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沈小姐。”甲油膠工廠廠長陳光明帶着七八套甲油膠趕到美甲鋪笑眯眯道:“沈總經理知道您的同學喜歡, 特意打電話吩咐我給送過來。”
早上沈誠潤走的時候碰見沈清雅她們,就打電話告訴陳光明準備幾套甲油膠送到美甲鋪,對于沈誠潤而言, 若是這點小東西能幫助沈清雅增進朋友間友誼就太值了。
沈清雅接過, 一人分給一個小匣子。
“謝謝。”韓梅雨笑得見牙不見眼,伸手接過。
小匣子四四方方,有一把小鎖頭,小小的鑰匙就被拴在鎖頭旁邊, 插進去一擰,啪嗒一聲就打開了。
韓梅雨驚喜道:“這不是裝飾,竟是真的能有。”
再看匣子裏面裝有整套的甲油膠, 包括海綿條、抛光條、美甲锉、死皮叉、底膠、十三色甲油膠、封層, 還有紫外線燈。
至于指甲飾品就沒有了,那些東西都是後配,沈家工廠不生産。市面上的甲油膠套裝也是這般賣的,一套整二十五元。
就這價着實不便宜,可還是供不應求,哪家百貨大樓有賣,不過一日就能搶個精光。
韓梅雨等小姑娘各個喜歡得不行,對沈清雅更加親密, 再加上沈清雅年紀最大, 隐隐已有以沈清雅為首的意思。
沈誠潤和葉懿早就約好爬山, 吃過早飯葉懿就來接他。
沈誠潤趕緊上樓換衣服, 福福在床上滾了一圈,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肚子, 現在福福已經長好新毛, 柔柔軟軟的, 十分好摸。
摸夠了起身要走,福福早被他一通摸揉弄醒了,見他要走就竄上去非要跟着。
沈誠潤搖着一根手指,“不行哦,不能帶你去,你還記得上次你非纏着人,我捉你你不下來的那次嗎,這次我就跟他出去玩,可不能帶你,以免叫他回憶起上次尴尬的經歷。”
沈誠潤伸手去捉福福,福福卻一頭紮進他長衫內。沈誠潤無奈,只能解開領口的盤口捉福福,福福動作靈活蹭地一下就從沈誠潤長衫下擺竄出去。
沈誠潤見福福跑了,也就沒在意,自己轉身離開。沒看見福福趁他不注意,把他藏在胸口的荷包偷出來,一松口荷包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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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誠然也換好了長衫,兄弟兩在樓下彙合,先後坐進葉懿車中,本來沈誠然身量最小,正應該他坐在最中間,但沈誠潤考慮到葉懿的性子,怕陌生人挨着他會讓葉懿覺得不舒服,這才自己坐在中間。
沈誠然上來,剛要坐下,就聽到吱吱兩聲,原來福福偷偷跟了下來,藏在沈誠然的衣衫下擺。
葉懿看見福福身體就僵了下,偏偏福福還不知道死活地往葉懿身上竄,葉懿僵硬得身體都要成木頭了。
“你怎麽跟來了,不是不讓你跟出來嗎?”沈誠潤忙去捉福福,福福就又如那天那般在葉懿身上竄來竄去,好一陣鬧挺。
“算了。”最後葉懿頭疼地揉揉眉心,“它不肯下去就讓它跟着吧。”總之別在他身上竄來竄去就行。
此時的容華山上樹木已經抽出綠條,磚石鋪就而成小路蜿蜒其上,仿佛連接天地。
葉懿還沒登山呢,先覺出了累。
沈誠潤倒是還好,最近天天早起練武也不覺得累,至于沈誠然、武威、文智三人體力也都還好,唯獨常年不愛運動的葉懿爬了一會兒就爬不動了。
“那邊有涼亭,我們休息會兒吧。”沈誠潤指着一處修建在半山腰上的涼亭道。
“好。”葉懿頭上已經有了汗珠,大口喘息。
涼亭旁有賣水賣冰棍的,沈誠潤就走過去,五月的天氣雖然不冷,但也絕對談不上熱,不适合吃冰棍。
沈誠潤就問道:“水怎麽賣?”
