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蘇娴出門了幾日,嚴佑雲便帶着蘇姝子在他這吃了幾天飯,笑眯眯的好似一尊和善菩薩,但一點也不好招惹。
即便再蠢頓,厲撼霆也看明白了,嚴佑雲定是心內有了什麽火氣,純心的添堵來了。
到底火氣來自哪呢。
厲撼霆在屋裏來回踱步,絞盡腦汁,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蘇娴出門的事是嚴佑雲點頭同意的,按理說,即便心裏不痛快,也找不到他啊。
況且,他也考慮到了而今情況,給了蘇娴一個不遠不近的差事,一來一往最少十天,既顧全了雲王爺,也順了蘇娴。
總不能是因為這個吧。
厲撼霆苦思冥想仍是不得其解,眉頭打成了死結,難以解開。
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第二日坐在椅子上,是一點處理事務的心情也沒有。
厲撼霆頭疼的煩躁不已,想要去睡個回籠覺又實在睡不着,懶惰一天不處理事務也是可以的,但要應付雲王爺……
腦袋愈發的疼了。
嚴佑雲整日裏抱着蘇姝子到他這裏報道,而今越發過分的将他的桌子霸占了,厲撼霆敢怒不敢言,默默地騰出了書信位置給蘇姝子練字,自己挪到了飯桌上,叫小厮鋪了一張桌布。
蘇姝子不安的看了他一眼,嚴佑雲笑道:“你且寫就是了,厲當家的不在意的。”
厲撼霆強撐出笑意,在飯桌上處理着來往的信件,書信往來多機密,不敢被外人知曉,但雲王爺身份非常,又豈是能攆的,若是心血來潮,想要翻看,他也只能小心謹慎,斡旋周全。
更是膽戰心驚的唯恐一時不察,被雲王爺看到了。
書信這樣多,偏他此刻心慌的看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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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撼霆心內委屈的想要罵人,想摔茶盞。蘇娴剛剛不糾纏,雲王爺又來了,哪有你們兩夫妻這麽欺負人的。
想歸想的,再給厲撼霆多少個膽子,都是不敢說出口的。
哪想到第二日,嚴佑雲另外請了先生過來教蘇姝子讀書,整日裏在他這之乎者也,善莫大焉,厲撼霆覺得自己被四書五經拘的頭疼欲裂,又不敢表現分毫。
偶爾找了個借口出去透透氣,都覺得像是換了一個人間。
勉強撐到晚上,先生家去了,嚴佑雲出去辦點事,看着端坐着一筆一劃寫的認真的蘇姝子,厲撼霆手中的茶水抿了又抿,心內下定了決心,端碟點心走到了蘇姝子身邊。
“姝子還寫呢?”厲撼霆笑道:“且歇一歇,吃塊點心。”
“他說我這幾筆還不是很好,要再練練。”
蘇姝子口中的他想必是雲王爺了,想來帝王家真是了不得,蘇姝子得了嚴佑雲的提點不過幾日,字已經像模像樣了。
他也見過了雲王爺的字,到底是比不過的。
即便是再不像樣的世家子弟,基本的底子都是在的,比不過的。厲撼霆心內感慨着。
“你且歇一歇,一時半會不妨事的。”
厲撼霆笑着遞過了棗糕給蘇姝子,換來了蘇姝子的一聲謝謝,雙手捧着小口小口的吃起來了,雙眸仍是盯着字,搖頭晃腦的像是心內揣度着要如何去寫。
他若有個孩子,像姝子這麽知禮懂事該多好,厲撼霆眉目間歡喜的望向姝子,心懷遺憾的想着。
“姝子,這幾日可還好?”轉念收斂了神思,厲撼霆忙問起了正事。
姝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挺好的。”
“你娘走了六日了,你想她嗎。”
“娘剛走六日,再幾日定會回來了,我早習慣了,沒有那麽想娘了。”
“有什麽新奇的事?和當家伯伯說一說?”厲撼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換個思路循循善誘道。
“并未有新鮮事,整日裏是在屋內寫字看書。”
厲撼霆想了想,對的,這幾日雲王爺帶着姝子整日裏在他的屋內,哪裏出去過呢。
“常嬷嬷這幾日帶了什麽好吃的給你嗎?”
