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誠潤, 我爸不給錢了,我自己這還有五十塊大洋,要不你跟我合辦吧。”柏銘揚找到沈誠潤。
沈誠潤想了想, 有家報刊也挺好, 能省不少事情就同意了。這事情被之前那名收報紙的同學知道,他也想加入,沈誠潤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那男生家裏雖談不上富貴, 但也不窮,家中有個自家的百貨小鋪,一年賺來的大洋除卻兩個兒子的學費和家中嚼用也能剩下幾十塊大洋。
班中也有條件比他差的, 都舍不下臉。男生條件并未到那個必須舍臉的地步, 竟能做到這種地步,放下身段收攏報紙,沈誠潤還挺欣賞這樣的人。
“可以。”既然決定入股,沈誠潤就不想稀裏糊塗,還是說明白得好。
“銘揚,你現在賬上還有多少錢?”
“五十多個大洋吧。”柏銘揚道:“是我全部的財産了。”
沈誠潤颔首,“邵宏駿,你能出多少?”
邵宏駿立刻道:“我能拿出一百大洋。”
“可以, 我再出三百塊大洋湊個整數。”沈誠潤道:“場地設備都是銘揚出的, 不管多少, 就抵算成五十塊大洋, 如此,銘揚和宏駿各出資一百塊大洋。
按照出資算分股, 我占六成, 銘揚和宏駿各占二成。
不過我這邊事情太多, 除了前期能投入一些精力,待報館步入正規,我就沒精力管理,所以我再讓出一成利潤。
這樣算來,我占五成股份,銘揚宏駿你們就各占二點五成股份。”
柏銘揚和邵宏駿都沒異議,放學後,柏銘揚帶二人去了報館,把沈誠潤和邵宏駿介紹給報館裏的所有人認識。
報館人不多,算柏銘揚才四人,人手有點太少,不過別看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刊印的設備都是齊全的,這就是柏家有錢,像其他同柏銘揚同等規模的小報或者學生辦的報紙都是不能刊印的,會送到大報館按照刊印的數字等算錢。
沈誠潤簡單給報館裏的人講述了自己的想法,當即就有一名叫做王強的工作人員道:“我不同意改版,我當初之所以願意委身在咱們這種小報館,就是為了一個相對自由的言論環境,可以對政治暢所欲言,發表別人不敢講的政治批評。”
沈誠潤雖然沒仔細看過從前的《時事政報》,但沈誠潤真沒看到過什麽一針見血的好時評,講真,沈誠潤覺得那些時評非常幼稚,有些想法在沈誠潤看來甚至有些荒誕可笑。
Advertisement
柏銘揚看了那人一眼,指着沈誠潤道:“我是虧得沒錢辦不下去了,現在報館已經賣給誠潤,這裏的一切都是誠潤說得算。
當然如果王先生仍舊願意堅守自己的理想,那麽看在這份堅守和這麽長時間的同事情誼,我就做決定了,這間報館不賣給誠潤,賣給你。
你出資把報館買下來,到時候你想怎麽辦都成,就算照着原來的模子繼續刊印,我也沒意見。”
王強氣得眼睛青蛙一樣瞪鼓起來,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半晌才強詞奪理道:“滿嘴銅臭,臭不可聞,簡直有辱斯文,我乃文人墨客,不屑與你們為伍。”
王強一甩袖子,別開臉不看幾人,人卻沒走。
柏銘揚聳聳肩膀,根本不與王強争辯,道:“你把王先生月錢結算下給他,還有王先生走的時候一定要把東西帶全,不然這報館易了主,別人不清楚再把你的東西錯當垃圾丢掉,可就沒人負責了。”
這下王強是真氣成蛤.蟆樣,“你,你,好,我就走,看以後你們這種小報的時評給那點錢誰還樂意給你們寫!”
