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睡了?”嚴佑雲将自己在床上躺成一個滿意的姿勢,支起手臂看着憂心忡忡的蘇娴。
“剛睡了,哭着睡着的。”蘇娴嘆着:“叫嬷嬷抱回房間去了。”
“是我錯了。”嚴佑雲歉疚道:“沒有慮到姝子的心情。”
蘇娴低聲道:“我們相依為命太久了,驟然間又有了一個人,姝子肯定不能習慣的。”
“我尋個時間,與姝子說一說。”
“還是我去吧。”蘇娴躊躇了片刻後,笑道:“畢竟我們是母女,更親厚些。”
“你好歹也是個王爺,如今也是為人父,怎麽一點見不到成熟呢。”
嚴佑雲笑道:“好歹師姑心疼我。”
自從得知蘇娴懷孕後,姝子陷入了患失患得的惶恐中,将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肯出來,飯不吃整日裏就是哭。
嚴佑雲心內怨恨自己說錯了話,蘇娴惱火自己沒有照顧好姝子,兩個人對着長籲短嘆,愁眉苦臉的是誰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也不能見着一直哭下去,蘇娴硬着頭皮邁進姝子屋子,姝子坐在床上,懷裏抱着一床被子,哭的正是傷心。
屏退了屋內所有的人後,蘇娴憂心忡忡的快步走向蘇姝子,輕聲問道:“怎麽了?”
姝子用力擦去臉上淚水,委屈的眨巴着眼睛:“會不會娘有了其他的小寶寶,就不喜歡蘇姝子了?”
“不會的,不會的,姝子放心。不管什麽時候,你都是娘心裏的寶貝,無論是弟弟還是妹妹,都們是一起來愛你的,以後多了一個人愛你,并不是分走寵愛的。”蘇娴低頭溫柔道。
“等着小寶寶出生之後,娘就不是這麽說了。”蘇姝子掩飾不了心內的委屈,嘟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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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蘇娴耐心道:“娘和爹依舊是愛你的,小寶寶也是愛你的。”
說的話倒是勉強安撫了姝子,蘇娴提着的心還未放回肚子裏,沒過幾日,趙嬷嬷氣急敗壞的來找蘇娴,說姝子發燒了。
蘇娴心內一驚,站起身邊往外走邊問道:“好端端的,怎麽會發燒?”
“不知道是誰和姑娘說了混賬話,引得姑娘哭不止,現在還在哭呢。”嬷嬷又是急又是氣:“想來是小孩子年紀小,心裏生氣着急,就病了。”
“是說了什麽了?”
“說夫人有了親生骨血之後,必定會少疼她的。”
“亂說!姝子也是……”蘇娴氣憤不已,話說了一半才想起不能說,不安的望向嬷嬷一眼,嘆道:“她也是王爺的孩子。”
嬷嬷在皇家當差幾十年,隐晦的事情多了去了,蘇娴的怪異轉變她是看出來了的,不過是知道分寸。
“按理,老奴不該說,但為了姑娘,老奴抖着膽子說了。夫人還是整治下府內這等不安分的吧,而今是在姑娘耳邊說閑言碎語,将來不知要在外說什麽不相幹的呢。”
蘇娴回了神後,忙應道:“嬷嬷說的極是,我年紀小剛剛管家,尚且不足,嬷嬷能說,自然是好事。”
姝子病的這一場,幾乎去了蘇娴半條命,嚴佑雲心疼的想要蘇娴回去休息,自己照看,蘇娴并不同意。
姝子這場病來的極為兇險,一會說起了胡話,一會燒的渾身滾燙,不省人事。
蘇娴衣不解帶貼身照料着,家裏并着家外所有的事都扔給了嚴佑雲,一來二去,折騰了半月有餘。
姝子的病是好了,蘇娴又病倒了。
溫卿久面色嚴肅,對着蘇娴說了好大一堆話,奈何蘇娴左耳進右耳出,沒有幾句話是記下了。
嚴佑雲在旁不住點頭,他是記得一清二楚。
嚴佑雲整日裏除了上朝,就是圍着蘇娴轉,并不放心仆役,也不放心太醫,蘇娴的起居飲食,一應照應,都是自己來的。
“我做了紅燒肉。”見到嚴佑雲進屋,蘇娴的眼睛亮起來了。
“夫人何必如此勤快。”
“我在家又沒什麽事,又不能舞刀弄劍,又不能抱姝子,又要我多多走動,我連看書都不能了。”
“要不然,師姑替我看書,我替師姑享受清閑日子?”
“怎麽?你的日子就不清閑了?”蘇娴笑道:“當心陛下聽到,踹你屁股。”
“父皇也并未遣我做什麽事,不過是讓我在翰林院多呆着,整日裏跟着夫子們之乎者也的搖頭晃腦。”
蘇娴抿嘴笑了:“又是胡說八道。”
嚴佑雲笑了:“夫子們正在修書,父皇叫我跟着學着點,一是學着夫子的水平,再從故事中學點人生的經歷。”
“王爺學會了什麽?”
