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乾安殿正殿,李閣老帶着殿內衆人已經忙的腳不沾地了。
吏部尚書已經帶着手底下的人忙了快一個月了。
每個官員的年度考核是吏部每年最重的任務。
內閣會根據吏部做出的考核結果來确定哪些官員是必須要回京述職的,哪些官員是不需要回來的,哪些官員是應該被嘉獎的,哪些官員是要被調任的。
這些東西都需要在年前做出決定,再送到禮部由禮部通知官員進京。
年一過,吏部的任命便可以達到,緊接着便是官員上任。
這件事情胡嬌嬌并不需要過問,所以她直接去了乾安殿偏殿。
“攝政王今日沒進宮嗎?”胡嬌嬌問道。
“回禀皇上,攝政王府今日送了攝政王親手寫的手書,攝政王昨日下午已經出城去了嘉林,這兩日暫時不進宮了。”文公公回道。
“嘉林”胡嬌嬌咀嚼了幾秒鐘,問道:“攝政王一個人去的嗎?”
回禀陛下:“王府的管家說,攝政王帶着李小将軍一塊去的。”
“哦”這樣啊。
她都快忘記了,年關将至,攝政王必然是去皇陵陪皇兄了。這麽多年了,放不下的,也只有他了。
“陛下,今日想要哪位大人陪讀?”文山公公問道。
“不了,今日朕想自己看看書,你們都下去吧。”胡嬌嬌揮了揮手,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面。
去往嘉林的管道上行進着一輛馬車,車轅上坐着一個中年男人和少年,二人縮着脖子,慢悠悠的趕着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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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同樣坐着一個少年和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斜靠在車中,手中拿着一卷書,正在聚精會神的看着。
少年端坐在一邊,背部挺直,坐的端端正正。
“你就不能靠着,你瞧,這樣靠着多舒服。”謝明安說道。
李欽笑着搖搖頭:“學生還是喜歡這樣坐着。”
“哎,你整日和邱衛林、曾繼希他們在一起,怎麽還是那麽古板,他們二人身上的恣意你是半分也沒有學得。
不說他們,就是為師一分的潇灑你也沒學着”謝明安說道。
李欽笑道:“學生只是不喜歡靠着,感覺,十分不舒服。”
謝明安将書合起來,嘆道:“哎,早知道你我師徒二人獨處這般的無趣,我幹嘛将你帶着給自己找不痛快。”
李欽将謝明安手中的書本放到櫃子裏面,給謝明安倒了一杯茶,笑着說道:“學生給老師你端茶倒水還是可以的。”
“也就這點用處了。”謝明安說道。
師徒二人相視一笑。
笑完過後,謝明安說道:“前幾日,李将軍的手書便送達京城了,淮丹今年遭逢大旱,今冬怕是日子不好過。
李将軍擔心南邊會亂,上書說今年不回京了,內閣已經準了他的建議。”
李欽點頭:“我也收到父親的來信了。”
謝明安一副了然的神态,接着說道:“你父親單獨給我寫了一封信,說想讓你回南邊去。”
李欽點點頭:“父親信裏說了這件事情。”
“打算什麽時候啓程?”
“過完年就回去,父親讓我帶他給皇上請安”李欽說道。
謝明安有些感慨的問道:“聽說太學裏面的學生已經開始規劃自己的未來了
李建康和王骞已經在準備明年的秋闱了。
趙玉樓打算繼承父業。
邱将軍家的小子也準備子承父業嗎?”
李欽搖頭笑道:“邱兄好像更喜歡經商做買賣。”
謝明安笑道:“他去帶兵打仗好像确實不怎麽合适啊。”
想到邱衛林媲美京城花魁的美麗容顏,李欽也忍不住笑了。
“那你呢,你怎麽打算的。”謝明安突然問道。
李欽的笑容凝在了嘴角。
他想了想,說道:“也許是回去子承父業吧。”
謝明安默默的點了點頭。
車廂內一時間陷入了安靜。
過了一會,李欽有些猶豫的問道:“老師,你能和我說說你和先帝的事情嗎?”
