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瘸着一條腿怎麽洗啊
車間的一臺包衣機發生故障,包衣機是一種生産糖衣的設備,可以對片劑、丸劑進行有機薄膜包衣,機器故障整條流水線卡在了這裏,陳晚意什麽都想學,跟在劉應身後看着他忙來忙去,時不時問上幾句。
方聽瀾終于按捺不住給陳晚意打去電話,連撥三個,無人接聽,衣服都沒換,方聽瀾穿着單薄的運動服抓起車鑰匙出門了。
先給林思遠電話,讓林思遠查劉應聯系方式,林思遠愣了幾秒,問:“老板,劉應是誰?”
“是誰不重要,你現在打給人事經理,讓他查,立刻,馬上。”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等到老板回答,只等到一串忙音,林思遠不敢耽擱,趕緊給人事經理電話,“liuying”是哪兩個字他都不知道,只能把這兩個音告訴人事經理,好在公司叫“liuying”的并不多,一個生産部的女孩子,一個技術科的男人,林思遠把兩個電話一起發給方聽瀾,方聽瀾馬上把男劉應電話複制出來撥通電話。
劉應的手機裝在無塵袋帶進了車間,剛好手上全是機油,拜托陳晚意幫他聽電話。
一看到號碼陳晚意腦子“嗡”了下,好熟悉,再一看,方聽瀾!
一摸自己口袋,手機沒帶,完了,死了,死定了!
就這麽看着手機一直響,直到鈴聲靜下去。
劉應問:“怎麽了?”
他的話音剛落,看着電話又響起,還是剛剛那個個號,劉應摧陳晚意:“那你幫我按免提,我來接。”
陳晚意趕緊接通,沒按免提,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那道能隔着信號凍死人的聲音傳過來:“讓陳晚意接電話。”
“是我。”
“在哪?跟誰?”
陳晚意叫苦不堪,老實回答他的問題:“在和康,生産車間,跟劉應,還有其他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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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車間幹什麽?”
陳晚意把原由說了,方聽瀾又問他還要多久能修好,他捂着聽筒問劉應:“還要多久能修好?”
“不确定,還沒找到具體原因,可能是中間的皮圈松了。”
陳晚意把劉應的原話傳給方聽瀾,方聽瀾冷冷道:“在那裏老實待着。”
“你要過來嗎?”
“嘟嘟——嘟嘟——”
陳晚意小聲嘟囔:“挂電話倒是快,你來也沒用啊,你又不會修設備。”
劉應滿手是油,問道:“誰的電話?”
“方總。”
“方總?哪個方總?”
陳晚意嘆息一聲,甚至想劉應工作可能不保了:“方聽瀾。”
“方總?他怎麽知道我號碼?修設備算小事吧,用得着驚動方總嗎?”
陳晚意不想跟他解釋了,解釋不清,難道要告訴他:方總是為了找我,我手機沒帶找到你手機上的,至于方總為什麽大半夜找我,是因為我正在跟他同居,沒錯,同居一室的“同居”。
方聽瀾将車窗降了下來,冷風吹進領口時他靜了下來,再一次被陳晚意的事擾得失了理智,實在不應該,這不該是他的作風。
陳晚意,陳晚意。
應該被綁到床上狠狠教訓,教訓到下不了床的陳晚意,方聽瀾有一百種辦法能把他綁上床,卻不知道哪一種是能令他全心身臣服的,這場方聽瀾單方面認為的“釣魚”計劃以失敗告終。
魚兒沒掉到,垂釣者對魚兒産生了感情。
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維修好,劉應給不出準信,車間主任讓夜班的員工全部提前下班了。
車間主任去辦公室整理當天的生産進度報表了,劉應讓陳晚意幫忙托着他剛拆下的機芯,機芯很重,一個人很難拿得動,還得萬分小心以防磕碰。
方聽瀾趕到車間,穿着拖鞋和防塵袋走路幾乎沒聲音,隔幾米遠看着陳晚意和劉應舉止親密,頭挨着頭,四目相對,四手相握,方聽瀾幾步走過去:“你們在幹什麽?”
陳晚意正在聽劉應講機芯運作原理,劉應話匣子一開說個沒完,只差沒從零件是怎麽制造開始講了,講到陳晚意手酸到不行,剛準備跟劉應說先把機芯放下,舉不動了,身後冷不丁傳來一道聲音,吓得陳晚意手腕一軟瞬間脫力,眼睜睜地看着機芯往他這一邊落,陳晚意吓得閉上眼,甚至忘記把腿挪開。
“唔!”
想象中的腳掌被砸的痛疼并沒落到自己腳上,倒是他被人拉了一把閃到一邊,同時方聽瀾的悶哼聲響起,睜眼便是方聽瀾鎖眉的臉,陳晚意趕緊問:“怎麽了?”
劉應反應快,忙蹲下挪開砸在方聽瀾腳上的機芯,“方總,快看看有沒有傷到?”
陳晚意吓得臉色發白,快一步拉過一張椅子讓方聽瀾坐着,又蹲下脫下他的防塵鞋套和襪子,見沒流血,松了口氣:“還好,沒流血,痛嗎?”
