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除了每天在皇後面前請安之外，都将時間耗在了乾安殿這邊。
這一來二去，兩個小家夥倒是關系越發的好了。
“嬌嬌怎麽又過來啦，你皇嫂今兒是不是又做什麽好吃的了？”溫潤的男子聲音從殿門口傳來。
“皇兄”聽到聲音，胡嬌嬌從臺階上站起身來，朝着皇帝小跑過去。
到了皇帝的面前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忙停住腳步。端端正正的行了個禮，這才撲到皇帝的身邊。
皇帝摸了摸胡嬌嬌頭上的小包包，示意李欽起身，這才在謝明安的攙扶下進得殿內。
胡嬌嬌乖巧的跟在後面，叽叽喳喳的，大有将剛才與李欽分享的點點滴滴再與這位皇兄分享一番。
皇帝饒有興致的聽她說着小孩子的吵鬧和任性，不時的大笑，整個大殿裏洋溢着溫馨的氣氛。
眼看時候不早了，皇帝到：“讓我們的骠騎将軍護送小公主回宮如何？”
“好呀好呀，欽哥哥送我回去。”胡嬌嬌哪有不樂意的，牽着李欽的手帶着他往殿外走去，确是一點留戀都沒有。
看着兩個孩子走出去的身影。
謝明安道：“皇上對李家小公子似乎很滿意？”
皇帝揚眉，笑道：“我不是對李家小公子滿意，是對李家滿意。”
謝明安有些不解。
皇帝笑道：“此番禦駕親征，結束戰亂是主要的原因。另一方面，朕也想好好的會一會這位李将軍。
李家從□□在位的時候便盤踞在南邊，南邊在李家的治理下百年未曾出過亂子不說，每年往朝廷上繳的稅銀逐年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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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不說了，李家除了自己圈養的七千家兵，其餘士兵，但凡止戈，必上報兵部，且數次從兵部派去的将領們無一不對其稱贊有加。”
“李家确是不錯。”謝明安說道。
“就連你謝安都是不錯，朕自然要親自去看看。”皇帝說道：“也慶幸朕這次親自去了一趟，讓我對李家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哦。”謝明安給他遞了一杯熱茶。
皇帝接過飲了一口，說道：“朕原本想着，李家盤踞南方太久，借着此次戰事，将李家挪個地方。
畢竟一個将軍在一個地方呆的太久了，就算自己沒想法，也耐不住下面的人有其他心思。
西邊有淮丹蠢蠢欲動，西北還有契丹虎視眈眈，此舉一舉兩得。不過現下朕改變心意了。”
“李家素來只忠于大梁，而不是大梁的皇帝。為了保全家族，李家從不站隊，李老将軍雖有先見之明，然而後世子孫卻不一定能夠一直秉持這樣的想法。
況且李家這樣一家獨大，時間長了，并不是什麽好事。”皇帝有些感慨的說道。
這話倒是不錯，歷朝歷代中，不乏有一些功高蓋主、鋒芒太過而背上莫須有的人。皇帝有這樣的想法，再正常不過。
“所以陛下怎麽打算的呢？”謝安問道。
皇帝笑道：“這就要看李家會怎麽選了？”
謝明安笑了：“這樣一來，李家要麽就放棄現在有的一切，全族從軍中撤出來，放棄現有的所有威望和幾代積累的財富和地位，獲得皇家的信任。
要麽就只能選擇依附勢力，而沒有比皇家更大的靠山了。”
皇帝點點頭。
“所以你才會将李家小公子帶進宮中來？”謝明安說道。
“這是一方面的原因，若是我不帶李欽進宮，李善奎守在京郊怕才是真的不能安心呢。”說到這裏，二人相視一笑。
“我以為你是想為公主擇一驸馬呢。”謝明安笑道。
皇帝正色道：“不是沒有這樣想過，可終究我還是舍不得。她還那麽小，我如今将這副擔子放到她的肩膀上，她以後就再也沒有自由的日子了。
我不想連婚姻一事也強壓給她，況且，謝安啊，感情的事情，最是不由得人算計的，就算我今日做出這樣的決斷以為是為了她好。
過上十年二十年，又是否還是一樁良緣，我們都不得而知，還不如就這樣吧。”
說到這裏，二人具是一陣沉默。
距皇太妹的聖旨宣布後10天，禮部終于準備好了冊封的儀式。
因為東梁沒有女子繼位的先例，所以不管是在禮服的制式上，還是禮制的流程上都較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之處。
禮部官員一連加班了好幾天這才将所有的流程确定下來。
李欽看着面前穿着明黃色黃袍的胡嬌嬌，有些心疼。
有些沉重的鳳冠上綴着一只小小的金龍，龍口中銜着一顆圓潤的珍珠，鳳冠的兩邊各自盤踞着一只鳳凰，栩栩如生的羽毛因為小女孩的晃動微微顫抖着。
寬大的黃袍袖口一直綴到腳邊，與拖曳在後面的黃袍相互疊加在一起。