謝明安看着李欽。
李欽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就是好奇,好奇。”
“你也會有好奇的時候,說吧,怎麽會想起問這個。”謝明安道。
李欽說道:“學生真的就是好奇”
他咳了兩聲,繼續說道:“我經常在宮外和宮內聽到別人議論你。”
謝明安将自己整個人窩在了褥子裏面說道:“為師大概知道別人都說些什麽了。”
說罷,他閉上眼睛,一副不想在聊下去的模樣。
嘉林是成帝的陵墓,成帝後宮只有太後一人,無子嗣,且成帝薨逝的時候不過三十來歲,陵墓規模并不大。
守陵的士兵看到謝明安的到來絲毫都不吃驚,将他們迎到了一處距離皇陵入口最近的草屋便離開了。
李欽四周打量了一番,草屋很簡陋,但好在生活用具算是齊全,院子外面有個小廚房,想來是給他們燒火做飯的。
将随行的物品收拾好之後,謝明安帶着李欽直接去了皇陵。
地宮的正式入口是不會輕易打開的,除非以後太後薨逝了,才能被打開,在地宮側邊有個耳室,是專門留給前來祭拜的人的。
謝明安将李欽留在了入口處,獨自一人走進了墓室深處。
看着謝明安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裏,李欽想起了那些議論謝明安的聲音。
傳聞謝明安至今仍未娶妻,是因為謝明安是個短袖,且短袖的另一個人還是先皇。
傳聞謝明安愛慕當今太後,但是又礙于與先帝之間的兄弟情誼,這才将感情深深的埋在心裏,守護者太後。
傳聞謝明安喜歡的女子在當年先帝奪位中喪身,所以謝明安才會終身未娶。
傳聞.......
那些曾經的傳聞在李欽的腦海中一一劃過,最後只剩下隐隐的那句:謝明安與先帝的情誼。
他并不懂謝明安,也不打算去探究這些。
一連五天,謝明安每天早上用過早飯就會去皇陵呆着,到了傍晚再出來。
第六天,謝明安帶着一壺酒去了皇陵,出來的時候,滿臉酒氣,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李欽将他扶着回了草屋,那一晚,他隐隐聽到了哭聲。
次日,謝明安回了京城。
李欽随謝明安回了京城後,最後一次去了乾安殿。
胡嬌嬌一如既往的在乾安殿聽大人們打嘴仗,聽說李欽回來了,找了個空擋溜了出來。
“聽說你和攝政王去了嘉林,怎麽樣?”胡嬌嬌剛進門就問。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欽正正經經的給胡嬌嬌行禮。
胡嬌嬌一愣,說道:“怎麽去了一趟皇陵,行禮都變得一本正經了啊,朕都不習慣了。”
李欽說道:“陛下是君,微臣是臣子,臣子自然該有臣子的樣子。”
“行啦行啦,你就別裝樣子了,朕一點都不習慣”胡嬌嬌說道。
李欽直起身子。
“對了,明兒就是除夕夜了,你怎麽今兒還進宮來。”胡嬌嬌說道。
“微臣從明年起就不來太學了,乾安殿也不來了。”李欽說道。
“哦。你也要向李建康一樣去考秋闱?”胡嬌嬌問道。
李欽搖頭說道:“微臣打算回西南去了,今日特意來向陛下辭行。”
胡嬌嬌一愣。
“你要離開京城了?”她問道。
李欽點點頭:“父親前段時日給我寫了信,說今年南邊不算太平,軍中事務不少,他的身體也漸漸的吃不消了。
加之我也該回去幫他做些事情了。所以我打算過完年就回南方去。”
“哦,過了年就走啊。”她愣愣的拿起桌子上的折子,卻什麽都看不進去。
明明自己什麽都沒有想,可是腦子裏面卻一直想着那句“過完年就走”
她有些煩躁的丢下折子,轉身去了正殿。
李欽看着胡嬌嬌離去的背景,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
正殿中,戶部和禮部還在為着今年年節的慶典和預算争吵着,她坐在正殿案桌後,低頭把玩着衣服下擺上的玉石,愣愣的發着呆。
“皇上,皇上”明月小聲的喊着她。
“怎麽了”她有些茫然的擡起了頭。
“幾位大人還在等皇上的意見呢。”明月指了指站在下首的二人。
胡嬌嬌清了清嗓子說道:“戶部尚書的意見很有道理,今年西邊遭了旱災,戶部撥了赈災的銀兩不說,還免了三年的稅,預算緊張可以理解。
但是禮部尚書的說法也有道理,淮丹雖然幾年前與我朝一戰戰敗,但是近些年一直在蠢蠢欲動,西南一直處于緊張狀态。
如今與淮丹叫好的竭單主動提出要與我國交好,且要到我國來谒見,也沒有讓他們小看我們的道理。你們說是不是啊”
“聖上說的極是”兩位尚書連忙說道。
“既然如此,就下去辦吧”胡嬌嬌揮了揮手。
戶部尚書和禮部尚書二人對視了一眼,不甘不願的走出了大殿。
胡嬌嬌繼續陷入了沉思。
她現在腦子裏面只有一個念頭:李欽要走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李欽要走,從李欽跟着皇兄踏進這座皇城,再到他在乾安殿偏殿陪伴着她的這些年。
她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這個人的陪伴,卻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離開。
“明月,朕要去一趟攝政王府。”胡嬌嬌說道。
“是,奴婢這就讓清風去準備。”明月說道。
清風是胡嬌嬌親自從暗枭處挑選的護衛,相比于明月,清風的武功要高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