“常嬷嬷的兒子在院內沒出去,又有孫子要照看,忙着沒時間來看我。”
聽着蘇姝子奶聲奶氣的回答,厲撼霆恍然大悟,定然是常嬷嬷出了什麽錯處,被嚴佑雲看到了,才日日抱着姝子過來。
往常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姝子不是常嬷嬷的親人,又不是正經主子,不必上心。
況且常尚勤在蘇娴手下做趟子手,有來有往也是兩家的事,他說不了什麽。
但此刻雲王爺在府內啊。
厲撼霆瞬間焦躁不安了。
何況,蘇娴的身份是正兒八經雲王爺未過門的正頭夫人。
剎那間,厲撼霆的心緒如同油煎一般,七上八下不得安穩。當着嚴佑雲的面給了蘇姝子臉色看,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嗎。
他怎麽不信,常嬷嬷的所作所為,常尚勤會真的一無所知。
厲撼霆心內惱火的恨不得即刻将他們一家即刻剝皮剔骨,都不能解氣。
正說着話呢,嚴佑雲已經回來了,對姝子笑着:“字練的怎麽樣了。”
姝子忙放下點心,從椅子上蹦了下去,應道:“剛歇了,吃口點心。”
厲撼霆忙收斂神情,對嚴佑雲笑道:“雲王爺當真厲害,我看着姝子的字進步不少呢。”
嚴佑雲走到桌前,慈愛的婆娑着姝子的頭發,寵溺道:“這是姝子聰明。”
“姝子定是聰明的,雲王爺也是厲害的。”
“厲當家的什麽時候要是有時間,教教姝子看賬簿?”嚴佑雲忽而轉移了小題,對着厲撼霆笑道。
“雲王爺文武舉世無雙,哪裏用的着小人呢。”厲撼霆有心想要說幾句表達不滿,又不敢直言,委婉的幾乎成了謙詞。
“看賬簿的本事,我倒是真不會。”嚴佑雲笑眯了眼睛:“還要煩勞厲當家了。”
得了,雲王爺這麽說了,他還能說什麽。
厲撼霆忍氣吞聲的認命了,走到書櫃前,手指從往年的賬簿中一點點往下滑。
他倒是有心叫小厮去翻箱倒櫃拿一本幾十年前的舊賬,畢竟雲王爺在也不好過于明顯。
心內下定了主意,手指也滑到了最下一層,估摸着怎麽也得是七八年前的賬簿了,用力的抽出來,瞬間揚起的煙塵引得他迷了眼睛。
唉,是應該叫人進來打掃一二了。
厲撼霆拿起常用的算盤,放在手邊,就算是預備完了。面對着蘇姝子,循循善誘的從基本開始教起,讓蘇姝子一點點認識。
嚴佑雲站在厲撼霆的身後,歪着頭聽着厲撼霆講話,好似格外認真。
身後站着雲王爺這只狐貍,厲撼霆總覺得不自在,怎麽想都嚴佑雲都笑的陰險狡詐,忍不住的抖着身上的雞皮疙瘩,心內默念忽視他。
姝子自小流落在外,嚴佑雲倒是不差這一時了,但總要帶着蘇姝子回去好看吧,怕是回去了就亂糟糟的,一時顧不得姝子。
京都裏的那幫人慣會見人下菜碟,牙尖嘴利,尖酸刻薄最會挑錯的。
即便沒有錯處,都要挑出些不對,雞蛋裏都要挑骨頭的人。
好似笑話了別人,整日裏就能高人一等。嚴佑雲厭惡的不想再回想了。
姝子畢竟要在京內行走,內外院的本事多少知曉一點,不至于什麽也不不知道。
春日裏,馬球會或是品鑒會,閨閣女們坐在一起,不至于聽不懂接不了話就好。
若是落了話靶,被人笑話,一生都甩不掉了。
姝子身份隐晦,不能為外人說明白,即便不是惡意揣測,多說兩句,都是一種傷害。
