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5
◎證據◎
015.
洪亮渾厚的聲音把大夥震得耳朵嗡嗡響， 之前他們還在可憐江月微，為她惋惜，為她将來的生活擔憂， 誰知道這時候她竟然一聲不吭這麽迅速地把對象帶回來直接提親。
這速度快也就罷了， 關鍵是她這個親對象不僅長得好看，而且還是個當兵的，那一身正氣凜然的樣子，怎麽看都比何曉峰強百倍，怎麽能不讓人驚訝羨慕？
見情況不妙的馬翠花率先反應過來，她看着李美玉皮笑肉不笑道：“美玉你還愣着幹啥， 趕緊帶新女婿帶回家好好聊啊。”
衆人這才都回了神， 看着李美玉這新女婿提着一堆東西，看樣子還挺費勁的樣子，也馬上跟着附和：“對，這事你們得回家好好聊，別讓人家提着東西站在這……”
從剛才起李美玉的腦袋就一直是暈乎乎的， 這會兒又被大家說着，一下子都不知道怎麽整了， 只怔怔看着眼前的年輕人， 吶吶問：“提親啊？”
蔣正華收了敬禮，“是，我想盡快跟江月薇同志結婚，在月底之前。”
話落，大家又是一陣喧然， 江月薇突然離婚就算了， 現在還要馬上結婚， 這速度比縣裏那小轎車跑得還要快？
馬翠花看着衆說紛雲， 注意力都落在那三人身上，便趕緊提了腳就走，可還沒走出兩步，面前一只手臂橫了過來，她又被給蔣正華給攔住了。
“嬸子，你去哪？”蔣正華盯着她，目光含煞，“你剛才罵得那麽難聽，不道歉不說清楚就想走了？”
李美玉一聽這話，暈乎乎的腦袋一下子就清楚了過來，她一把将馬翠花給拽回衆人當中，“怪不得你這麽好心提醒我回家，原來是想趁機跑了。”
當衆被揭穿了心思，馬翠花也不惱，“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呀？你女婿現在來提親，我又不好去你們家湊熱鬧，不走留在這做什麽？”
剛才馬翠花當衆大聲辱罵江家都是二手那些話還歷歷在耳，害得他們丢了這麽大一個臉，李美玉怎麽可能就這樣放她走，“你少來忽悠我，我告訴你，你不道歉不給我們說清楚你就別想走。”
馬翠花被她拽得手臂生痛，當即甩開，但還是顧及蔣正華在場，只能忍了，“你剛才打了我一巴掌我還不夠？”
“你是今天才罵？”李美玉也來勁，開始數落馬翠花的罪證：“從月薇嫁去何家那天起，你天天罵她狐貍精不要臉，辱罵我們江家，一見到她你就想了法子地罵，鬧離婚你也在罵，現在打你一巴掌還給你委屈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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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她提以前，馬翠花就知道她想翻舊賬，“那你想怎樣？”
“道歉！”蔣正華凜然盯着她，“當着大家的面道歉，保證以後收緊你的嘴巴，你要不樂意，咱們現在就去找支書一起說個明白。”
眼見局面又緊張了起來，一邊的人馬上出來當和事佬，馬翠花罵的那些确實是難聽，但是李美玉也打了她一巴掌，以前的事罵過了也沒辦法，只能讓馬翠花道歉寫保證書。
馬翠花一看大家都在幫李美玉說話，氣得心肝肺疼，但現在情勢對她不妙，還有個當兵的站在這兒，只能咬牙忍着道歉，再道：“我只識得幾個字，保證書等寫完過幾天再交給你。”
“不行。”蔣正華冷道，“明天我們就要，你不會寫就讓你兒子教你寫，要不然你現在寫，我盯着你！”
馬翠花氣得面紅赤，但大家都看着她，只能應了！
臨走前，蔣正華攔着她凜然叮囑：“之前你辱罵我媳婦長達三年之久我不知道，但這是第二次我聽到你罵我媳婦，你沒有第三次了，若是以後我還聽到有些髒話從你嘴裏罵出來，我一定會去派出所給你訂個位置好好養老。”
這狠話一出，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要是馬翠花真的再犯了嘴瘾，江家的這個新女婿肯定有這個能力把她去到派出所去。
兩人還沒結婚，江月薇聽着他當衆一口一個媳婦地叫，面頰微微發燙，也看着馬翠花冷道：“沒錯，下次你再罵我，我就告你。”
男人橫眉怒目，那一雙黝黑的眼似一把刀就要刮過來，馬翠花身子頓時也一哆嗦，立馬跑了，因為走得太急，下臺階時，腳下一崴，差點就從臺階上滾了下去。
