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镖局前院,厲撼霆見到了蘇娴忙不疊的堆起了笑容:“蘇娴回來了。”
“我昨兒不就回來了。”蘇娴奇怪的看了厲撼霆,嘀咕道:“當家的你越來越奇怪了。”
厲撼霆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維持不下去了。蘇娴越來越不好糊弄了。
兩個人面對面的沉默着,眼珠滴溜溜的轉,各懷着心思。
難不成昨日裏那場鬧的陣仗小,當家的并未知曉?蘇娴心內揣度着,難不成不是為了昨天的事?當家的不可能不知道的呀……
“當家的,有什麽話直說吧。”
厲撼霆陪笑着:“雲王爺久居于此……”
“所以?”蘇娴的心安穩的放了回去,她倒是忘了,此刻身份壓人,早非彼時。
“雲王爺說,若是你回去,他才肯回去。”
蘇娴怔住了,恍若被什麽定住了,許久不曾動過。厲撼霆心內擔憂,有心想要拍兩下,又不敢上手,輕聲喚道:“蘇娴?”
“我不想回去。”回過神的蘇娴沮喪道。
厲撼霆未免納罕:“你是陛下指婚的,又是與雲王爺感情深厚,自小一起長大的,怎麽就邁不過心裏的坎呢。再說,你這心裏又有什麽坎呢。”
“許多事你并不知曉。”蘇娴扭着袖口,低聲道:“我與王爺雖是一起長大,仍不是同道中人。”
“你是朝中三品大員蘇溪鎮的獨生嫡女,又是陛下指婚雲王爺,家世門第也好,賜婚榮耀也好,都是一等一的。”厲撼霆實在費解,并不懂蘇娴自卑在了哪裏。
“我自小生長的環境,讓我覺得無法應對過于複雜的環境。”蘇娴嘆道:“雲王府固然是好,亭臺樓閣,宛若畫卷,可要我身處其中,我總是在怕。”
厲撼霆還是不能明白,困惑的看着蘇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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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娴沒好氣道:“我家人口簡單,處事單純,要嫁入了帝王家,我害怕還不行。”
“天下間最榮耀的莫過于的帝王家了,雲王爺又是最得寵的小皇子,任憑多少的富貴不都是你的了,又有什麽好怕的呢。”厲撼霆費解問道:“雖見你不似大家閨秀做派,到底也是嫡女,誰能輕慢了你?”
雞同鴨講,蘇娴放棄了,她與厲撼霆注定是話說不到一起了。
蘇娴剛剛邁進屋子,連水杯也沒來得及端起,常嬷嬷就來了。
聽見常嬷嬷在外喚她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急切,好似催命,蘇娴望向嚴佑雲,賭氣道:“我不想見她。”
嚴佑雲了然,站起身出去了。
見到嚴佑雲推門而出,常嬷嬷陪笑道:“蘇姑娘在嗎。”
嚴佑雲并不吭聲,只做看不見她。
常嬷嬷滿臉堆着笑,提着一籃子水果站在了門外,反反複複說着好話,想問蘇娴下落,奈何嚴佑雲并不想理她,更不想讓她進屋。
幾次三番的想闖過去,都是不可能,常嬷嬷并不知道這人是誰,見到衣着華貴更勝主子,心內先有了三分怯意,并不敢罵。
賠笑也得不到什麽回應,常嬷嬷心底惱了三分,掐着腰站在院內不住的喊着蘇娴,邊得意的看着嚴佑雲。
“蘇姑娘……”
聒噪聲不絕于耳,本想靜卧一會順順氣的蘇娴被吵得煩了,想叫嚴佑雲喊人将她攆出去算了,轉念一想,蘇娴邁出了屋子。
見到蘇娴邁出了屋門,常嬷嬷忙擠出笑臉,湊上前去。
常嬷嬷的話還沒說出口,蘇娴斬釘截鐵道:“常嬷嬷。這事我幫不了。”
“蘇姑娘……”
不等常嬷嬷說接下來的話,蘇娴推開了嚴佑雲虎視眈眈的阻攔伸出了手,常嬷嬷很是困惑的問着:“什麽?”
