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黑暗後的曙光

第58章 憂慮

直到齊旻回來的時候，衆人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他們從來沒見過這人這樣的一面，盡管只是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但他确實主動對那個小男孩表示了善意。

相處了這麽久，大家其實都彼此有了幾分了解，他對不相幹的人通常是稱得上冷漠的，他似乎總是在冷眼旁觀那些人的掙紮，但是面對朋友，他又總能不顧一切。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會主動去關注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才會讓他們驚訝，他一向不愛多管閑事，卻給他送去了想要的糖果。

在他們的目光中，齊旻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盤腿坐好，身側同樣強烈的視線讓他轉過頭，道：“我只是覺得，他跟某一段時間的我很像。”

聽到這樣的回答，莫寅扭頭又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孩，并沒有看出他跟這人究竟哪裏有相似，他都快趕上非洲難民了。

“只是那時候我沒有他這麽幸運，有疼愛他的父親和一塊面包。”齊旻垂下眼睛，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而且不是什麽太美好的回憶。

在他跟男孩差不多大的時候，因為某些原因，被關在黑漆漆的空間裏，沒有水和食物，沒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蜷縮在角落裏，度過難捱的一天又一天。

那個時候，他從來不覺得活着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包括後來的那麽多年裏，他一直都這麽覺得，每一分每一秒在他眼中都是漫長的。

他的意思就是說，曾經辛苦窘迫到連一口吃的都沒有嗎？莫寅簡直沒辦法想象對方是怎麽熬過來的，即便他從來不被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在意，在生活上他也從來沒有缺少過什麽，可這個人，竟然那麽凄慘過嗎？

再想一想那些掩蓋了他每一寸皮膚的疤痕，心裏像被人用手緊緊捏住一樣揪疼，這個人究竟還曾經受過多少他所不敢想象的苦難？

方然等人心裏也很詫異，随即便是一陣心酸，除了沒有父母親情，他跟沈拓在孤兒院裏的生活其實還挺不錯的，老師都很溫柔，對方同樣是孤兒，怎麽會吃這麽多苦，“你待的孤兒院不會是黑心的吧？”

“孤兒院？”夏琳莉突然發出一聲嗤笑，微眯的眼睛中隐藏着讓人看不透的情緒，“那裏可不是這麽美好的地方。”

“你知道他以前在哪裏嗎？”方然疑惑的看着她不太好的臉色，果然他們倆每天湊在一起聊了很多事，自己從來沒有聽他提到過以前。

夏琳莉卻沉默下來不再開口，到現在知道她跟齊旻以前就認識的也就只有莫寅，她知道自己說的有點多了，但是提起那個地方就稍稍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已經做過決定不再追問對方過去的莫寅握了握拳，忍下心中想要迫切了解他發生過什麽的沖動，拿起放在身側的兩包壓縮餅幹就準備起身，卻被身旁伸過來的手制止住。

“你要做什麽？”察覺到他的動作，齊旻第一時間就攔住他，對他要做的事也有幾分猜測。

“既然要幫，那就給些食物啊。”莫寅朝父子倆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能讓這人心軟的人，他也不介意多幫他們一點忙。

“別沖動，看看四周吧。”齊旻按着他的手依舊沒有松開，視線往周圍瞄了幾眼，示意對方靜下心看看他們。

莫寅随着看過去，周圍同樣落魄的那些人，看向父子兩人的目光中明顯帶着些不忿，男人顯然察覺到了這些眼神，抱着兒子的手緊了緊。

“不過是幾顆不能飽腹的糖果，已經讓他們眼紅，你要是送食物過去，不平衡的心理可能會讓他們做出些瘋狂的事，要幫他們的話也不急在這一時。”齊旻過去的時候就注意到他們情緒的變化，但是幾顆零食還不會如何，食物的話就不一定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別人自己本身擁有的東西他們或許會羨慕眼饞，但是不會有太偏激的念頭，可本來和他們一樣的人突然得到這些饋贈，就會讓他們心裏扭曲，眼紅幸運的為什麽不是自己，從而去找那個人的麻煩。

并不是所有陷入食不果腹境遇的人都像這對父子一樣能維持純善的本質，有時饑餓會将一個陽光開朗的人逼成陰郁的瘋子，他們也不能去指責那些人的錯誤。

聽了他的話，莫寅就打消了過去的念頭，他剛才也是因為聽到這人曾經過得那麽不美好而有些沖動了，無論如何那些事都已經成為過去，就算他幫助這個男孩，依舊改變不了這個人遭受過的一切。

這樣不得不接受的事實讓他有些沮喪，如果他能再早一點認識他的話就好了，可是這個男孩的年紀最多也就六七歲，齊旻跟他一樣的時候，自己說不定都還沒出生。

頭一次他這麽痛恨自己比對方小整整七歲的事，連讓自己在更早的時候遇見他都做不到，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他懊惱的了。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那些。”跟一些同齡人相比，對方其實已經穩重很多了，但再什麽樣，他也才只有18歲，總是會因為一些小事胡思亂想，總是會鑽到自己的牛角尖裏去，又一次讓他有了壞情緒，齊旻是有些後悔的。