王強這回真走了,月錢沒忘拿,東西沒收拾,主要是這裏的所有東西都是報館的,他自己什麽都沒拿來報館過。
“其他人還有有意見的嗎?”沈誠潤問道。
“沒有。”衆人回道。
沈誠潤點頭,“既然要改版,那麽首先名字就要改了,咱們不再做時事政治,叫時事政報也不合适,大家有什麽好的提議,最好是那種有內涵又文雅的名字。”
“小說時報。”柏銘揚率先道。
“休閑時報。”邵宏駿緊跟着道。
“烏虛報。”
接連說了幾個大家都不滿意,沈誠潤仔細想了想道:“我們的報紙想要在這麽多火熱的報紙雜志中殺出重圍,名字最好好記又能展現報紙的特色,我想不如幹脆就叫《烏虛連環圖畫報》。”
衆人低聲商量一番,覺得可行。連環圖畫雖然不夠文雅,但是正好展現了他們報紙的主要特色,在連環圖畫還沒流行的時候,屬于新事物,還比較能引起注意并被記住。
“就叫這個。”柏銘揚等人全部贊同。
沈誠潤就在空白的紙上用加大加粗的毛筆寫下烏虛連環圖畫報六個大字。
“接下來就是主題和內容。”沈誠潤道:“我們的主題就是連環圖畫,內容暫時分為五個板塊。第一板塊毫無疑問就是連環畫,因為連環畫比文字占地,所以咱們需要兩大整版版面,也就是四頁,這四頁的內容要有不同的劃分,最好是兩版适合男性,兩版适合女性。如此男女讀者均衡,就不流失客源。
其次是小說連載和時令新聞等內容各占一個版面,其中又以小說連載為主,占一大頁,剩下時令和新聞共占一頁。
再然後就是廣告等。”
柏銘揚眼巴巴望着沈誠潤,“可是我們現在沒有廣告投資。”
若是有,他就不至于辦不下去了。
“現在沒有,以後肯定會有,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沈誠潤非常有信心,“至于前期沒有廣告正好,咱們可以利用。
咱們可以長期刊登招聘廣告,連環圖畫的作者和小說作者,另外好的時評和各地的奇聞異事也可以給咱們投稿,一經采用,都有稿費。”
沈誠潤很快敲定報紙主旨,最後道:“至于這幾個月咱們先停刊,但報紙不停印,改成小頁,印招聘廣告就行,咱們得先把人手招聘全了,不然都是空談。
當然若是各位身邊有這樣的人才,尤其是擅長書畫的可以請來,月錢好商議。
至于連環畫的故事,一時之間沒有也沒關系,咱們可以先畫四大名著。”
“好主意。”
“至于具體怎麽畫,等人來了咱們再說。”
事情定下,大家就都忙碌起來,重點在于尋找作者。
小說作者尚可,不算難尋,報紙在怎樣不出名,月錢給到位,還是能尋找到兩個稍有讀者群的。
最難的就是連環圖畫作者,畢竟現在還沒有連環畫作者,都是畫插畫的。
康圖就是一名插圖畫家,他就是一名最最底層的小畫手,那些熱門的小說插畫輪不到他,不熱門的小說作者自己都不夠賺錢的,也用不着插畫。剩下中間小紅的小說雖然需要插畫,但是畫手太多了,根本搶不上。
又是沒有工作的一天,康圖垂頭喪氣地往家走,拐過一條又一條的繁榮大街,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寬敞胡同,最後停在一處老舊破爛的房子前。
一個婦女殷殷的讨好聲響起,“房東,你看這月租金可能再寬限幾天,你也知道我家男人會畫畫,只不過最近不景氣,一旦有了生意立刻就能還上你的房租。”
然而房東卻絲毫沒有客氣,大聲道:“會畫畫有什麽了不起,倒是能賺來錢呀,我大字不識一個又怎樣,我家有錢,我有自己的房子住,還有房子能出租貼補家用。我和我女人就算不幹活,每日躺着也有錢花。”
“是是是。房東您真是好福氣,您太太遇到你這樣的丈夫也是有福氣。”女人讨好的聲音再次響起,絲毫不敢為自己的男人辯解,還得要一疊聲附和房東。
房東又吹了一會兒,這才心滿意足,臨走時給女人下了最後通牒,“看在你一個女人跟着那樣的男人也不容易的份上,我就再給你七天時間,七天後若是還交不上房租,別跟我說那些理由,立刻就給我搬走。這天下可憐的人多了,我可可憐不過來。”
“謝謝,你真是好心,放心,七天內我們一定湊夠房租。”
房東大踏步走出來,就看見定定站在門口滿臉痛苦的康圖,房東冷笑聲,“康大畫家回來了,房租可怎麽說?”
康圖又能說什麽,他沒錢總不能帶全家去睡大街吧。
只能同他妻子一般低聲下氣賠笑臉道:“七日內我一定還錢。”
“呵!”房東呵呵一笑,表示早就猜到這個結果,昂着頭走了。
康圖的妻子這時候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眼眶一紅,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康圖趕緊上前哄道:“你別哭,別哭啊。”
“我怎能不哭,你沒看見房東剛才那副嘴角,你倒好,尋個找工作的由頭走了,把我自己撇下面對他,你知不知道我一個婦人對着另一個男人低三下四是什麽心情,那一刻我真恨不能立時立刻就羞死。”
康圖趕緊捂住妻子的嘴巴,“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康圖這般,妻子的眼淚落得更兇了。
“當初我和家裏人就是看中了你對我的這份好才嫁給你,可是誰知道……”康圖的妻子哭訴道:“想當初我也是富貴人家的姑娘,不說十指不沾陽春水,但也吃穿不愁,心氣高得很,結果現在就過成這樣。我都沒臉回娘家,兄嫂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打秋風的窮親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