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微醺
沈知弦也沒說他不回家到底有什麽事，只是一直坐在吧臺上喝酒，目光淡淡的落在跳舞的人群中。
宋璃想了好一會，最後得出結論他應該是和她一樣在歌舞廳打工。所以他才看起來和林默平一副很熟的樣子。
沒錯，他一定是看店的。
沈知弦不走，宋璃一個人晚上也不敢走夜路，就要了瓶酒坐在吧臺角落裏觀察着來來往往的人群，這家歌舞廳竟意外的圍聚了不少有錢人。
高中的時候她不好好學習，經常和狐朋狗友混跡在酒吧裏，她們擠破頭皮想往上層社會鑽，因此還練就了一個特殊的技能。
就是從這個人的衣着打扮和行為舉止，她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人家境是否殷實。
像沈知弦這樣後期落魄的除外，她當時第一次在辦公室見到他，他身上的那種氣質和衣着打扮，直覺就告訴她那是個有錢人家嬌養出來的小公子。
林默平同樣也是如此，她一向認為，衣着服飾可以假裝。但是他骨子裏帶的那種彬彬有禮的教養是假裝不出來的。
宋璃的目光落到林默平身上，她能感覺到他對她有點意思，只需要自己再推波助瀾那麽一下下，說不定這高富帥真的就被她攬入懷中了。
幾個濃妝豔抹的姑娘正在纏着林默平喝酒，宋璃明顯的感覺的到他有些抗拒。
這個年代的化妝技術并不成熟，許多人都是把脂粉給臉上塗上厚厚的一層，其實可能還不如自己素顏的時候漂亮。
宋璃就不一樣了，她在帶貨之前做過好一陣的美妝博主，什麽骨相化妝啊，誰适合哪種妝容啊，她比誰都清楚。
比起這個年代的濃妝豔抹來說，宋璃更顯得像一顆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身邊的一切跟她對比起來都顯得俗。
她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踩着高跟鞋朝着林默平的方向走過去，順勢接過一個女孩遞過來的酒杯，宋璃一飲而盡。
帶着幾分慵懶的笑，她開口道：“林先生今天有些累了，我作為他的朋友替他接了這一杯。”
能過來替他擋酒的還能是什麽朋友，幾個女孩嘴上嘀咕幾句一臉不爽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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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平也是愣了愣，随後笑意盎然謝謝她替自己解圍，兩人各懷目的坐在一起笑得倒是爽朗。
沈知弦也不喝酒了，冷眼的看着兩人眉來眼去。
他的四周散發着一種涼飕飕的氣氛，本來還有姑娘想來找他聊聊天呢，剛一靠近就被他這陰郁的臉色立馬勸退。
這倆人進展倒是飛速，沈知弦覺得，他要是再不過去打斷一下，兩人下一秒就要滾到酒店去了。
抓起放在櫃臺上的外套，沈知弦路過宋璃的時候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門外走。
宋璃喝了幾杯酒有些微醺，聲音也悶悶的：“你幹嘛呀？手腕很疼的。”
沈知弦松開她，目光有些不善，語氣也相對有些沖，“幾點了，你不回家了？”
宋璃從茫然到逐漸清醒，最後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兇我幹嘛？”
“我沒兇你啊！”沈知弦無語了，“我是問你到底回不回家？”
“你還說你沒兇我？”
沈知弦忍無可忍，轉身就要回去：“你不回算了，愛走不走。”
外面風涼飕飕的，宋璃腦子也清晰了點，拉住他悶聲道，“回家。”
晚風帶着絲絲潮意擊打在兩人肩上，籃子裏的手電筒清冷的燈光灑在地上，明明昧昧，因為來回颠簸顯得有幾分斑駁。
淡淡的酒香随着空氣飄入沈知弦，他感覺身後的姑娘有些坐不穩，應該是喝醉有些困了。
他自己覺得挺奇怪的，他平時晚上又不回家，幹嘛專門把她送回來。
怕這姑娘睡着摔下去，沈知弦主動找了個話題，他側過腦袋問，“你今天在歌舞廳唱的第一首歌，叫什麽名字？”
“你也覺得這歌好聽對吧？我超喜歡那首歌的，我唱給你聽怎麽樣？”
沈知弦嗯了一聲，騎車的速度悄無聲息的慢了下來。
帶有幾分醉意，宋璃清了清嗓子，聲音悠揚婉轉，歌聲在晚風的夾雜下微微娓娓道來，餘音袅袅的響徹在漆黑無人的夜晚。
“如果驕傲沒被現實大海冷冷拍下。又怎麽會懂得要多努力才走的到遠方。如果夢想不曾墜落懸崖千鈞一發，又怎會曉得執着的人，擁有隐形翅膀……”
一路上，沈知弦一言不發的聽着她唱歌。
一曲完畢，宋璃邀功似的問道：“怎麽樣？好聽嗎？”
“不好聽……”
宋璃才不會信他的鬼話，她稍微一喝多就喜歡長篇大論，“其實我之前還挺社恐腼腆的，然後每次公司還給我立的富家女人設。我剛開始那段時間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覺，那時候就是每晚都聽這首歌勵志自己的。”
