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來接你，驚喜嗎？”高為淵問。
“您這是突然閑下來，覺得沒事兒幹？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覺得您還不如把這時間花在我們班主任身上。我能幫你的也就那麽多了，接下來就靠您自己了。”
高為淵淺笑着，可是看着從天而降的大雨，他心中的雨也悄然而至，憂傷細而慢的蔓延全身，疼痛綿綿不斷。
他沉聲，聲音微微有些嘶啞：“可是我兒子快要走了，也想跟兒子多待一會兒呢。”
高數眼神低落。這雨又下的十分應景，遍地雨水滿心慚愧。
良久，高數艱難地揚起一抹笑，打趣說：“老爸，這可是我的遺願，您可別辜負了。”
“用詞不當，你又不是不回來了！”
說到這裏，心情明朗了些，就像是老天突然給他開了一扇窗，他有些驚喜的笑着說：“對啊，我還回來呢，以後時不時的回來騷擾你一下。”
“不過，一會兒先占用點兒時間，幫你老爸我看一道題！”
高數先是大跌眼鏡，然後驚喜萬分的看着高為淵說：“你不會做？”
高為淵瞟了眼高數，看見他喜上眉梢，這表現得也太過明顯了吧！高為淵無奈：“瞧把你高興的。”
老爸不會做的題！這讓高數有了十分的興趣，到底什麽題能把他爸難住？
不簡單，而且還很有挑戰性。
可是，興奮的拿到題，正準備去拿草稿紙大幹一場，但在他稍稍看了遍題後，便一手拿着紙僵立在了原地，眼睛凝視在題幹上，這姿勢和這眼神和高為淵當初看這題時的反應別無二致。
半晌，高數心灰意冷：“爸，您在逗我嗎？”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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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他的口氣中帶着不屑。
高為淵微微皺眉，納悶的說：“看來我做的沒錯啊。但是聽你們老師的語氣好像挺失望，我還以為我出錯了，但又覺得……”
但又覺得……自己明明沒有算錯啊……
高為淵雖然是自信，但也不會狂妄過頭。
聽他一席話，高數的身子更僵了，他感覺好像看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他老爸居然連這都不明白，他也甚是無話可說。
不過，看來他的努力也并沒有白費。而且他們老師也真夠速度的。
他把紙平放到高為淵手掌上說：“爸，您就不覺得我們老師問你這麽簡單的題有些不正常嗎？您上網查一查這數字的意思，然後就當我什麽都沒看！”
說完，溜進了卧室。
聽兒子的話，搜索“521”的意思，答案幾乎毫無二致——我愛你。
球心的坐标是（5,2,1），意思是在球球的心悅你。
高數在那屋裏聽見一聲慘叫：“哎呦，我的媽呀！”
高數可從來沒聽過老爸發牢騷，這還是第一次，所以……他不厚道的偷笑了幾聲。這樣也算是完成了他臨走前的一個大心願。
而高為淵腸子都悔青了，怪自己太笨，整天都把頭埋在專業上，完完全全忽視了一些新鮮名詞。
但又覺得方程真的好可愛，她怎麽就想出了用這種方式表白，只可惜他是個榆木疙瘩，壞了事，也怪不得當時的程程糾結他給出的答案。高為淵心尖兒像是被人抹了蜜，甜甜的。
他拿起電話，想要回話，但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現在打電話是不合适了。
況且，他覺得表白這事兒當面說比較真誠，而且還是應該男生來做才好。
高為淵見高數正在臺燈下做英語作業，不滿意說：“你都快走了，還不好好陪陪我。”
“您說怎麽陪？”高數的筆尖停了停。
高為淵正要開口，高數卻又打住說：“除了睡覺。”
高為淵苦笑一聲：“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就是邀請你跟我一起去書房寫作業，作個伴兒！”
高數想了想便端着書本去了書房，和高為淵對立而坐，兩盞臺燈的相互作用下幾乎照亮了整個大桌子。兩人同時低下頭去，投在桌子上的影子交融在了一起。
本是高為淵看書，他做題。可高為淵卻放下書若有所思的看了高數許久。這目光比一百度的臺燈，還要炙熱，讓高數有些毛骨悚然。
“您怎麽現在改研究我了。”高數實在經受不住這般炙熱，便開口問。
高為淵嗤笑一聲，卻又嚴肅道：“高數，再耽誤你幾分鐘，問你一個問題。”
“您說！”
“你選擇離開是因為怕耽誤我嗎？”這是高為淵一直擔心的。因為在高數醉酒那天，他還說了“對不起”之類的話，所以高為淵一直懷疑嫂子是不是給高數說了些什麽，才讓他下定決心要走。
“切——”高數故作一臉不屑，又重新把頭埋在書本上。
“那如果真是這樣，老爸會支持你出國，畢竟國外的科研設備和學術比國內先進很多。”高為淵心中有了底，頓了頓又說，“但是我還是要讓你明白一件事……”
“嗯？”高數有預感，接下來的話會很煽情。
“老爸不結婚的原因不是你的存在。是因為老爸自己的原因，我一直遇不到那個讓我心動的。所以兒子呀，我希望你選擇跟媽媽走不是因為對我愧疚，為了幫我減少負擔才做出的不得已的選擇，而是希望你是為了追求更高的知識。老爸雖然舍不得你，但當然也會支持你的選擇。”
