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在他的世界裏,他早已見過她無數回。◎
黃昏的光影将女孩的影子拉得很長,她背光而立,斜刺裏她的周身好像都被鍍上了一層毛絨絨的光暈。
岑知禮聞言,動作不由得一頓,他擡頭看向她:“那小子終于舍得跟你說實話了?”
姜南星歪了歪頭,岑知禮又說:“我和他母親是朋友。”
姜南星問:“終于說實話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岑知禮有些驚訝,“是那小子給我推薦的你,說實話我這個角色不太适合你,所以一開始沒有想過找你來試鏡,結果我讓幸川來給我做滑雪顧問,他就問我能不能讓你來試個鏡。”
他輕笑了聲:“年紀不大,排場倒很大,真以為我找不到別人來給我當顧問了嗎?”
姜南星說:“那您為什麽還答應讓我過來?”
岑知禮手指點着桌子,說:“他給我看了一段你演戲的視頻。”
“欸?”姜南星問,“哪段視頻?”
“《玫瑰槍手》。”岑知禮說,“一段正片裏沒有剪進去的戲,雖然演得很青澀,但是很靈,我從你那段戲裏好像看到了意氣風發時的蘇禾的影子。”
《玫瑰槍手》是姜南星的第一部 作品,她更加訝異了:“幸川怎麽會有那麽早以前的拍戲視頻?”
岑知禮看着她:“那你就要親自去問他了。”
姜南星點了點頭,禮貌地與岑知禮告別,文雯和紀青青已經離開,徐言言仍在別墅門口等着。
天色漸晚,冬日暮色落得快,黑夜沉沉地壓下來,幹枯的樹影在暗色的光影中左右搖曳。
姜南星讓徐言言在車裏繼續等了會,她走到旁邊,撥通了幸川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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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午就到了,期間給姜南星發過微信報平安,只是姜南星當時正在試鏡,沒來得及回他。
中間隔了四個小時的時差,幸川那邊還是白日,下飛機之後,他就去到酒店埋頭睡覺去了,準備好好養精蓄銳,好全力以赴地訓練和比賽。
電話響了好久他才接通,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房間裏的光線不充足,泛着股啞灰色。
他眼睛都沒睜,長手一伸,從床頭櫃上撈過電話,因為長時間沒說話,聲音裏帶着将醒未醒時的啞。
“喂?”
手機架到了耳邊,依然沒看來電人,聽筒裏是呼啦啦的風聲,伴随着的還有女孩清淺的呼吸聲。
好久好久都沒人說話,他不由得又“喂?”了聲,終于睜開眼,看了眼來電人,“星星”兩個字映入他的眼簾。
有一個瞬間,他完全忘記了兩人的關系已經改變,以為還是同以前一樣,自己仍舊守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只能遠遠看着她,遙望着她。
即便遇見,自己心裏那點無法窺見天光的欲念,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壓在心底,明明胸口有灼熱的岩漿滾出,但落到她那裏時,只剩一點無人注意到的渺小火星子。
他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滞,昏沉的光影裏,心跳的聲音大到幾乎要從他的嗓子眼裏噴薄而出。
他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厲害,然後她聽她語音裏帶着笑意軟綿綿地叫他:“幸小九。”
她說:“我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見過?”
酒店的隔音效果不算特別好,門外有兩個人用着他聽不懂的異國語言在吵架,不同音色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恍惚讓他覺得自己此時正身處于川流不息的異國街頭。
某個時刻,幸川腦海裏忽然閃過好多畫面,最清晰的一次,是前幾年的某一天,他也是在新西蘭參加比賽。
那次比賽結束得比想象中要更快一些,散場後,陸杉非拉着他要去逛街。
那次只來了他們兩個人,陸杉說要給大家帶禮物回去。
大家都是滑雪運動員,來新西蘭比賽都是家常便飯,哪裏用得着他帶紀念品?
可他興致特別高,幸川左右無事,就陪着他一起去了。
結果逛到某個舊物店的時候,陸杉在裏面專注地挑選紀念品,店主挂在牆上的電視機裏突然播放了一首中文歌。
起先他還沒在意,直到播報新聞的主持人突然提到了姜南星的名字。
是檔英文電視臺,姜南星并沒有特地為自己起英文名,就是簡單直白的“Nanxing Jiang”。
主持人說,在華國昨日舉辦的非常有權威性的音樂獎項裏,這位叫做姜南星的新人女歌手,同時拿到了最佳新人和最佳專輯兩個獎項,是一位前途無量的未來巨星呢。
那時也是這樣一個陽光正好的下午,稀疏的陽光越過旁邊的門框照耀在他身上,他仰着臉,薄唇緊抿,看向電視機時,有着一種近乎虔誠的神情。
陸杉剛挑中一塊懷表,正想問他好不好看,驀然看到這一幕,将要說出口的話沒來由地停了停。
他擡步走過去,電視裏的女歌手正用自己空靈婉轉的聲音唱:“我無法鮮明真切地記住,一片葉子的輪廓,問候與道別,在匆匆一瞥間。”
她下颌微揚,神情冷清,身上穿着浮誇的衣服,在熱鬧的人群裏,有種游離一切的睥睨味道。
陸杉當場被擊中,走過去,肩膀碰了碰幸川的:“這個歌手不錯,唱歌我喜歡。”
幸川像是仍舊沒有回過神來,仰着頭,側臉被陽光度過了一層金光。
陸杉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打趣:“怎麽,看傻了?”
