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已經入秋了, 南方的天氣開始轉冷，今天還下了場雨，空氣中帶了水汽, 濕冷瘆人。
辦公室開了暖氣, 溫度打得很高。
沈在方才會中接了盛聞言的電話後，便讓她在辦公室裏等着他。這會推門進來, 果然見盛聞言已經在了。
只是，她并沒有乖乖地坐着，而是半躺在沙發上，身上蓋着這裏原本就有的毯子，睡得正香。
沈在無聲地揚了揚唇, 想起方才在電話裏這人還帶着哭腔的聲音。
他原本以為, 這會進門會看見她哭成個淚人，而自己又要替盛天和“哄孩子”了。
走近後，沈在沒有叫她，只是在邊上坐下, 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但盛聞言睡得淺，邊上有了聲響她便很快睜開了眼睛。
然後她便看到了沈在，他今天跟平日裏在公司時穿的不一樣，這會他只穿了件白色的圓領毛衣, 很休閑的款式。袖子遮蓋到一半的手掌，露出骨節分明，幹淨白皙的手指。
此時他右手正捏着一個圓杯，杯裏還冒着氤氲熱氣。
難得在公司是慵懶的狀态。
盛聞言掀開毯子，在沙發上坐好了, 聲音帶着剛醒的喑啞：“你怎麽沒有叫我。”
沈在又倒了杯茶, 推到了她前面：“潤嗓。”
“喔……”
“很難過？”沈在回頭看她。
盛聞言愣了下, 點頭，但又很快搖頭：“不知道……說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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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孩有些迷茫，眼睛水汪汪的，卻沒了靈氣。
而室內溫度原本就很高，她蓋了會毯子，素淨的臉頰被熱出紅暈，所以這會整個人看着，像個只會眨眼的瓷娃娃。
沈在看着這樣的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李小盼葬禮上那個小姑娘。
哭得臉色漲紅，眼淚橫流，那會，眼睛也像現在一樣，漂亮卻沒有靈氣。
“如果我爸打電話給你，你可得說我真的有工作……”說到這，盛聞言又停了停，道，“算了，這會他們應該都在慶祝，哪有時間計較這些小事。”
沈在放下了杯子：“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記得嗎。”
“什麽？”
“你未必不行。”
“……”
沈在說：“你可以很優秀，也可以讓你家裏人都知道你不比男孩子差。”
盛聞言沉默了下來，他說的話，她當然都記得。
沈在：“而且，自己努力這件事也不是僅僅為了給家裏人看。別人什麽看法其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活得好，即便沒有盛氏，你也可以活得很好。”
“就像你一樣嗎。”盛聞言問。
沈在：“不用像誰，像自己就行。”
“可我想像你……我覺得你這樣很酷。”
“想像我？”沈在望着一派嚴肅的女孩，淡笑了下：“那繼續努力吧。”
“好啊，跟你學呗，你看着我。”盛聞言突然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沈在道：“你要做到不用我看着，也可以做得很好。”
“那不行。”盛聞言說，“沒有老板盯着，我可能就懈怠了，我需要別人看着。”
沈在輕搖了下頭，果然是沒長大的小屁孩。
“哦對了，下周末是老夫人生日了吧！”盛聞言話鋒一轉，提到了另一件事。
沈在：“你怎麽知道。”
“她跟我說的，還專門發了邀請函給我，讓我一起去過生日。”
沈在有些意外，她母親過生日邀請函只會發給老一輩的人，至于小輩們由老一輩帶來就好了，小孩們還接不起母親的邀請函。
可盛聞言，母親卻是單獨發的，可見她是真心喜歡她。
沈在：“既然這樣，那你就去吧。”
“你肯定也會去的吧。”
“會。”
“那太好了，到時候就麻煩沈總順便把我捎上了。”
——
盛家即将添丁的事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傳了出去，不少朋友竟然還發消息來問盛聞言她小媽是不是懷孕了。
盛聞言知道大多數人就是看看熱鬧，畢竟她這算是“老來得弟（妹）”了。
原本，她是真郁悶真嫉妒，可那天見完沈在後，又發現自己不是那麽在乎了……有時候，她也覺得很神奇，似乎沈在說的話，總能把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躁動壓過去。
一周後的周末，趙順慈生日。
老太太這次的生日就在自家老宅，莊園的院子夠大，足夠邀請一大波的客人。
盛聞言和沈在到的時候先去裏間給老太太祝壽，把精心挑選的禮物給了之後，又陪着說了好一會話，這才去了外頭玩。
趙順慈看着盛聞言出去，拉着沈在道：“這姑娘真好，選的禮物也很合我的胃口，沈在，你可得多看着點，以後給咱們樹亦當老婆。”
沈在眉頭淺皺，似乎是不喜這類事。
邊上的沈函聽着卻是笑了：“媽，你這都給樹亦找好老婆了啊，大哥知道嗎。”