高數擡眼瞧自己年輕的老爸，心中隐隐酸痛着。他久久的盯着高為淵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老爸那雙茫然無措的眼睛。
當時奶奶剛去世，家裏又少了個人，桌子上又多了一張黑白照片。家裏便只剩他和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爸爸，之後一個小男孩兒和一個大男孩兒從此開始相依為命。這個大男孩兒爸爸很聰明，但是在做家務上真的一竅不通。
第一次做飯把炒的黑乎乎的飯端到他眼前，老爸尴尬無措的說：“數兒啊！把醬油放多了。”
第二次，将一盆色澤正常的菜端上桌，他自己嘗了嘗說：“呀，數兒啊！把鹽放多了。”
在和廚房大戰三百回合，經歷不計其數的磨砺後，老爸終于會做了簡單的菜。當把一盤正常味覺，正常色澤的炒胡蘿蔔端到餐桌上時，他高興的像個孩子。
于是，他們一起吃了一個月的炒胡蘿蔔。眼瞅着要過年了，總不能一直啃胡蘿蔔吧，于是老爸才迫不得已的請了保姆，也就是姜姨。後來老爸時不時的會觀察姜姨做飯，到現在他的廚藝突飛猛進，都能趕上他的升職速度了。
再說升職，高數看見他老爸的課本。當年，他淘氣弄壞老爸的電腦，害他老爸重新寫了幾萬字的論文。
說到老爸，其實是高為淵總嫌自己太年輕，為了安慰他，高數便叫……老爸。
正入神，老爸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所以……高數啊，你要慎重的考慮好，你可以先在這裏上完高中後再出國也不晚。”
高數心頭一熱，眼眶突地紅了些。他趕忙低下頭，連連眨巴了幾下灼熱的眼睛，他的心弦被輕輕挑撥了，燈光在他睫毛上跳了跳。
高數絕對相信老爸這番話絕對是肺腑之言，而且對他還是相當有吸引力的。但，他下的決定不會變。
高數斜笑，輕輕搖了搖頭。
高為淵遺憾的挑了挑眉，仍舊溫和的輕輕揚了揚嘴角，将苦水全都咽回肚裏。即有萬般不舍和無奈，但也支持他的決定。就像他最初說的，兒子長大了，誰都不能限制他了。
高為淵再次端起書低下頭，兩人的影子重新交融在一起。
突地，高為淵再次打破寂靜的黑夜：“你要記得……常回來看看你老爸。”
“嗯。”
十一點半之後，兩人暈頭轉向，精神萎靡的各回各屋。
高數臨出門前，不忘殷切囑咐高為淵：“爸，記得給我們方老師回話，不然以後遭殃的可是我！”
小玥玥又是起了一個大早來找高數，但是高數卻早已經去學英語了。小玥玥蹲在桌子前，撇着嘴，一聲不吭，任憑高為淵怎麽哄都沒用。
搬來救兵，宋振明和宋妻。但是高為淵看他倆也都冰着臉呢，就也別指望他們能哄好了！
吵架了？！
不可能，因為宋妻還攙着宋振明的胳膊。
高為淵納悶正要問，宋振明卻啞聲開口了：“知道了？”
高為淵點點頭，說：“你們比我知道的要早。”
宋振明歉疚的深吸一口氣，塞進嘴裏一支煙，點燃，而後從他嘴裏飄出袅袅灰煙，像是他努力仍抓不住的虛無。
而後，他多次勸過高數，但那臭小子拿定了主意，就是不聽勸，簡直就是頭犟驢。
對了，宋振明還當面這樣罵過高數。
“唉，這孩子也真是！”宋妻黛眉緊蹙，說，“這孩子我也是從小看到大，心裏不壞。這次這麽狠心，肯定有他的苦衷。我們也別埋怨他了！”
就怕他是有苦衷才出國的，而高數什麽都不說的原因恐怕就是不想讓高為淵覺得愧疚，但其實……他這樣做也不會讓高為淵心裏好受。而是讓他陷入了猜疑，掙紮……
高為淵默聲半晌，又說：“出國也不是不行，以後說不定哪天他的追求高了，他也會出國，現在只不過提前了一點兒。”
所謂看開就好！宋振明和宋妻心中的大疙瘩終于解開了，他們一直擔心的就是怕高為淵想不開。
看來大的沒事，那小的呢……
“不然，小玥玥就做叔叔的女兒吧，不要你哥哥了。”
小玥玥更加愁眉淚眼，哽咽着說：“叔叔不要讓哥哥走！你不要哥哥，可以把他給我，我會養着他的！”
這樣聽來，小玥玥有些責怪他的意味，她是以為高為淵主動要把高數送走的。高為淵認真的聽完玥玥的數落，他眼角微沉，心裏又歉疚又無可奈何。
玥玥說的這般哀痛，還有高為淵眼裏的凄涼，宋妻都看在了眼裏。
為了不讓氣憤尴尬，宋妻故意把孩子說的是玩笑話，說道：“你怎麽養！你會掙錢嗎？哥哥是大孩子了，沒準你還要拖累哥哥，讓哥哥養活你！”
小玥玥臉紅了紅，但仍不甘示弱的說：“那我也可以，我可以去餐廳洗盤子，等以後我上了大學有了新工作我不就可以養哥哥了嗎？”
嗲聲嗲氣但卻不失志氣的一席話，讓三人不由自主的笑了一聲。
這不是童言無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直到後來，宋妻強制把小玥玥抱到了鋼琴特長班，讓她接受音樂的熏陶。
閑下來的高為淵終于撥通了昨天他看了許久的號碼。
嘟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在撥……
可能是沒聽到……
那頭的方程，抱着膝蓋惆悵，看着電話心中憤憤。
而和她同樣看着手機在床上振動的還有戴笑顏。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一個病就是越閑就越不願碼字，可還有治？
捂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