“姝子的镯子被紹兒搶走的了。”
“明明是姝子自己不要了,褪下來給紹兒的……”
面對蘇娴似笑非笑的目光,常嬷嬷的狡辯心知并無用處了,索性肆意的诋毀着姝子:“我倒以為她早早年紀就開竅了,遞了镯子給紹兒,是要私定終身呢。”
蘇娴氣白了臉:“你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誰知道你是怎麽教姑娘的,”常嬷嬷索性撒潑放賴了,大吵大鬧恨不得人都聚過來了:“守着什麽人學什麽人!未婚的姑娘家倒是身邊帶個姑娘,也是好意思!”
“你!”
“誰知道到底是怎麽個孩子,是不是你不檢點未婚先孕的孽種!孩子爹嫌棄你丢人才不要你的!一把年紀了還嫁不出去,倒要與爺們們搶飯吃!”
“我敬你年紀長,尊你不易,你如此揣度我!”
“我可沒有,”常嬷嬷唇舌伶俐繼續道:“而今□□,我親眼所見,你藏着個男人在屋裏,誰知道你們有着什麽茍且!難不成還是假的?”
“關門!”
嚴佑雲從牙縫中蹦出來了兩個字,也不需他說,李感言早已經關妥了門。
“捆了她,堵住她的嘴,叫厲撼霆立即攆了他們家出去!再不得回來!爛死在莊子裏!”
李感言拱手稱是,帶着暗衛們将人捆成了粽子,手腳迅速的連喊都喊不出聲,任憑常嬷嬷憋得面紅耳赤,嗓子內蹦出了的支支吾吾,都是不予理會。
蘇娴不善争辯,不過還嘴都氣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
“她今天做的事,便是全家死上十次都不夠的,而今留了她一條命,又未禍及全家,已算是她的大幸了。”嚴佑雲扶着蘇娴溫聲道。
“不是……”
“你還想着他們回來?”嚴佑雲心裏皺巴巴的,并不開心。
蘇娴搖了搖頭,扶住了門前的柱子,大口的喘氣。
嚴佑雲忙扶着,心疼道:“你何必為了她的事兒氣成這個樣子?”
“不是她的事兒,我是老毛病了,你不用管。”
強撐着氣力說了句整話,蘇娴努力的控制着腦中的暈眩,撐住了身子不能倒下去。
嚴佑雲關切的臉一直浮現在眼前,蘇娴恍惚的想着,如果嚴佑雲此刻不在此,她遭遇此事會如何處理呢。
想必雖是心中惱火至極,但不會如此激進吧。
總歸是會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
“蘇娴!”
耳邊是嚴佑雲驚恐的喊聲。
好吵。
蘇娴心裏想着,下一瞬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總算醒了。”嚴佑雲擔憂的婆娑着蘇娴的臉頰,輕聲問道:“哪裏有不舒服嗎。”
蘇娴困惑的搖了搖頭,掙紮着想起來,嚴佑雲忙扶起她,在身後墊了個枕頭。
“姝子還沒回來?”
“你還關心別人?誰能虧待了她嗎?”
“我怎麽了。”蘇娴從善如流道。
“大夫來看過了,說你是舊疾,将養着就好了。”嚴佑雲關切道:“你和我回京都吧,大夫醫術能強過這的。”
“誰去請的大夫?”
