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迢迢長路35
◎遺失當物的記錄◎
在校園裏走着走着, 就到了女師大的校門口。
誰也不知道下午會遇到這樣的一場風波。
洛螢就此離開,淩鈴也回身走向宿舍。
季思雨的選擇,沒有人知道究竟是對是錯。
對于她而言, 這一場交易, 為的是自己的前程, 但難免沒有通過毀掉容貌來報複家人的意思。
值得嗎?
沒有人知道。
對于做下選擇的人而言,當事人覺得值得,旁人的話不過是浮雲。
淩鈴雖然是季思雨的室友,在女師大同吃同住一起相處了四年的同學, 可有些事情, 終究無法感同身受。
她覺得,事情還沒有到這種地步, 再等等,再想想別的法子,也許還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決了呢?
毀了一半的容貌, 即便是相處了幾年的同學都覺得駭人, 這要是走在大街上,日後即便是去了西洋念書,又要受到多少人的嘲諷與白眼?
洛螢招手叫了一輛膠皮車,準備直接回到天橋二道兒胡同。
她跟着淩鈴與文家兩姐妹來女師大的這段時間,估計小田叔去那打鼓人的家裏已經走過了一遭,也不知道消息如何。
洛螢才回了誠和當,就見小田叔已經安坐在櫃臺內,臉色不太好看。
問了才知,原來這打鼓人送出來的消息不只誠和當一家, 唐刀苗刀這類的冷兵器, 雖然時下的軍隊已經依靠各路火器槍炮, 但還有冷兵器愛好者趁着機會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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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午送來的消息,去的晚了,早已有別家人先行找上門收走了這兵器。
小田叔心中憤憤這打鼓的不講規矩,說好是自家讓幫忙找,哪有半道上截胡給了別人家的道理。
“這人以前真是沒看出來,老東家照顧他生意不少,這明擺着是咱家讓找的貨,倒是讓別人截胡了,也不知這是賺了幾個大洋。”
提起來,王小田就有些來氣。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小田叔,這就說明那東西跟咱家有緣無分,這收物件寶貝也看緣分,也許下一個更好呢。”
洛螢知道也只是稍有遺憾,畢竟那打鼓人只說是找到了合适的兵器,但這兵器具體啥樣如何也沒見着,既沒有看見也沒摸着,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想找一個趁手的兵器,終究是得看緣分,天時地利人和嘛。
說了一陣,洛螢瞅了一眼櫃上,少年頭在櫃上擺了一只梨子,在櫃子裏還支起來了一個自制的小畫板,像模像樣地畫着素描。
別的洛螢不太懂,但這梨畫的真一樣一樣的,真實度很高。
現在少年頭已經開始用當鋪裏的各樣東西連慢慢學着畫了,樂此不疲。只是仍然愛用自己在地毯上一銅元買三四個的小鉛筆頭。
洛螢說他學的好了,以後當鋪內收進了當物可以畫下來做憑證,用鋪子裏提供的筆紙來畫,好說歹說,這小夥子才答應,不過也學的更加賣力了。
當然——少年頭還是死活不同意進美術學校念書,而是跟天橋市場那位畫像的先生學習。
原本只是這小夥子去看對方畫像,請教一些地方是怎麽畫出來的,又被那畫像先生指點幾句。
對方似乎覺得少年頭有幾分天賦,并不吝指導,但少年頭哪好意思白聽人家的教誨,每次去了帶個時興的瓜果,天橋攤子上買上一份的小吃,多少是個心意。
那畫像的先生沒說要拜師,少年頭每次去也只是稱對方為先生。
“話說小義,你那位先生可知是哪裏人士,我看他也不像是缺錢來靠畫像賺錢的人。”
崔子銘說着。
處于對鋪子裏這唯一的孩子的關懷,當鋪之內老老少少也是明裏暗裏去天橋市場偷偷打探了一下那位畫像的先生,別是個騙子。
洛螢去看過,兩位看人無數的掌櫃也去偷偷看過,看此放下心來。
那畫像的先生雖然打扮的一副普通樣子,只穿了一身長衫,用的也是大衆的紙筆,但有這麽一手技藝,還有通身的氣質卻是掩飾不住的。
“先生沒說過,只說姓梁,讓我叫梁先生,他說自己尚在求學,所以我不用喊他老師或是師父。”
少年頭搖了搖頭說着。
這位畫像的梁先生每日都是天明來出攤,等到了傍晚也收拾收拾畫板走人。
“這梁先生在天橋上既不招攬,也不敲鑼多求賞錢,斯斯文文的樣子,可不是勞苦人。”崔子銘說着。
這吃了上頓沒下頓,天橋賣藝的苦命人,哪個不是用力吆喝招攬行人指望多賺兩個銅子,使出了看家的力氣。
“梁先生既然有一手西洋畫技,想來原本家庭應當是不差的。只是想不通怎麽到了天橋來擺畫攤子。”王小田搖了搖頭,這人來了天橋市場擺攤也有一陣子了,剛開始那真是格格不入,一身的書生氣,白面長相文弱樣子在一種賣膏藥舞雜耍唱大鼓的人裏十分顯眼。
最初的時候,聽說這梁先生因為不懂規矩,還被其他人欺負過。
“梁先生近日收攤倒是早了些,他說天橋這兒挺有意思的,還跟我學着怎麽在地攤上挑東西呢,前兩天還跟我打聽鬼市要怎麽走。”
少年頭說着。
衆人談論了一會兒這位梁先生,洛螢沒有怎麽搭話,但她大抵是知道這位看着一點都不像是窮苦人的梁先生是幹什麽的,按照後世現代的話來說,他應該是來體驗生活,進行社會實踐,獲取靈感的吧?