趙順慈：“這姑娘多好啊，長得漂亮，又跟咱們樹亦是同學，很合适啊。”
沈在淡淡道：“樹亦不是有女朋友了。”
趙順慈：“啊？女朋友？哪有啊……喔你是不是說那個叫念蕾的小姑娘？”
沈在：“應該吧。”
趙順慈：“沒在一塊呢，我問過樹亦的，還只是朋友而已。這兩人以前是高中同學，那姑娘吧，看着也不錯，但是我就是更喜歡聞言一些。”
沈函無語道：“哎呀媽，這事不用你操心，人小孩喜歡誰自然就更誰在一起了，你瞎安排什麽。”
“那我不是就跟聞言看對眼了嗎。”趙順慈拍了下沈在，“诶兒子，你就盡盡力，樹亦最聽你的了，你要是拾掇拾掇，這兩人肯定有戲。”
盡力。
他盡哪門子的力。
沈在懶得再理會，說：“我先出去了。”
“诶你先別走，聽到沒啊。”
……
今天趙順慈大壽，來了不少達官顯貴，平日裏跟盛聞言相熟的那群富家小姐們也跟着長輩來到了現場。
“诶？這不是聞言嗎，來了啊。”死對頭鄭琪也在，一臉假笑，好像跟她是三世姐妹。
盛聞言敷衍地嗯了一聲。
而鄭琪這麽一開腔，邊上人自然都看了過來。
沈雲霓、沈樹亦，還有沈樹亦那女朋友白念蕾都在，一溜煙地都望着她，盛聞言随手拿了杯飲料，給衆人都打了個招呼。
沈樹亦朝她點了點頭，最近，他在家裏總聽奶奶說起盛聞言，奶奶似乎很喜歡她，且總是意有所指地讓他多去找她聊天。
而從奶奶那，他也聽說盛聞言在小叔那做得很好很認真。
沈樹亦有些疑惑了，因為從趙順慈那聽到的盛聞言跟從友人那聽到的完全不一樣，他現在對盛聞言這個人的認知有些錯亂了。
偶爾他也在想，或許，她并不完全是自己認為的那樣玩世不恭。
“聞言，你今天這身可真漂亮啊，诶，跟念蕾正好同個色系呢。”
鄭琪誇她，準沒好事。
果然，這人下一句便是：“诶，你們倆是不是各個方面的品味都很像啊。”
這話，在場人有點腦子的都能聽明白是什麽意思。
各方面品味……不就是說對人的品味。
兩人都喜歡沈樹亦，可沈樹亦顯然是排斥盛聞言親近白念蕾，所以這些話結合起來，就是在打盛聞言臉的意思。
盛聞言自然也聽出了鄭琪的諷刺，她嫌惡地看了她一眼，道：“都是美女嘛，品味有點像也是自然的。不像有些人啊，長得醜品味又差，穿得跟白切雞似得，還自以為天仙下凡。”
鄭琪今天穿得就是白裙子，一下子就被戳中了：“你說什麽——”
“哦我不是說你啊，我是說剛才我進門時看到的阿姨，哎，不敢恭維。”
鄭琪被嘲諷穿着氣得要死，但又不好發作，忍了忍又想起了什麽，陰陽怪氣道：“聞言，今天你父母都沒來，就你來了啊？”
說着又不等她回應，自顧自接道：“哎呀我都忘了，你小媽懷孕了，你爸把她當太後捧着分身乏術了吧。啧，也只能派你這個閑人過來了。”
盛聞言面色微變，她最讨厭別人提什麽懷孕了。
鄭琪：“我請教一下，什麽感覺啊？這都要有弟弟了，慌不慌啊，老實說我要是有個後媽，後媽又再給我搞出個弟弟妹妹來，我得氣死。”
盛聞言冷笑了聲：“不好意思啊，我不是代表我們家來的，我跟你不一樣，我是代表我自己來的。”
“代表你自己？”鄭琪悶笑了聲，“你有什麽好代表的。”
“我有什麽好代表的你不知道，但這家的主人知道啊，管得着嗎你。”
鄭琪臉上的笑也崩不住了，逮着能嘲諷盛聞言的機會，她舍不得放過：“裝什麽呢，這家主人不就在這嗎，你跟人的關系能有多好。”
盛聞言：“沈家就剩沈樹亦和沈雲霓了？”
“那不然還是趙老夫人親自給你發貼啊，人認識你嗎。”
“确實是我母親親自發貼，請問，你有什麽意見。”
人聲和音樂聲交錯間，一個低沉的男聲在他們身後響起。
衆人一怔，回眸看去，只見一個男子從不遠處走來。
他穿着簡單的襯衣西褲，袖子挽起，最上一顆扣子也沒有扣。跟現場西裝整齊的客人相比，他顯然自然随意得多。
但即便是這樣随意，也讓人移不開目光。
鄭琪記得這個人，那天在酒吧，她見過。而且她也牢記家裏長輩交待的，來沈家後如果遇到了沈在，一定要好好打招呼。
于是她連忙道：“沈，沈先生，你好……”
沈在走了過來，先是不滿地看向沈樹亦和沈雲霓：“你奶奶親自邀請的就是今晚的貴賓，有你們這樣招待貴賓的？”
沈雲霓震驚地看着盛聞言：“什麽？小叔，她……”
“有點教養，平時是怎麽教你們的。”
沈在這話說的就有點重了，沈雲霓和沈樹亦對視了一眼，當下便不敢再吭聲。
沈在訓完自家小輩，又看向了鄭琪：“不知道這位小姐是哪家的。”
鄭琪心口一緊：“我，我父親是鄭起斌……”
“哦。”沈在道，“那看來是你父親對我們邀請的名單有些意見了。”
“沒，沒有的！不是的！”她哪敢把這事惹到父親身上，這要是讓沈家人自此對他們家有看法，她不得被她爸打死。
“是我，是我沒搞清楚，不好意思……”
鄭琪吓得臉都白了，她哪裏知道盛聞言竟然真的是趙順慈親自邀請的。
除了鄭琪之外，其他人也都十分驚訝。
盛聞言不是跟沈樹亦都沒戲了嘛，怎麽跟沈家關系反而更親了的樣子。
“走吧。”沈在懶得跟一群小輩再說什麽了，他轉身往來處走去，但走了一步發現人沒跟上來，又回了頭，“發什麽愣。”
盛聞言這才發現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去哪？”
沈在輕扯了下唇角，一股子公事公辦的态度：“盛小姐，你跟我走不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