“不過,這個歌詞挺有意思的,誰寫的?”他又問。
“不是歌詞,是詩,辛波斯卡的詩。”這次,幸川回答了,随着歌曲的結束,他的目光終于從電視上收回,眼神落在陸杉手裏那塊懷表上,“在辛波斯卡的詩裏,星星一般代表着太陽。”
陸杉撓了撓頭,不明白他怎麽突然間就從歌詞扯到了星星太陽的,他斟酌了片刻,還是決定坦白自己的無知:“話說,辛波斯卡是誰?是個冷門歌手嗎?”
幸川:“…………”
幸川按了按眉心,睡意徹底被驅趕走,他從回憶裏抽回神來。
姜南星仍舊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一時間摸不準姜南星說的“以前就見過”究竟是哪一次見過,在他的世界裏,他早已見過她無數回。
他靜默了片刻,最終也只是輕輕地說:“是,見過的。”
姜南星彎了彎眼睛:“果然啊。”
她說:“我今天來試鏡,在岑導家的花園裏,然後突然想起我小時候來過這個地方。”
她這麽一說,幸川就猜出她說的是哪一次相遇了,幸川掀開被子下床,起身去為自己倒了一杯涼水。
姜南星說:“我那年才十歲欸,你怎麽記住我的?你不會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注意我了吧?”
其實更早。
幸川喉結輕滾,冰涼的水順着他的喉管往下落,冰得喉嚨泛起了輕微的疼。
他沒有回答,姜南星也沒有追問。
冬日的夜晚,此起彼伏的山巒如同黑白舊電影裏的場景,沉默而孤獨地美着。
姜南星說:“你那時候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很像是表演型人格,一個人跑到花園裏在那兒念臺詞?”
她當時雖然年紀小,但羞恥心已經很強,雖然後面一直在若無其事地跟幸川交流,其實心裏恨不得快點打個地洞鑽進去。
好在少年除開最開始的讨厭之外,後面是真的溫柔,兩個人坐在那裏就“小王子和小狐貍建立羁絆是不是對小玫瑰的背叛”這個問題,讨論了很久。
年紀小的小朋友,對感情以及藝術的感知能力沒有那麽強,看到的都是一些很淺的東西,在意的方向也很無聊。
那一整晚,他們都在聊天,從童話故事聊到天氣,又聊到這無趣的藝術沙龍。
後來許舒雅來叫她時,她還覺得意猶未盡,可直到坐上回家的車,她才反應過來她并沒有留下那位和她很有共同語言的小哥哥的聯系方式。
但是,來日方長,下次見面的時候再問他要也沒關系——那時她是這麽想的。
但少年時期的友誼太脆弱了,她生命裏精彩的人也有很多,沒多久,她就徹底把這個僅有過一面之緣的小知己忘記了。
姜南星說:“你是不是早就想起來了,怎麽不告訴我?”
幸川倚着門旁的櫃子站立着,雙腿交疊在身前,嗓音很低帶着點不經意的笑:“沒什麽好說的。”
“但是,這很重要啊!”姜南星說,“原來,那麽早之前就見過我們幸川川,對我來講很重要。”
她仰起頭,山間夜色好,朦胧的月光挂上了高高的樹梢,空氣裏漂浮着的盡是草木的清香。
聽到她的話,幸川又是一聲輕笑,他的聲音淡淡的:“是嗎?”
“當然,”姜南星說,“如果早一點想起來就好了,那樣就可以早一點和你重逢了,說不定我們也不需要再繞那麽大一圈才走到這一步了。”
戀愛中的人,總覺得如果更早一點遇見,就能更早地參與對方的人生,就能少些遺憾,但是——
幸川說:“如果早一點遇見,你會記得我嗎?”
作者有話說:
玩個冷門歌手梗。
謝謝【可樂】的地雷1個;
最近疫情反複,甜嘤嘤已經居家辦公好多天啦,每天都在做核酸,大家也要注意防護呀!
◎最新評論:
【今天稍晚更,十點半左右,辛苦久等,到時候給寶貝們發紅包!】
【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頂】
【碼字沒動力?來瓶營養液!寫文沒靈感?來瓶營養液!營養液——對作者大大最深沉的愛~】
【我覺得我該笑的,又抑制不住地掉眼淚,怎麽那麽好哭啊。今天下樓逼自己看看看綠色植物,發現小區鎖死了T^T】
【嘤嘤子帶好口罩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