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出發之後，日子過得不算壞。
嚴佑雲整日裏陪着蘇娴或是策馬馳騁，一較高下，或是聽着蘇娴講講沿路的風土人情，津津有味。
倒是姝子無聊的不行，她本就年幼，不能單乘一騎，又沒有騎過馬，坐一會都覺得難受的不行，四處張望又覺乏善可陳，整日裏困在馬車裏昏昏欲睡。
被嚴佑雲取笑，說越來越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明日裏，你要跟着姝子一起坐轎了。”
蘇娴心內一沉，擡頭看着嚴佑雲複雜的神情，恍惚的想着，終于還是來了。
“你出去下，我有話同姝子講。”
蘇娴沉默的點點頭，她隐約猜到嚴佑雲要說什麽，自己并不敢聽到。
“姝子。”蘇娴關和了門退了出去，嚴佑雲半蹲下去，斟酌着詞彙，望着姝子懵懂的眼神，小心的開口道：“從今往後，你不能再叫娘了。”
姝子困惑問道：“為什麽？”
“自此之後，人前你只能叫她母親了。”
“既是娘也是母親不可嗎。”
“不可。”嚴佑雲嘆道：“自此之後，無論誰問你娘，你都要閉口不言，一定不能說。蘇娴只是你的母親，是當家的夫人，不是你的母親。”
蘇姝子的神情裏都是困惑，不安問道：“那她不是我娘了嗎？”
“對，她不是你娘了。”嚴佑雲狠心道：“她是母親，是夫人，是主母，唯獨不是娘親，任憑誰問，你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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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佑雲話音未落，蘇姝子哇的一聲哭了。
“你要記住，從今以後，你是嚴姝子，不是蘇姝子，也不曾是蘇姝子。”嚴佑雲狠着心腸，繼續道：“爹知道對不起你，但是沒法子，若是要一家三口團聚在一起，只能委屈你了。”
姝子是哭着睡着的，睡得并不踏實，偶爾不安的翻動着。
做錯事的人是誰呢，而今要委屈無辜的孩子。
蘇娴茫然的抱緊懷中姝子，心中連該怨恨誰都不知道了。
舊事重疊在眼前，宛若歷歷在目，當初離府時的心情依稀記得，但她已不是三年前什麽都不知道的自己了。
蘇娴的心內唏噓不已，心情着實難耐。
嚴佑雲放緩了腳步，悄聲問道：“姝子睡了？”
蘇娴點點頭，道：“哭着睡着的。”
“是對不起她。”嚴佑雲嘆道：“明天就到京都了，我一直拖着不敢說，現在想來應該徐徐說之。”
“沒差的。”蘇娴看了眼嚴佑雲，想說的話又默默吞了回去。
“你早些睡吧，明日裏到家了，還有許多事忙呢。”
面對嚴佑雲溫言勸說，蘇娴默認了，只是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一早，蘇娴洗漱完畢，再帶着姝子洗漱後，上了馬車。
姝子雙手緊握，小臉上寫滿堅毅，嘴裏念念有詞着。雖說馬車內只有她和蘇娴，別說像平時一樣撒嬌了，也不挨着蘇娴坐了。
蘇娴覺得有趣，饒有興趣的猜着它能撐到什麽時候，未過午時，姝子已經呼呼大睡，不自覺地拱到了蘇娴懷中。
蘇娴只覺得好笑。
走的時間越久，馬車外的聲音越喧嘩，開始變得吵鬧。
姝子被叫賣聲驚醒，揉着眼睛想掀開簾子看一眼，忽而想要了什麽，巴巴的守在簾子旁，借着偶爾微風掀起的些許，窺見外面的熱鬧。
入了王府，換了軟轎，轉過二門，早有一排的婆子女婢早已恭謹的備在了二門內，只等着一行人到了。
落了轎後，兩名婢女恭謹的上前行禮。
一個看上去年紀長些，做了婦人打扮，另一個年紀青些，看上去天真爛漫的嬌俏可人。
“若寧是母妃身邊的老人，性子最是穩當，若辰是若寧家裏的妹子，小時送入了宮內沒幾年，母妃便病逝了。但都是知曉了性子的，若是你覺得用不慣，咱們再換人罷了。”
“見過雲王妃。”若辰若寧行禮道。
蘇娴忙擺手道：“不敢不敢。”
“王妃大婚在即，有什麽不敢的。”若辰捂嘴笑了。
若寧不動聲色的瞪了她一眼，若辰瞬間偃旗息鼓的委頓了，低眉斂目再也不敢說話了。
嚴佑雲似乎和她們是極為熟稔了，但也不肯輕易的說說笑笑。
嚴佑雲指着她們介紹，時蘇娴心不在焉的想着，是不是得給見面禮？
“這是姝子，是我的姑娘，以後是府內的長小姐。”
“見過姑娘。”
指婚的蘇娴和嚴佑雲來歷不明的孩子一起進府，府內竟無一人露出絲毫驚詫。
蘇娴心內的忐忑，不知是應該放下，還是高高挂起。