“旁的沒學會,怎麽睡得更香是學會了。”
兩人說笑打趣着吃完了飯,蘇娴自覺自主的将一旁擺着的點心匣子捧了起來,饒有興致地繼續吃。
“太醫說了,不準夫人多吃。”
“可是我餓……”抗議無效,蘇娴眼巴巴的看着都被拿走,連着點心,甜茶都不給留一盞。
“我再喝一盞牛乳茶。”蘇娴對着嚴佑雲眨巴着眼睛,希望能起到一點作用。
嚴佑雲笑了,捏着蘇娴的臉:“等你生完了孩子,養好了身體,随便你吃。”
蘇娴氣鼓鼓的看着嚴佑雲,再也不想理會罪魁禍首。
自那日起,嚴佑雲嚴格監控着蘇娴的飲食起居,多一口少一口都是要他點頭,蘇娴可憐巴巴高舉反抗大旗,終究是無效,只能恨恨地扒着碗中米飯,怒瞪着桌上的清淡飲食。
若辰躊躇着邁進屋內。
嚴佑雲斜眯一眼,問道:“怎麽了。”
“皇後娘娘遣了貼身內侍來,帶了,帶了……”若辰實在不知如何說了。
看着若辰支吾了半天,嚴佑雲知道必定是拿不了主意,甚至沒法說的事,索性站起身來,道:“罷了,本王親自去看看。”
腳步走到廳外,嚴佑雲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面色鐵青望向廳內,難怪若辰不知道怎麽說,若是說了他必定是氣急。
眼見着孫內侍身旁站了兩位女子,雖不說的風華絕代,也是姿容婉約,一看就是精挑細選後仔細教養過得。
“皇後知道雲王妃有孕了,特意遣奴才送來了兩名女子,都是好人家的姑娘,王爺留下做個通房,亦或者是做姨娘都好。”
這頓飯是吃不了了。
嚴佑雲的臉紫了,飯也不吃了,帶着人飛奔到皇宮告狀去了。
司徒文聽聞嚴佑雲來意,恨得一疊聲地叫內監通傳皇後過來,正巧太子趕來議事,被氣的渾身發抖的司徒文留下,一定要他分一分對錯。
“哪有成親未到一年,你往兒子的房裏塞人的道理?”
皇後十分委屈的将衣袖絞了又絞,道:“我也是為十一好,而今他已經成親了,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再說陛下您不也是給他過人嗎。”
司徒文嘆息着,負手語重心長道:“小十一當個閑散王爺就很好了,既然不必為皇家開枝散葉,娶妻生子自然随着他的心情才好,他既與蘇娴感情甚篤,就應該對此覺悟,會有很多犧牲。”
司徒缙裕心內一沉,他從未想過父皇會将話說的如此赤裸,是怕年紀大了,自己生出了不安的心思,還是怕自己忌諱了小十一呢。
父皇的心思太過沉重了。
“那是我錯了,我再不給他人,對他不管不顧就好了。”說不上是真的認錯,還是賭氣,皇後轉身走了。
司徒文眉間現出疲乏,對司徒缙裕道:“你去看看,把尾收一下。”
司徒缙裕應聲出去了。
父皇的心思他不想過多揣測,小十一他也沒有過多忌諱,若是母後無變故,他和十一永遠會是最好的兄弟。
嚴佑雲站在門口許久,才往屋內走去。
蘇娴抑郁的倚坐在床上,本不準備理他,冷淡他讓他知道自己生氣了,未曾想到他站在內室門口許久不進來,不免好奇問道:“你怎麽不進來?”
“今日在宮內站了久些,沾染了涼氣,怕過給你。”嚴佑雲站在門口搓着手笑着。
“好歹也是個王爺,能不能不要如此寒酸。”蘇娴抱怨着:“整個府內都是你的,去了別的屋子暖了回來也好,直接進來圍着炭火暖了也好,何必要站在門口扭扭捏捏,成什麽樣子。”
從丫鬟的手中接過常服,嚴佑雲謹慎的換好了,反複的拍打着身上确定沒了涼氣,才走了過來,坐在床前捏着她的手,看着她笑着。
“笑什麽呢。”
“我從未想過,能與你擁有此刻。”
“什麽?”
“燭火搖曳,暖意瑩然,溫情脈脈,倒是有了家的感覺。”嚴佑雲的手撫上了蘇娴的肚子,輕聲道:“希望他讓你少受罪。”
“怎麽可能呢。”蘇娴幽幽嘆道:“哪有生孩子不遭罪的婦人呢。”
嚴佑雲輕嘆道:“那我希望我讓你更開心,少生氣。”
蘇娴笑着去擰他的鼻子:“怎麽?王爺要納新人進府,提前告訴我?”
嚴佑雲忙哀求道:“別開我的玩笑,我已經去宮內回了父皇,以後府裏的事皇後是再也插不了手的,我這輩子有你一個就知足了,什麽妾室通房都不會有的。”
“這還差不多。”蘇娴滿意地抿嘴笑着。
燭影搖曳,一雙人對着癡癡笑着。
“父皇在一日,你我安枕無憂一日。有朝一日父皇駕鶴西去,你我的富貴乃至性命都難言說。”嚴佑雲忽而想起了什麽,低聲道。
“瞧着太子哥哥是個寬厚人。”蘇娴心內一沉,沉吟了片刻後,安慰道。
嚴佑雲深深的望了蘇娴一眼,看得蘇娴心驚,方道:“都是不好說的。即便太子是好的,登基之後,皇後就是太後了,既是母後皇太後,也是聖母皇太後,誰能漫過這等榮耀。皇後虎視眈眈也不是一兩年了,以後的日子,且等着熬吧。”
面對嚴佑雲的嗟嘆,蘇娴覺得渾身都涼透了,像是三九天剛從冰水裏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