沈知弦沒怎麽聽懂，他一直覺得這姑娘的腦回路正常人理解不了。
他問道：“為什麽聽歌就能睡着了？”
宋璃笑了笑，也不管車子颠簸，伸開手臂喊道，“因為我要發財啊！我這麽聰明漂亮，我覺得我以後肯定會成功的，臉皮能當飯吃嗎？我要證明給我媽看，我以後肯定會有錢的！”
車子已經騎到了村子裏，宋璃的聲音引來了幾聲狗吠，沈知弦揚着嘴角嫌棄道，“你老實點坐好行不行？一會摔了我可不管。”
宋璃知道沈知弦說到坐到，立馬坐好牢牢抓住他的衣服，試探性的問道，“我都給你唱歌了，那路費能免了嗎？”
沈知弦回答的很幹脆：“不行。還有你那衣服，說好了五五分別反悔。”
宋璃一瞬間臉色掉了下來，挂着嘴角道，“知道了，這麽斤斤計較，你這樣以後娶不到老婆的。”
安全到家的時候宋璃被風吹了一路，已經清醒的差不多了。
其實她還挺慶幸的，回來的時候一路黑漆漆的，又是荒郊野嶺，她其實中間特怕沈知弦這奸商為了錢把自己賣了。所以中途一直提心吊膽的跟他說話唱歌，不讓他有多餘的想法。
抱了一堆衣服從沈知弦家出來，她正喜滋滋的想要趕緊回家，告訴趙淑玫自己現在有錢有工作了。
剛走的門口時，她的視線落到燈光昏暗的小屋子裏，突然心口猛地緊縮了一下，酸酸麻麻的，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無論是院子還是房間都被砸了個稀巴爛，趙淑玫正弓着腰，面無表情的撿拾撒了一地的半截鉛筆，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修長，顯得孤獨又狼狽。
她突然想起自己上初中的時候跟趙淑玫吵架摔了碗，那天她離開時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她媽媽的動作和現在一樣，也是一個人垂着頭，默默無聲的收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可是她那天還是離開了，她讨厭自己的母親，那些同學分明沒有她漂亮聰明，可她們家庭美滿生活富足，她什麽都沒有，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她覺得這一切一定都是趙淑玫害的。
心裏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宋璃推開那扇嘎吱作響的木門，蹲在地上和趙淑玫一起收拾房間裏的一片狼藉。
等她撿起東西擡頭的時候才發現，趙淑玫正表情呆滞，一臉木納的看着她。
“怎麽了？以為我走了是嗎？”宋璃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對她笑了笑。
“你放心，我不會不打招呼就離開的，要真有事要走，肯定會給你說一聲。”
趙淑玫臉色一紅，不自然的摸摸鼻子，“你走就走好了，我才沒有這麽覺得。”
她媽向來口是心非，宋璃沒在意，從口袋裏神秘的掏出兩百塊錢給趙淑梅看，“看見沒有，我找到工作了，預支了一個月工資，以後誰來都不用怕。”
趙淑玫的錢都是自己一分一毛的攢出來的，她還真沒見過一次就能拿出來兩百塊錢的大鈔，神色驚喜的湊過去研究了好一會。
宋璃看她媽這麽驚喜，嘴角揚的老高，滿是驕傲的開始幻想以後有錢的生活，“等下個月工資到手了，咱們就買一個大沙發，牆也要粉刷的漂漂亮亮的，然後把院子好好裝修一下，一定要比詐騙犯家院子還漂亮。”
原本沉悶的氣氛被打破，趙淑玫也被宋璃的氣氛感染，笑着指着天花板上布滿灰塵小蟲子的燈泡說，“然後再換個漂亮的大燈，人家現在還有那種專門寫作業的臺燈呢，還有被子，那種軟軟的被子一定很舒服。”
“其實我覺得最主要的還是房子，咱們以後建一個比詐騙犯家還高的房子，就要把他們家踩在腳底下。”
殘破老舊的小屋子裏一片狼藉，滿地被砸碎的瓶瓶罐罐，兩個女孩并沒有被現實打壓，依偎在一起越想象越誇張，最後甚至把自己逗得肚子疼。
“不過他們還是會照樣進來砸的。”不知過了多久，熱情被現實驅散，永遠沒有盡頭的無力感将她包圍，趙淑玫失落道。
“趙淑玫同志，你傻呀，我明天就去鎮上買一個能看的到外面的大鐵門，不給他們開門他們怎麽進來啊？”
說着，宋璃坐直了身子，目光卻被桌上粉色小情書的署名吸引了視線。
是趙淑玫寫給宋遠的情書。
趙淑玫也随着她的視線望了過來，小臉一紅，正要趕緊拿走就被宋璃搶了去。
她年齡小，個子沒有宋璃高，即使跳起來也阻止不了宋璃一字不拉的看完了情書。
正當趙淑玫氣鼓鼓的不願意和她說話時，宋璃湊過來了，憋住看情書時瘋狂收斂的笑意，認真的拍了拍她媽的肩膀。
“趙淑玫同志，為了表達我的歉意，你的宋學長由我來幫你追，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