梁先生的到來算是給天橋兒周圍的衆人增添了個新談資,等到時間長了,也沒人提了,許是等他走之後才會有人再念叨起,天橋曾經來過一位西洋美術畫像的先生。
上午去祭拜了原身父親,下午出門去女師大又遇上季思雨的那一遭事情,洛螢揉了揉太陽穴,這偌大的北寧城,按老話說還是天子腳下,皇城根兒就這麽多事兒。
她倒現在還沒有去過寧朝其他的地方,也不知道其他的地界,這些詭物妖魔鬼怪出現的是否也是這麽頻繁?
回到房間之內,洛螢坐在書桌前,手指輕敲桌面。
《楚帛書》,《楚帛書》究竟在哪?
現在因為知道了曹道人那一頭的消息,倒是不敢找一些打鼓人,收貨的去尋覓了,就怕讓無關之人被這妖魔鬼怪盯上。
重新進入秘字號房,這裏一如既往地安靜。
洛螢翻開《鎮詭當簿》,很快翻到了遺失詭物的書頁。
【編號丁酉,靑蚨】
【已遺失,多現于貪婪之人手中,化作尋常錢幣,難尋。】
【編號丙午,偶人】
【已遺失,作用不詳,傳聞可替命。】
【編號丁卯,碗】
【已遺失,碗,作用不詳。】
【編號乙未,苗刀】
【已遺失,見血封喉,危!危!危!】
......
目前當鋪之內遺失的詭物只尋回了一個秀兒,還有四件詭物沒找回來。
洛螢挨個看下來,她微微皺起眉頭,和當初的秀兒一樣,這四件丢失的詭物除了一個已遺失,留下來的信息也極其有限。
四件東西都作用不詳,連具體的樣貌什麽樣都不清楚。
就說這個偶人,是啥樣的偶人,什麽材質的?
還有這個碗,就更加的離譜了,誰家沒有碗?這個碗是圓是扁還是方,是粗瓷的還是青花的還是什麽釉色的,半點提示也沒有,這要是什麽時候出口到了寧朝之外,或者不知道流落到哪裏,洛螢可怎麽找去?
就離譜!
好在起碼給了個名字,這四樣詭物大致能夠知道是什麽東西。
只不過,此刻洛螢的目光凝固在最後一行上。
這個編號乙未的“苗刀”,描述中的三個危字明顯說明了這件詭物的危險性。
可苗刀從前是軍隊裏的制式冷兵器,這個詭物苗刀的奇特之處,莫非是在于殺人?
危險到底在哪也沒有寫出來,見血封喉,別的兵器不也是見血封喉嗎?
洛螢也不知道這是洛永誠留下來的爛攤子,還是要再往上,往上上,上上上數留下來的爛攤子。
但總之,現在這些爛攤子都得她來收拾。
腦子列出來接下來要幹的事兒,四件詭物,一件《楚帛書》,這都是她的任務。
就算是半點線索沒有,她也得主動出擊。
只希望下個月随着曹道人進入真正的“鬼市”,能夠給她一些收獲。
重新合上了《鎮詭當簿》,洛螢随手拿起插在桌面花瓶裏的桃枝,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放在花瓶裏這些天,這桃枝好像有點粗壯了?
不過洛螢也不曾往花瓶裏倒水,純粹是個擺設,給桃枝栖身用。
也許過了個十年八年的,這桃枝沒準真能有點奇異的功能。
她在書桌上鋪上一張紙,将墨汁與鋼筆都準備好,一手持桃枝,輕輕往博古架上掃了掃。
《鎮詭當簿》裏面的消息不足,但眼前不是還有這些詭物嗎?當初秀兒的心思就是從這些家夥這裏掏出來的。
洛螢看向詭物們的眼神十分和善,語氣淳淳:
“寶兄,筆兄,燭兄,還有秀兒,咱們家走散了不少兄弟姐妹,可惜我又不太了解,來,給我介紹介紹他們,這眼看着快要中秋了,也好早日實現大團圓。”
一聽這話,破毛筆一馬當先地直接從筆架上飛了出來,直接沖上了書桌上的宣紙開始揮毫。
死道友不死貧道,都被抓回來欺壓才好呢!憑啥它們在外邊潇灑?
破毛筆正在紙上大書特書,絲毫沒有注意到,對于博古架最上方的繡鞋,悄悄将鞋尖對準了書桌的方向,看着正在潑墨的破毛筆,仿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