“厲撼霆聽到了消息,自然是他請來的。”提及了厲撼霆,嚴佑雲不屑的冷哼一聲。
“你和當家的說了什麽?今早當家的可是找我了。”蘇娴扶住額頭,腦袋又開始疼了。
面對蘇娴沒好氣的質問着,嚴佑雲反應了一下,恍然大悟着:“厲當家說,镖局是江湖營生,來往都是粗人,不好讓我久居的。”
“那你回去嘛。”蘇娴不再看嚴佑雲了,不顧嚴佑雲的反對一定要起身,嚴佑雲阻攔不得,忙殷勤的扶起,蘇娴裝作忙着團團轉,無非是四處擺弄着東西。
“你不回去,我回去幹嘛。”嚴佑雲寸步不離的撒嬌道:“我與師姑一起。”
“你總歸要回去的。”
“要回去,也是和師姑一起。”
“我不想回去。”面對笑意盈盈的嚴佑雲,蘇娴賭氣道。
“你為何不想回去?”嚴佑雲追在了蘇娴身後問道:“雲王府才是你的家。”
“我為何要回去?我對雲王府的一草一木都不熟悉。”蘇娴深吸了一口氣,道:“雲王府與我毫無關系。”
“但你熟悉我啊。”
“我熟悉王爺嗎。”蘇娴止住腳步回眸望着嚴佑雲,不可置信的笑了:“我什麽時候認識過你呢。”
嚴佑雲心內委屈,不想理會蘇娴,負氣轉身找個地方氣鼓鼓的坐着。
屋內靜默了許久後,蘇娴将屋裏翻了一遍之後,終于瞧出了他的不對,湊過去問道:“你是怎麽了。”
“你知道你走了多久嗎。”
面對嚴佑雲的诘問,蘇娴心虛的下意識想要敷衍過去。
“你說這個幹嘛,又沒有什麽意義,你要是沒事我繼續忙去了。”
“我找了你三年。”
嚴佑雲目光深沉的望向她,蘇娴被看得面紅耳赤,又不知怎麽躲避,想要站起身,被嚴佑雲握住了手臂,不知如何掙脫。
“你怎麽忍心,抛開我三年。”握住手臂的手,一點點的滑下去,與蘇娴的手十指緊扣着。
嚴佑雲眼含着淚水,像極了小時委屈巴巴的可憐樣子,蘇娴本能的想要認錯道歉,像以前一樣哄他開心,不要哭。
“嚴佑雲,你……”
蘇娴不經意的喟嘆,讓嚴佑雲淚水奪眶而出,收回了手并攏着雙腿坐在床邊,咬着嘴唇強忍着哭,但眼淚噼裏啪啦的掉着。
蘇娴從未想過,嚴佑雲會哭的如此難堪,一時失神了。
認命的在他面前蹲下身,蘇娴擡起手腕抿着袖子為他擦着眼淚:“如今好歹也是個王爺了,頂門立府,怎麽能說哭就哭了,倒是像三歲稚子,比姝子還要不如。”
“你怎麽這麽沒良心。”嚴佑雲哭的哽咽:“不知好言寬慰我,反而拿我解悶。”
“我沒有……”蘇娴想要為自己辯解。
“這三年來,我連個安穩年都沒有過成,食不知味寝不能寐,你倒是在外面逍遙自在。”嚴佑雲婆娑着眼淚,委屈的繼續指控道:“可見有我沒我都是一樣的,從不把我放在心上。”
蘇娴心內有點嘀咕,好像是市井中罵負心漢的話,兩人之間是有什麽錯位了的地方。
“我不是……”
“不是什麽?”嚴佑雲哭訴道:“若是心內有我,怎會一走三年杳無音訊,若不是我今日尋你至此,你也不會想着見我對不對?”
蘇娴心虛了,再三思索後理成句:“自來看着你都是沒心沒肺的,後來驟然看你城府深沉,當真是大吃一驚。”
“我何時對你耍過什麽心思?”嚴佑雲不依不饒道:“你倒是說說,我什麽時候對你耍過心思?”
記憶太久沒被翻查,蘇娴一時語塞了。
“我蠢笨非常,即便你耍了心思,我也是看不出來的。”蘇娴嘀咕着。
嚴佑雲摸上了蘇娴的手背,咬着下唇強忍着笑意,依舊是不依不饒的诘問着:“不必這樣說搪塞我,你倒是說明具體的例子。”
蘇娴将頭發抓的淩亂了,嘆道:“是我的錯處,都是我的錯處了。”
眼前的蘇娴,似乎并不可愛,似乎并不溫存,但有什麽關系,她在就好了。
驟然親了上來,蘇娴整個人都懵了,回過神後想要回應與他,嚴佑雲卻抽身了。
蘇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困惑的不解其意。
嚴佑雲傻乎乎的擦着嘴唇,抿嘴笑了,神情中是藏匿不住的得意:“你我已有婚約在身,何必急于一刻。”
蘇娴紅着臉呸道:“倒不是當初的你了。”
“那時身不由已,加上年紀尚輕的,自然辦事草率了些,為難了師姑受委屈。”
“倒是說了句人話。”
“娘子……”
終究許久未見,雖是拿捏着分寸,仍是需要消火。
雖是不明白他顧忌什麽,但是蘇娴回想起來時,仍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