太過沉重皇冠和黃袍幾乎要将她整個人都埋進去。明明已經十分的難受和不耐煩，甚至李欽覺得或許下一秒小丫頭就會哭出來。
可是從清泉宮到奉先殿、再到太廟的一路上，小丫頭卻是從頭到尾都堅持了下來。
李欽跟在皇帝的旁邊，看着她一步一步的爬着有些高的臺階，手不由得攥緊起來，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內心怎麽會如此的煎熬。
索性第二天，小姑娘就又生龍活虎起來，只不過，跟在她身邊的人多了起來，且身邊的教養嬷嬷再也不允許她單獨與李欽玩在一起。
就算是聊天，身邊也必定跟着嬷嬷和宮女太監，李欽頗有些不喜。
“皇兄說明天要給我選陪讀了。”胡嬌嬌一邊啃着手中的果子，一邊含混不清的說道。
李欽點點頭，自然而然的伸手過去接着剩下的果核。
“我知道，昨天皇上和太傅商量的時候我在一邊。”李欽說道，微風吹起亭子四周的紗簾，将四周的景色襯得忽閃忽現。
“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和欽哥哥一樣好，會不會陪我玩？”她有些憂愁的說道。
“會的吧”李欽說道。
“我是很想要有小夥伴一起玩啦，可是皇兄說從今以後我就要老實讀書了，我不喜歡讀書。”她皺着眉頭。
“讀書也不完全是壞事情，只有讀書才可以明事理，知民生。你現在已經是皇太妹了，需要了解和知道這些東西。”李欽徐徐善誘。
“皇嫂也是這麽說的。”胡嬌嬌有些恹恹的說道。
“嗯嗯。”李欽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胡嬌嬌朝李欽挪了挪，小聲的說道：“我昨天偷聽到宮女們的聊天了，她們說皇兄的病治不好了，所以才會立我為皇太妹。還說皇兄很快就要死了。”
“皇兄是不是就要死了，欽哥哥，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皇兄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雙手緊緊的拽着李欽的衣服，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落在裙擺上，小聲的哭泣着。
李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這已經不再是秘密了，而是事實。可是對于胡嬌嬌來說，這關系到她最親的人的生死，不是一句兩句的安慰就可以的。
他只能将小姑娘攬到胸前，輕輕的拍着她的背。
守在旁邊的嬷嬷想要上前制止二人過于親密的行為，卻見到不遠處洪公公的阻止，只得低下了頭，默默的退後一步。
皇帝看着亭子中哭的泣不成聲的小女孩，有些心疼。
他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可以接受死亡這件事情了，可是，如今面對自己最親的人所展露出來的悲傷，他突然覺得上天對他無比的殘忍。
他走上前去，将胡嬌嬌抱到自己的懷裏。
連日來的用藥讓他的身體無比的虛弱，就連将胡嬌嬌抱起時身體都是一陣晃動，驚得在一旁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們一陣心驚。
被抱起來的胡嬌嬌睜着朦胧的淚眼看清了來人。一瞬間，原本壓抑在喉間的低泣聲瞬間決堤，哭的驚天動力，泣不成聲。
皇帝将胡嬌嬌往懷裏又帶了帶，頗有些無奈的哄着。而原本伺候在身邊的宮女和太監們，以及李欽等人早就被機靈的洪公公帶離了這個地方。
“嗚啊哇哇哇哇哇………………皇兄，皇兄…………………”胡嬌嬌只知道緊緊抓住皇帝的衣襟，一個勁的喊着他。
她真的很害怕，似乎只有哭泣才能讓自己好過一些些。
皇帝就這樣抱着她，輕拍着她的背，不時的給她擦着眼淚，他不知道要怎麽和她說自己即将要離開人世的消息，對胡嬌嬌來說，太殘忍，對他，也同樣殘忍。
直到她哭着在自己的懷裏睡過去，清泉宮的大宮女這才上前從皇帝懷中将胡嬌嬌接了過去。
“朕親自送公主回去休息，你先回乾安殿。”皇帝朝着李欽說到。
“是”李欽恭敬的答道。
目送皇帝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李欽這才朝着乾安殿走去。一路上，心裏想的念的卻都是低低啜泣的小姑娘。
皇帝一行人到達清泉宮的時候，皇後已經在此處等着了。
胡嬌嬌這一哭确實哭得狠了些，就算是睡着了，眼睫上都還挂着眼淚珠，雙頰也因為流過太多淚水的緣故，有些紅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