“母妃之前身邊伺候的人，已經換過了兩批，最年長的已經做了一家的老太太，實在不好過來了。”嚴佑雲笑道：“原本是母妃身邊伺候的大宮女，若辰和若寧，若寧而今出宮嫁人了，也願意過來給你做臂膀。”
姝子不安地緊緊握住蘇娴的衣角，不肯有絲毫放松，蘇娴不好責令她松開，也不好抱起來她，心如刀絞的尴尬着。
“走吧，咱們進內院。”嚴佑雲對蘇娴笑道，向姝子伸出了手：“父王牽着你走。”
不曾想姝子躲去了蘇娴的身後，卻是肯牽蘇娴的手了。
本以為蘇姝子會自己走，沒想到蘇娴将她抱在了懷裏。
嚴佑雲想接過蘇姝子，蘇娴警惕的看着他，并不準備放手。
舊路重走，即便姝子在懷裏穩定情緒，蘇娴依然膽戰心驚，邁進院子，好似真的比以前清淨了不少。
印象裏張牙舞爪，陽奉陰違，還說着她不明白的話擠兌她的人似乎都不在了。好似全部換成了另一批人，個個低眉斂目的。
蘇娴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在外三年，經歷了許多風雨和人，才會改觀，還是真的換人了。
“那起子目中無人的人，都被趕出去了。”嚴佑雲的眉宇間升起些許冷意，又轉瞬即逝，蘇娴知道定不是錯覺。
嚴佑雲笑着在再次要接過蘇姝子，示意若寧扶着蘇娴走着，蘇娴雖然不适應，心內也明白要習慣了，索性長嘆一口氣讓自己适應适應。
紫軒倒是分毫未變，蘇娴站在屋內，心思着實複雜。
“這是我的主屋，”看着蘇娴四下打量着，嚴佑雲忙道：“你這段日子先住在這裏。”
正說着話，若辰已經帶人布餐完畢，笑道：“王爺，蘇小姐，小姐舟車勞頓辛苦了，先吃點東西吧。”
眼見着窗外的光暗了，才驚覺已經這個時辰了。
正是吃着飯，嚴佑雲忽而想到了什麽，一疊聲地叫若辰進來，叫她領了鑰匙，帶着婢女去開庫房，若辰得了令，一股風似的出去了。
“亂糟糟的，開什麽庫房。”蘇娴低聲道。
“由着他們亂去，我才想起來你缺着東西呢。”嚴佑雲笑道：“我常年不在家，府內沒個正經的主子清閑的要死，如今你我回來了，自然不能再養着他們的性子。”
“有何必急于一時呢。”蘇娴吃着飯，也不知為何，雲王府的飯讓人心安了。
“以前養着也就養着了，左右我也不在府內，而今總不行了。”嚴佑雲道：“既然主家回來了，就該讓他們忙起來，才好知道清閑日子不在了。”
既然是說不過他，蘇娴也就不說了。
“我給姝子備下的婆子，你且先看過？”沉默不到片刻，嚴佑雲征求着蘇娴的意見。
蘇娴剛吞咽下口中的飯菜，心內嘆息着：“知道你心急，也不必急于一時吧。”
“你我成親的日子不足兩月了。”嚴佑雲幹巴巴的笑了：“總不能到時候憑着一腔熱血辦事吧。我想着在成親前，把院子內的事先給你理順了，若是有不和心意的即刻就換，以後你用起來方便順手，合心合意。”
認了認了。
蘇娴認命道：“你且叫他們都來吧。”
“哎，”嚴佑雲的眸光亮了，笑道：“那我叫他們今日先都來見個眼熟。”
上了年紀的嬷嬷們魚貫而入，謙遜的行過禮了。
看着都是老實本分的，蘇娴若有所思。
“我都叫人審查過了，都不是搬弄是非的，老實本分的才留了下來。”嚴佑雲握住了蘇娴的手，輕聲道：“再不能出現之前亂嚼舌根的事了。”
蘇娴心內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後怕着這事了。
嬷嬷見完了，若辰也帶着一衆婢女伺候的婆子，舉着托盤，內裏放着各式的首飾魚貫而入，一一堆在了蘇娴身邊。
初時，蘇娴興致勃勃的看一看，後來實在沒了興趣，任由鳳冠霞帔，珠玉點翠，精巧細致都不能引起心情了。
“這裏的首飾，有的是母妃的，父皇揀了出來給了你，還有的是別人送來添妝的，也有是我給你備下的。七七八八都在這裏，你過目一遍，再對着冊子一一看過。若是有不足的，再去添補，若是日後少了，你也心裏有數。”
蘇娴神情複雜的看着嚴佑雲，心內瞬間清楚的意識到了，從此刻起，她便再也不是風輕雲淡，策馬張揚的江湖兒女蘇娴了，而是雲王府端莊自持的雲王妃了。
“好，我一會仔細的盤過，再看着她們入庫了。”
“你們去多取幾匹布料出來，給蘇小姐看看，若是有喜歡的做衣衫，不喜歡的留着打賞。你如今還沒有嫁進來，不過是客，不用打賞她們，打賞的日子都在後頭呢。”
“別再讓我看了。”蘇娴笑着哀求道：“若是傳出去，得把我說成什麽怪癖！三更半夜翻箱倒櫃，攪着家宅雞犬不寧的主？”
嚴佑雲沉默片刻，啞然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