吵架的事情解決了，雖然大家十分想吃江月薇的八卦，但是又不好去江家湊熱鬧，便紛紛散了。
剛才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李美玉心中一陣舒坦，對這個“新女婿”也有點滿意，便決定先不追究江月薇背着她就去離婚這事，看着兩人提着東西，便直接把人帶回家，三人到了家，她趕緊叫兒媳和小閨女去做飯，又讓老頭子拿了凳子和酒過來招呼蔣正華。
幾人面對面地坐着，看着面前的“新女婿”牛高馬大，還是個當兵的，江向軍突然有點害怕，不過他到底是主人家，只調整了一下心态就緩過來了，給倒了酒過去。
蔣正華平時在部隊裏不喝酒，現在“岳父”遞了酒過來，他淺嘗辄止了一番就直接表明了身份和來意，補道：“我跟月薇都有過一段婚姻，雖然剛離婚也剛認識不久，但覺得彼此挺合适的，所以想月底結婚。”
他姿态擺得低，求娶态度也十分誠懇，又買了豬肉排骨面粉和喜糖等等送來，李美玉從剛才的有點滿意頓時就變成七分滿意了，但這個結婚時間也太緊了，“月底不行，來不及準備了。”
江向軍也道：“确實太急了，那些雞鴨什麽的也不好準備。”
江月薇看着兩人直接道：“我們是二婚，結婚就不需要大辦，彩禮不多要，三十塊錢夠辦四五桌酒席叫幾個親戚吃上一頓就行，幾天時間肯定夠了。”
李美玉一聽說彩禮就三十塊，瞬間瞪大了眼，“三十塊？”
這他娘的三十塊錢能幹什麽？都不如何家那點零頭！
江向軍也愣了，雖然他們二婚，但這三十塊确實是少了。
“三十塊怎麽夠？”李美玉忍不住道，“你們是怎麽想的？你看誰家嫁女兒只要三十塊彩禮的？”
江月薇知道今天她突然帶對象回來，大隊那裏人一些會想辦法打聽蔣家會給多少彩禮，雖然她不想跟李美玉說手表的事，但是她又不想讓別人覺得蔣正華真的就只給了三十塊彩禮，就道：“這只是席面的錢，婚服和手表已經買過了，我算過了，四五桌席面三十塊早夠了。”
聽到還有手表，李美玉這才緩了一口氣，但一想，又覺得手表沒什麽用，他們不能吃不能用，所以還是覺得三十塊太少了，“你們雖然都是二婚，但你結婚肯定要風光大辦的，席面最少都要辦十桌以上，要不然別人家還以為你嫁不出去随便挑個人過呢。”
江月薇聞言心底冷笑，“我嫁給何曉峰的時候咱們就只辦了兩桌酒席，嫁妝也幾樣東西，怎麽也沒見你這樣想？”
她的态度讓李美玉十分惱火，要是換作以前，她肯定會狠狠罵她教育江月薇不能這麽沒臉沒皮為男人說話，可是現在蔣正華現在正坐在邊上呢，“正因為這樣，所以我這次才想多辦點，讓你嫁得風光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江月薇不知道她說這話有幾分真，但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她都已經決定，“不用了，本來二婚就不需要大辦，不要去管別人怎麽說，難道他們說不行我就不結婚了？”
李美玉頓時心梗，她轉眼看了蔣正華一眼，“你也是這樣想的？”
回來的一路上蔣正華也聽江月薇說這位準岳母是什麽人，也知道他們會是這樣的反應，便道：“嬸子，時間緊迫，我也要早點歸隊，月薇說怎麽辦我就怎麽辦。”
說完頓了會，他又繼續道：“你放心，雖然結婚在家裏不大辦，但以後回到部隊，我一定會給月薇補辦一場的，我會好好對她，也不會讓她後悔今天的決定。”
李美玉聽着兩人一唱一和，分明就是商量好了才過來告訴她的，她面色冷了下來，看着蔣正華，“你們家也就只辦五桌席面？”
蔣正華笑了笑，“這事嬸子不用擔心，我們住那兒離公社很近，買什麽東西都方便，我娘肯定不會只辦五桌。”
李美玉被他的話噎住，若換作別人給三十塊彩禮就想娶她閨女，她肯定直接把人攆走，但是面前這位她不敢，而這一刻，她剛才對蔣正華的好印象瞬間全部跌入了谷底！
這個兵當得有什麽用？就給三十塊錢辦席面，辦完了也就只剩下渣了，這就算了，要是讓別人知道江月薇二婚就只拿了三十塊彩禮錢，那才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她提了口氣，本來那一句我不同意的話，在看到蔣正華那漆黑清冷的眼時，又放軟了語氣：“我覺得這事咱們還得再商量。”
