷裏,卻依舊什麽都不說。
“……”江明橙微怔,随即立馬在腦子裏過起剛才在會客廳裏和江宣民說的最後幾句話,那些話裏應該沒提到傅司宴、也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吧?
她想着慢慢環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肩上,好一會兒才忽然彎起眼眸,輕聲說:“我不會回江家,他帶不走我。”
傅司宴原本在忍耐,忍耐着不讓自己說出心底那句自私的話。可面對江明橙,這份忍耐實在太脆弱、太不堪一擊,只要她輕輕一碰,這份忍耐就會在瞬間化為泡影,消失無蹤,再難尋覓。
——“誰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他一字一句,黑眸凝望着虛空,認真且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