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威

第6章 真假

江泊衍擡起眼皮看了眼賀燼。

很久以前他曾天真地以為賀燼是只紅眼睛的小兔子，是個身世可憐的家夥，可後來他發現自己錯的一塌糊塗。

第一次見面就敢和自己叫板的人，怎麽可能是那麽好欺負的。

江泊衍看到的是賀燼和賀然争搶玩具時，把賀然狠狠撞到地上。賀燼是會紅着眼睛，可那不是什麽軟弱的眼神，是兇狠的，他像只随時會撲過來咬人的狼崽子。江泊衍扶起哇哇大哭嚷着要玩具的賀然，然後走向賀燼，他問：“能不能借他玩一會兒？”

賀燼卻說：“這是我的東西。”

江泊衍到現在都不知道賀燼緊緊護住的玩具長什麽樣子，只知道因為那些小玩意兒，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弟至少打了兩次架，而他兩次都剛好在場。

第一次賀然只是摔在了草坪上，沒受什麽傷。可第二次，賀然渾身髒兮兮的，像是在地上滾了一圈。小omega白嫩的胳膊上，血跡尤為明顯。賀然的胳膊肘和膝蓋都破了，他滿臉淚水，可憐巴巴的望着江泊衍，一看就是打架打輸了。而賀燼看上去是完好的，他以勝利者的姿态站在江泊衍和賀然的對立面，決絕地把一個藍色的小東西扔進泳池。

江泊衍看懂了賀燼的表情——我的東西，扔了都不會給賀然。

人人都同情弱者，江泊衍也不例外。他以前把賀燼當小孩子看，然而事實上，賀燼和他同一年出生，甚至比他還要大幾個月。賀然年紀最小。

江泊衍當不了欺負小孩兒的惡人，自然也看不慣賀燼的行為，只覺得自己被欺騙了。賀燼在他面前表現的溫順無比，從未露出這樣兇狠的一面。

于是江泊衍恍然大悟，原來從始至終，賀燼都不是什麽純良的小孩，這才是真相。

如今賀燼就坐在自己面前，江泊衍心情十分複雜。從小時候開始，他就一直落入賀燼的陷阱裏。賀燼總是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他憂郁而又漂亮，江泊衍無法控制地被吸引。

他曾一廂情願地覺得賀燼可憐，當初他有多同情、有多心疼賀燼，現在就有多後悔。

突然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兩個人的思緒，江泊衍起身去拿手機，然後朝外面走去。

“嗯，送上來吧。”他說。

江泊衍打開門，站在門外等了兩分鐘，然後拿着助理送來的檔案袋，重新回到餐桌。

檔案袋裏裝的是一份離婚協議。江泊衍已經在上面簽好了自己的名字，他把東西放在賀燼面前。

賀燼拿起離婚協議，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卻不敢太用力。他竭力假裝平靜，一張一張地翻看，實則沒看進去什麽東西，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螞蟻一樣在心裏亂爬。

他只知道等一年後，這份協議生效，自己和江泊衍就再沒有什麽關系了。

賀燼腦子裏亂糟糟的，他随便翻了幾頁，突然看到婚後財産分配那塊，他的婚前財産除了現在住的房子還多了一輛跑車。賀燼不知道這輛車是哪來的，他問：“這輛車是？”

江泊衍眯了眯眼睛，“你沒收到？”

“什麽？”

“我哥送的新婚禮物。”

賀燼想到那個還沒來得及打開的盒子，立馬起身去卧室拿了出來。

裏面果然躺着一把車鑰匙，銀色的金屬logo顯示出它的分量。

“我不要這些……”賀燼沒想到江泊霖會送這麽貴重的禮物，更沒想到程雪漫沒在房産證上加江泊衍的名字。

“怎麽？嫌少？”江泊衍不得不懷疑賀燼的用心。畢竟賀燼早已經不是那個從福利院來的可憐小孩兒。

第一次相見那天被放在地上的牛奶無人問津，最後被李嫂撿起，以浪費為由，她再也沒給賀燼買過。

如今賀燼早就擺脫了那些時不時就遭白眼，連吃飯都要看人臉色的日子，他一路摸爬滾打，終于走到了賀遠山跟前。他現在是被衆人敬仰的小賀總，是賀家未來的繼承者之一。連沈欣在外面見到他都要裝裝樣子。

“不是嫌少，這些都是你家人買的……”怎麽解釋都很無力，賀燼說着說着沉默起來，房子和車加起來價值千萬，他怎麽可能會嫌少。江泊衍也許是可憐他，也許是想拿錢買個安心，這無可厚非，但賀燼固執地不想讓他和江泊衍之間摻雜別的東西。

“重新拟一份吧。”

“愛要不要。”賀燼不要的東西，江泊衍更不會在乎，他沒再說什麽，微微錯開了視線。

賀燼脖子上的吻痕淡了一些，但腺體上的齒痕還很清晰，江泊衍不自禁想起昨晚的畫面，他舔了下牙齒，按捺住想咬上去的沖動。

那份離婚協議被重新裝回檔案袋，賀燼把它放在一旁，面對桌子上已經涼了的飯菜，他說：“飯菜涼了，我去熱一下。”

“不用。”江泊衍迅速回答，說完順手拿起了筷子，在賀燼的注視下，失去了反悔的餘地。兩人看似和諧地坐在一起吃了晚飯。賀燼洗碗的功夫，客廳的人已經不知去向。

賀燼心想，江泊衍還是走了。在他出神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賀然的電話。

“哥，你今天回來為什麽不叫醒我？”賀然懊悔自己睡了午覺，晚飯時間，聽沈欣說賀燼回來搬東西了。

“為什麽要叫醒你？難不成你想見我？”

對面沉默了一陣，顯然沒想到賀燼會這麽直接。

“沒事我挂了。”

賀燼想要挂了電話，那頭的聲音便急促起來，“別挂！哥，以前是我不懂事，對不起，我把那些東西都還給你，你能不能不要和阿衍哥哥結婚？”

“不能。”

“那我就把你的東西都砸了！”

賀然還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兒。

“沒人在乎那些東西。我和他已經領過證了，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別做不該做的事情，丢賀家的人。”

“憑什麽！你憑什麽和阿衍哥哥結婚！他根本不喜歡你！他喜歡的是我！”

“是嗎？那可惜了，就算他喜歡你，現在你們也不可能了。”

賀燼轉過身，然後和從卧室出來接水的江泊衍四目相對，他慌忙挂斷了電話。

不知道江泊衍聽了多久，賀燼站在那裏不知所措。“我剛才只是想……”他只是被那句“不喜歡你”刺激到了，選擇用自損八百的方式氣氣賀然。

“不用解釋，我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