每每想及此處,嚴佑雲滿心懊惱,怨恨自己年少輕狂。若是行事妥當些,何必陷姝子于如此不尴不尬之境。
“當家的,你找我。”常尚勤恭謹的笑着。
厲撼霆應了一聲,端起茶杯細細品着,沉吟了多久,常尚勤便等了多久,打揖的手勢不曾放下,僵硬的好似随時不是自己的了。
許久後,厲撼霆好似回神了,方道:“回去收拾東西,帶着你家裏人去莊子上幫忙吧。”
“這是為何。”常尚勤不明所以的問道:“我并未做錯了什麽事兒,還請當家的明示。”
你是沒有做錯什麽,你老娘不争氣啊。厲撼霆心內嘆息着。誰叫你有這樣一位娘親啊。
即便如此,也不能說雲王爺對你有微詞了,只能自己扛下來了。
“蘇镖頭必定是幹不久了,其餘的镖師暫時都不缺趟子手,镖局上不缺人,你去莊子上幫幫忙吧。”
“我可以做雜役啊。”常尚勤急切道。
他本是家養的奴才,好不容易得了個機會能從院子內往外走,去見見外面的世界。天地間大有作為,他并不想錯過,回到院內,一輩子到頭不過一個小小管事,胡亂的再被指個丫頭,稀裏糊塗的過一輩子。
面對常尚勤不死心的糾纏,厲撼霆沒了耐性想要拂袖出屋,卻被跪在地上的常尚勤拽住了衣袖,苦苦哀求着,想要一個答案。
“求當家的了!別讓我回莊子上,在镖局內做什麽都可以,我可以吃苦的。”
“你回去問問你娘吧,作禍。”厲撼霆失了耐心,用力的抽出了袖子,大步走了。
常尚勤耐着性子回去了,想要問的仔細。可即便吵翻了天,也想不起是偶然間得罪過了誰,常嬷嬷哭的滿臉淚水,恨透了自己壞事。
好不容易,得了個前程,還被自己耽誤了,關鍵得罪了哪位貴人都不知道。
既然處置了常家,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雖是不好直接去雲王爺面前邀功,想必雲王爺也是會知曉的。
總歸孝心到了,剩下的就看雲王爺的心情了。
厲撼霆長籲口氣,這事在蘇娴回來前解決了,也算是幸之大幸。
“雲王爺,你總在我這镖局住着,也實在不是個事。”既然有了底氣,厲撼霆皺眉商議着。
“而今我家夫人女兒都在這裏,我自然也在這裏了。”嚴佑雲端着茶杯,笑眯了眼睛,倒是看不出厲撼霆一個糙人,茶不錯。
只要想着今明兩日,蘇娴必定到家了,嚴佑雲更是開心。
而今雲王爺已将姝子默認在了自己名下,雖然雲王爺坦蕩利落,但厲撼霆仍是不敢問到底是如何,只能胡亂的遮掩。
“王爺,我這是開門做生意的镖局,來往的都是粗人,若是誰沖撞了王爺,草民必定是擔待不起的。”
“我躲着點,不去沖撞別人。”
面對着笑眯眯的嚴佑雲,厲撼霆真覺得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用不出力的窩囊感覺。
“還請雲王爺明示。”
“難不成我們一家人給厲當家的添了麻煩?”嚴佑雲一本正經道:“當真是不好意思了。”
“還請王爺王妃移駕吧。”厲撼霆嘆氣道:“王爺也得體諒我啊,若是王爺出事了,整個镖局陪上性命都難以抵消罪過。”
“夫人不聽我的話……”
面對嚴佑雲的為難,厲撼霆咬緊牙關:“我去同夫人商議。”
“多謝。”嚴佑雲瞬間喜笑顏開。
“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