攤主笑呵呵回道:“茶水和糖水五分錢一碗,蜂蜜水十分錢一碗,先生喝哪種水?”
茶館裏同樣的東西都是論壺賣的,這裏卻是論碗。不過沈誠潤可以理解,畢竟人家攤主總要背上來,每日來來回回的體力勞動也值這個價。更何況,現在沈誠潤已經不差錢了,更不會計較這些。
他道:“給我來五碗蜂蜜水。”說着去摸荷包,結果全身都被他翻遍也沒找到,沈誠潤猜測要不就是落在家裏沒帶出來,要麽就是路上遺失了。
不管哪樣,先付錢要緊,沈誠潤不好意思問葉懿等人要,就回頭神色正常地喊沈誠然,“誠然你過來下,看你想吃些什麽。”
沈誠然這時候正是長個子的時候,早上又練武,這會兒又爬山,體力消耗大半,又累又渴,就屁颠颠跑過來。
沈誠潤神色自然道:“水我點了蜂蜜水,你可還想吃什麽幹糧?”
沈誠然看幹糧也沒什麽,就是大餅子,不過他有點餓了,也不挑剔,就道:“我要一張餅子。”
“好嘞。”攤主答應着道:“承蒙惠顧,一共五角五分。”
沈誠潤語氣溫和道:“誠然,我荷包落在家裏了,你先付錢,回去我給你。”
沈誠然卻是呆呆的瞪大眼睛,似是被驚吓到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驚叫道:“哥,你都點了什麽,怎地這般貴!”
“五碗蜂蜜水,一張你點的玉米餅子。”
攤主道:“我這從山腳下背上來總要勞力吧,不貴了,若是你到了山頂,價格比我這還要翻一倍。”
沈誠然把手伸進懷中掏出荷包,邊抖着手,邊抖着嘴唇道:“我的那碗蜂蜜水和玉米餅都不要了,你給四碗蜂蜜水就好。”
攤主想說這都沖好了怎麽還能不要,可站在他身邊的婦女偷偷拉了攤主一把,攤主就注意到那付錢的孩子面色煞白,嘴唇顫抖,手更是抖得厲害,就好像犯病了似的。攤主吓得不敢與沈誠然争辯,就怕他再多說一個字,多要他一文錢,這孩子就能立刻暈死給他看。
算了算了,大不了自己喝了,惹不起。
沈誠潤同樣訝然瞬間,他道:“錢我回去給你,你不必這樣。”
沈誠然卻心疼的反複三次,才把手中握出的汗水五角五分錢放在桌上,然後就飛快別開臉,似生怕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搶回來。
沈誠然這回聲音都抖了,還伴随着嘶啞,好像瞬間就上了一股急火,沖了嗓子。
“那不都是錢嗎?那麽貴,我不喝,我還不那麽渴,可以忍耐,等回家再喝。”
沈誠潤終于發現沈誠然不對勁之處,什麽時候沈誠然竟然變得這般扣門。
沈誠然絲毫不覺得,他一臉肉疼的幫沈誠潤把蜂蜜水端給衆人。
福福從葉懿的肩膀上跳下來要水喝,沈誠潤不敢讓它用人喝水的碗,就在旁邊找到一片大樹葉,倒了一點給福福嘗嘗味道。
盡管又累又渴,但葉懿的教養畢竟在那裏,絕對不會如沈誠潤他們般大口灌水,而是優雅地小口小口品茗,也是這樣他注意到沈誠然面前空空如也并沒有水。
“誠然,你不渴嗎?”葉懿問道。
“不渴。”可是葉懿看沈誠然的嘴唇幹幹的,可不像是不渴的樣子。
沈誠潤湊到葉懿耳邊小聲把事情講了,然而葉懿并未流露出任何訝色,他沉吟片刻道:“這并沒什麽好奇怪的,我認識一個人,他家裏不敢說巨富之資,但絕對在烏虛市也算富商一級。他為人沒有別的毛病,就是特別扣門。
曾經他的車夫有事請假,他為了省下臨時一趟車費,就自己早起兩個時辰生生靠兩條腿走到談判地,聽說到的時候都累癱了。”
“還有這樣的人。”沈誠潤大為長見識,接着問道:“那人現今如何?”