看着她額上青筋微微突起，江月薇就知道她現在心裏是什麽想法，“我是來通知你們，不是來找你們商量的，你們要是覺得為難，那我們就不在這裏辦席面。”
突如其來的狠話，着實把李美氣到了，她腳一蹬就要站起來，結果被江向軍一把給壓住了。
江向軍瞪了李美玉一眼，對方是當兵的，怎麽看也比何曉峰強太多，而且還能随軍，雖然彩禮錢很少很少，但怎麽也比月薇離婚後一直呆在家被人議論好。
思及此，他轉頭忙看着江月薇道：“行吧，四桌也行五桌也可以，只要你不覺得委屈就行。”
這時候，江月霞提着一段排骨進來問這個要清蒸還是打湯，李美玉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走過去，把排骨從她手裏拿走邊罵道：“你這麽沒用，連個菜都不會做還要來問我。”
說完，直接就出了堂屋。
因為三十塊彩禮的風波，這頓提親飯，李美玉吃得不太美妙，她又不能不讓江月薇不嫁，畢竟蔣正華的條件比何曉峰好，可是這三十塊彩禮實在是氣人，心想着這個女婿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江月霞一晚上都在做飯，剛才在廚房聽着她娘抱怨也已經猜得她生氣的原委，她娘嫌棄這個新姐夫摳門！
她覺得這個姐夫一點也不摳門，一出手就是手表，而且長得好，還有比何曉峰更體面的工作，再一想想昨晚吵架時她娘說以後不認姐姐的話，她就覺得，嫁得好！
飯桌上大家都各揣着心思，都不怎麽說話，只有江向軍時不時插兩句話，氣氛很尴尬。
吃完飯後，蔣正華就要回去，江月薇回了自己的房間，從行李箱裏拿出一些東西，待把人送到院外，她才拿出來遞過去給男人。
蔣正華微微揚眉，笑着打趣道：“給我的禮物嗎？”
江月薇抿了下唇，也笑了，“證據，算是禮物嗎？”
聽到證據兩個字，蔣正華似乎感覺到了點什麽，他接過來，就着江月薇手中電筒的光，打開了小小的布袋子，發現裏面只有紙包的一張小小的黑色底片。
他微微疑惑，笑了笑，“這是你的照片底片？”
江月薇皺眉，語氣有點難為情：“不是我的，要不你自己看看？”
夜色濃郁，手電筒發出柔和的光，光下的黑色底片，蔣正華能清晰地看到一對男女很親密地相互靠着，就像照相館裏挂着的結婚照片那樣。
他微微皺眉，擡眼看她，“你怎麽會有這個？”
這張底片當初江月薇在盒子裏并沒有找到，對應的照片也沒有發現，但是那晚找何曉峰談判成功後，她打地鋪的時候在地上發現了這個東西，應該是當時何曉峰翻倒櫃時掉出來，她對過了，照片裏相偎依的兩個人，肯定就是他們兩個。
原本她是打算留着以後自己用的，但現在，她跟蔣正華已經即将發展成為夫妻關系，她應該跟他站在同一站線上。
“意外收獲，應該對你有用。”她說着，思忖一瞬，又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今天在照相館的收據遞過去，“原來還有一些信，不過被他拿了一千塊錢從我手裏買走了，這是其中兩封信我今天拍的照片的，等照相館曬出來你去拿了就應該知道裏面寫了什麽，對你應該也有用。”
蔣正華看着她，沒說話，在這一刻突然就把今天中午他們三人在革委會吵架的內容全都聽明白了，原來她能這麽順利離婚，是因為這個。
江月薇被他盯得有點心虛，也猜到他可能在想之前為什麽不給他，便輕咳了聲，“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蔣正華看了她一眼，濃密的長眉一挑，“嗯，是有點生氣。”
江月薇聞言愣了會，心想着，之前咱們也不很熟，不把東西給你不是很正常的嘛。
蔣正華看着她長長的睫毛眨了眨閃，似乎表現得有心虛，他把東西收好，不緊不慢道：“我們馬上就結婚了，你應該說這些對咱們有用，以後我們就是我們。”
江月薇一笑，原來這男人在扣字眼呢。
正想着，男人又道：“還有，你錢拿少了，那些信起碼值兩千……”
江月薇當初也想獅子大開口，但是她又怕到時候何曉峰也豁出去什麽也不要了，所以才開了那個價，她瞪了男人一眼，“那這些有用的吧？”
蔣正華點頭，“有用。”
雖然他現在手裏也準備了一些其他的證據，但還不夠，現在有了她給的這兩樣東西，那事情就更好辦了。
江月薇松了一氣，問男人：“如果你去揭發，他們會判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