向來表情不多的方聽瀾緊握着椅子邊緣,說:“碰碰我的腳趾,最邊上兩個。”
好在剛剛收腳快,只砸到腳邊上,要是砸到整個腳背,後果不堪設想。
陳晚意小心地去碰他的小腳趾和無名指,一碰方聽瀾痛得一縮,陳晚意跟着心一跳,“怎麽辦,好像是傷着骨了。”
方聽瀾把手機遞給他:“給思遠打電話,讓他過來接。”
“要不叫救護車吧?很痛吧?十指連心,肯定很痛,對不起啊。”
“不用叫救護車,小事,別搞那麽大陣仗,打給思遠。”
車上陳晚意一直握着方聽瀾的手,林思遠什麽都沒問,在前面開着車,陳晚意眼淚都快吓出來了,一個勁地問:“痛嗎?要不你喊出來吧,痛了哭出來叫出來就好了,你要是怕丢人,我手給你咬,你別忍着,忍着更痛。”
方聽瀾被他吵到頭痛,确實痛,痛到在被砸後的幾分鐘內幾乎感受不到腳是自己的,那幾分鐘過後痛感如潮湧,他安撫地捏了捏陳晚意手指:“沒事,別擔心。”
到了醫院,方聽瀾被送去拍片子的間隙,林思遠才問:“老板的腳……”
“都是我的錯,”陳晚意低頭,聲音悶悶的,“本來應該傷的是我的腳。”
陳晚意把事情經過簡短的複述了一遍,林思遠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別擔心,應該沒太大問題,老板也不會怪你的。”
“我知道他不會怪我,我自己怨我自己,他肯定很痛,就算是腳趾踢到門都痛得鑽心,何況他這樣……”
方聽瀾拍完片由護士推着出來,陳晚意趕緊上前,問:“怎麽樣,嚴重嗎?”
護士說:“問醫生吧。”
醫生在後面拿着片子出來,陳晚意和林思遠一起迎上去,醫生指着片子給他們看:“第四趾和第五趾骨折但無明顯移位,注意多休息,如發現腫脹、腫脹疼痛,局部的皮膚淤青都是正常現象,有問題随時就醫,近期不要走動,以免二次受傷。”
林思遠先把他們送回家,下車時方聽瀾正準備單腳跳到電梯口,陳晚意攔住他:“別動,我背你。”
“你?”方聽瀾打量着他,“算了吧。”
陳晚意不服氣,蹲到他前面:“快點,我保證不讓你摔着,我寧可自己摔死也不會摔到你。”
方聽瀾聽到這話怔了怔,慢慢俯到他後背,後面林思遠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陳晚意背方聽瀾還是有幾分吃力,他咬着牙生怕摔着方聽瀾,直到走進電梯也沒把方聽瀾放下來的意思,也不管方聽瀾的要求,硬是把背進了家。
已經快兩點了,林思遠先回去了,陳晚意問方聽瀾要不要吃點東西,确實有點餓了,方聽瀾說要。
陳晚意偷偷打電話給林思遠,問他骨折的人應該吃點什麽,林思遠還在開車,說:“清淡點,你看看家裏有什麽,如果有雞蛋,煮點雞蛋湯吧,做法很簡單,冷水的時候雞蛋打進去,煮開了放點鹽調味,如果喜歡吃甜的,放紅糖也可以。”
想了想,陳晚意做成了甜口的,雞蛋打了六個,煮開後放紅糖,還放了點枸杞和紅棗,端過去給方聽瀾時,方聽瀾已經從沙發轉移到書房了。
“方總,你現在是個傷患,工作反正是做不完的,你可以明天再做。”
“明天有個會,這情況我是參加不了了,得把會議章程列出來,明天由你主持。”
陳晚意把碗放桌上,“什麽?我一個人主持?我不行。”
“你行的,陳晚意,你可以的,你總要長大,總要獨立,你想想我平時開會是怎麽做的怎麽說的,重點我會幫你列出來,各部門經理可能會提出的問題我都先幫你把對應解決方案寫出來,你可以按你自己思路說,說錯也不要緊,有我,你也可以先看我的答案。”
“好吧,那你先吃點東西,待會再忙。”
“我工作的時候不習慣吃東西。”
陳晚意不依:“可是雞蛋涼了就不好吃了,要不,你忙你的,我喂你?”
方聽瀾終于舍得從屏幕移開眼,瞅了一眼陳晚意捧着的碗,“你确定這是一人份?”
“對啊,煮給你一個人的。”
“一人一半,你先吃。”
“不,你是病人,你先吃。”
方聽瀾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為了這種小事跟他在這裏争論不休,最後,陳晚意自己先吃了一顆雞蛋,又喝口湯,“好了,我吃了,輪到你了。”
方聽瀾直接拿起他吃過的湯勺舀起一顆雞蛋送入口中,陳晚意盯着他的唇看,他知不知道這是我剛剛用過的勺子,他不嫌棄嗎?
“愣着幹什麽,到你了,吃吧。”
“哦哦。”
一碗雞蛋兩人共同分着吃了,陳晚意沒忍住,把心裏話說了出來:“這還是我長這麽大頭一次跟人分着吃一碗東西。”
方聽瀾放在鍵盤上的手停頓了下,要不是陳晚意說他還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他跟陳晚意共吃一碗東西,共用一個碗一個勺子,這令他想起一個成語:“相濡以沫”。
雖然他們遠不到那個程度,但眼下的情形令他想起那些相依相戀的人們,他們分享着同一碗美食,分享着愛的味道,想到這裏方聽瀾勾起唇角笑了笑。
陳晚意沒錯過他的笑意:“你笑什麽?是不是很好吃?”
“嗯,好吃,好了,我這邊處理完了,你過來看看,還有,待會把臺面上的文件幫我整理好放文件夾,我先去洗澡。”
“诶诶,你別動啊,剛吃飽,你坐會兒,我看完幫你洗,你瘸着一條腿怎麽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