“家業倒是越做越大了,可是至今四十歲之齡未曾娶妻,更不曾納過妾。”葉懿道。
沈誠潤理所當然回答“太正常了,他這般扣門哪有女子會嫁給他。”
葉懿的眼中生出幾許複雜,微搖頭,“非是無人嫁,乃是他自己扣門舍不得那點聘禮不肯娶妻。”
沈誠潤瞳孔都要發生地震了。
葉懿道:“也有人看上他的家財,想着不要彩禮,大不了給自家女兒多陪嫁些,反正待他百年後,財産都是他外孫的。
然而那人還是不依,只因為若是有女子嫁進他家家門,他不好動女子的陪嫁,那麽豈不是又要空養一張嘴,待他們生了一堆孩子,豈不是就多了無數張嘴等着他使銀子養。
那人想象就心疼得滴血,所以便不肯娶妻。”
沈誠潤震驚的半晌無語,“天下之大,果然無奇不有。”本來沈誠潤想說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只是後來覺得這話太難聽,怕葉懿會覺粗鄙才改了口。
葉懿點頭,“此人确實思想比較特別。若誠然如你說得那般,二人許是趣味相投,要不要我引見番?”
“可別,千萬別!”沈誠潤斷然拒絕。
什麽志趣相投,以沈誠潤看分明是臭味相投。
“誠然已經夠扣門了,可不能再扣下去了,就不用認識那位妙友了,我還指着抱侄子呢。”
葉懿想想也是,沈誠然正在性格形成的階段,少和扣門的人接觸也好,省得被影響更嚴重,許是身邊大方的人多了,還能扳過來些。
不過到了最後沈誠潤都不得不佩服沈誠然的扣門,那就是渴成那樣,登上山頂都沒喝水,愣是挺到回家,一進門就灌了一肚子水飽,午飯都沒吃。
不知道是不是沈誠然的表現太過驚訝于葉懿,總之沈誠潤他們回到家不過半個時辰,就有葉家管事送來兩千多塊大洋和賬本,說是上個月的分成。
那大洋送來的不是銀票,而是整箱的大洋,仿佛就是特意為了給什麽人看。
這其中不僅有堿廠和氨廠,還有肥皂廠的利潤。
沈誠潤把沈誠然叫來,讓他親自看家裏的財産,就怕他之所以會那麽扣,是因為還覺得家中沒錢。
沒想到沈誠然淡然道:“我知道,我跟着陳廠長學習的時候,陳廠長從不背着我,甚至主動教我看賬本,我知道咱們家廠子那邊收入每月就有幾千塊大洋。”
沈誠潤想到沈誠然之前的經歷,覺得他可能是苦日子過得,養成了誰有錢,自己手中沒錢心就不踏實的性子,便道:“你不必擔心錢的事情,咱家的宅子給了姐,那麽姐現在的那個鋪子我給你,姐就屬于租你的鋪子做生意,以後付你租金。”
這樣一來,沈誠然手中就有了進賬,許是能心裏踏實些。
誰知道沈誠然道:“鋪子我就不要了,送給姐吧,姐正好用來做生意,我要做買賣,會自己攢錢。”
沈誠潤已經把沈誠然今日的表現告訴沈清雅,沈誠潤這般直接把鋪子送給沈清雅的大方勁,一時之間把沈誠潤搞蒙了,沈誠然到底是扣呢,還是不扣呢。
沈誠潤最後決定再觀察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