他的話音還沒落，莫寅就伸手把他抱住，也不管旁邊有多少人圍觀，将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前，“別說對不起，這才是我不想聽的。”

對方身上還有許多他不知道不了解的事，比如每想一次都讓他心疼的那些傷痕，但就算這些會讓他難過揪心，他也不希望對方把它深埋在心底，他期待着對方一點一點的告訴他，每多知道一點，他就會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一點。

聽着他因為情緒的激動而有些略快的心跳聲，齊旻靜靜的待着沒再說話，或許就這樣讓他抱着自己安穩的待一會兒，比其它哄勸的話要來的有用吧。

“他們兩個感情這麽好的嗎？”看着這兩個人就這樣擁在一起誰也不說話，趙陽總覺得怪怪的，他也有很要好的兄弟，但打死也不會跟他們抱這麽久。

方然他們幹笑了幾聲，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總不能跟他說這兩人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吧，年輕人就是沖動，讓他們也跟着為難。

“他們呀，其實……”

“我們少爺年齡還小，就喜歡撒嬌，你不用想太多。”不管夏琳莉想說什麽，王斌都覺得會讓人浮想聯翩，在八字都沒一撇的時候，還是別太張揚了。

見他打斷了自己的話，還朝自己使眼色，夏琳莉笑着表示贊同，“沒錯，就是這樣，我們都已經習慣了，小孩子嘛都這樣，總喜歡找哥哥撒嬌。”

“哎？齊小兄弟比他大嗎？”趙陽的注意力被轉移，他一直以為齊旻是這些人裏最小的一個，畢竟他長着一張娃娃臉。

楊悅兄妹倆也是頭次聽說這件事，這人看着頂多也就跟她一樣大，她也是一直這麽認為的，原來不是的嗎？

就他年齡的話題，幾人開始了熱切地讨論，跟之前每次一樣，又引來一陣唏噓，那張臉實在太有欺騙性了。

聽着他們在那邊說什麽哥哥弟弟，莫寅撇了撇嘴角，他才不是什麽弟弟呢，他要做的是戀人，只有這個身份才能占有懷中人的全部，其它的他都不要。

趙陽陪着他們在這兒待了會兒就回了安全區，走之前還跟他們說明天時間一到就來接他們，到時候要請他們吃頓好的。

所有在觀察區的人都是席地而坐，相互靠在一起等待着漫長的時間過去，不時有守在這兒的軍人從身邊走過，以防有被感染的突然暴起傷人。

秋天的夜晚還是帶着些涼意的，幸好王斌之前從車上拿了幾條毯子，數量雖然不太夠，但互相靠着搭蓋一下也就不那麽冷了。

莫寅緊緊的把齊旻抱在懷裏，同一條毯子裹在兩個人身上非常的溫暖，坐在對面的古雷雲有樣學樣也把方然抱住，本來對方是有點尴尬的，但周圍為了取暖相互依靠在一起的人很多，他慢慢的也就不那麽在意了。

一點冷風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但對某些人而言就不一樣了，比如那對瘦弱的父子，他們能依靠的除了身上單薄的衣服，就只有彼此的體溫了。

方然看到他們緊緊的依偎在一起，既有同情也有羨慕，雖然他們過的很辛苦，但一直都有彼此陪伴在身邊，這是比什麽都要難能可貴的。

“哥哥為什麽不開心？”古雷雲聽到他的嘆氣聲，低下頭看他，那雙望着別處的眼睛含着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緒，只覺得有些傷感。

“我沒有不開心，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方然收回目光，擡頭對他笑了笑，“有親人陪伴在身邊的感覺，真的很好。”

“小雲也是哥哥的親人，小雲陪着哥哥，哥哥覺得好嗎？”古雷雲抱着他的手緊了緊，哥哥對他可好了，他也要對哥哥好。

方然愣了愣，笑着擡手拍了拍他的臉，“當然好啊，小雲這麽聽話，哥哥覺得很開心。”

古雷雲露出心滿意足的燦爛笑容，他就知道哥哥最喜歡他了，他也最喜歡哥哥，“小雲要永遠永遠跟哥哥在一起。”

聽見他這話，方然卻是斂了幾分笑容，心裏有些憂慮，他的神智莫明奇妙變成這樣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要是突然有一天又莫名其妙的恢複了，還會記得現在說的話嗎？

他想起那張軍官證上堅毅冷硬的臉，不免的開始擔心，要是有一天這人突然那樣一副表情跟他說話，自己恐怕沒辦法适應吧。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希望這個人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樣子，但他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抛開，說到底這人跟他也沒有太大的關系，他肯定有自己的親人，說不定正在焦慮的為他擔心，自己怎麽能這麽自私。

“喂，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正想着的時候，身邊不遠的地方突然傳來擔心的詢問聲，方然跟其他人一起看過去，就看見一個男人痛苦的蜷縮起身體，整個人不停的顫抖，跟他一起的女人拍撫着他弓起的後背，臉色有些焦急，彎腰湊到他跟前想仔細看看他究竟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