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日/
Chapter 12
這是第幾次和祁鶴一起回到樨園呢,兩個人一起回家。
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溫歲下了車,春末餘寒的涼風不憐惜地撲在她裸/露的薄肩,刺得女孩一抖。
祁鶴走在前面,打開門,霎時那間冷清的房子燈光亮起,溫暖如晝。
他在亮光中轉身,望着濃稠夜色下的少女。
溫歲迎風慢慢地走向他。
浴室流動的水聲即停,房間光線昏暗,落地窗的紗簾若隐若現投射出巨樹張狂的枝丫。
街區寂靜,路燈孤單地伫立,與潑墨的月夜擁吻。
溫歲坐在床尾,禮服未脫,摘下頸間的翡翠項鏈。
綠瑩瑩的光芒神秘迷人,她深呼吸。
拖鞋趿拉的聲響愈近,伴随着走廊每盞燈熄滅的聲音,祁鶴養的貓不知何時悄悄潛了進來,蹭女孩的小腿肚。
燈光黯淡,溫歲亮起床頭的小臺燈,擡眼祁鶴如期出現房門前。
他下半身裹着浴巾,上身不着寸縷,肩背勁拔,肌肉緊實線條飽滿,但并未達到過滿則虧的地步,恰好在勻稱的界點,不誇張。未幹的幾顆水珠順着鎖骨流淌去胸腹,痕跡清明,散發出強烈的男性荷爾蒙。
手裏則拿了一個黑絨的小盒子。
他關上門,貓就躲床底下,溫歲問他:“是什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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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鶴擺出明知故問的神情,“你來拆?”
“你為什麽突然送我禮物。”
“朋友提的,我覺得有趣順手就買了。”他混不吝道。
意料之中,溫歲沒有感覺失望,她點了點頭:“你知道我的尺碼嗎?”
祁鶴掂了掂盒子,遞給她,笑:“它不需要尺碼。”
話說到這裏,溫歲大概明白了,她解開蝴蝶結,絨絲上置放的是少得可憐的布料。
設計大膽且奔放,是自己從未嘗試過的領域,祁鶴盯着她得逞地笑,溫歲沉默。
那一刻腦中奔騰湧入的是形形色色的人說過的相同一致的話。
敲打她的心。
有葉棠,有蘇菡,也有祁鶴身邊的纨绔子弟。
“他喜歡辣妹。”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曾經溫歲也嘗試過轉型,變成他會喜歡的樣子。
但是天生的容貌,溫吞的性格,哪一樣都跟這個詞格格不入。
與其四不像被人恥笑,不如就安于現狀。
畢竟,她從未自怨自艾過這樣的自己。
性格,不是他人欺侮你的理由。
可,那晚她坐在祁鶴身邊,周身都被他的氣息裹挾,沉甸甸地壓迫。
性的張力無時無刻不在沖擊她的意識、她的思考。
“初戀臉,國民女兒,”祁鶴慢悠悠地講着那些網絡上形容她的熱詞,“你這麽乖穿上會不會也很欲。”
他的眼睛裏閃爍着戲谑的光。
溫歲拎起情/趣內衣。
覺得有趣,會是哪裏有趣。
是羞辱她還是和另一個人作比較。
溫歲望向窗外皎潔的明月。
鐘姒。
他和朋友當初買衣服的對話她不得而知,不過應該也能猜出來。
溫歲心口發澀。
好。
只是,靡夜漫長,後來一切慢慢偏離了軌道。
衣服只上身了三五分鐘,床頭的臺燈晃了晃影兒,便被人粗暴地摁滅。
小貓跳出床底,蹦上小櫃,不滿地瞪着制造噪音吵它睡覺的主人們,喵喵地叫。
溫歲被壓着埋進柔軟的枕頭中,難抑地嗚咽,始作俑者不停,掀眼看了看貓,恣戾地皺眉。
他沒時間管。
“你放它進來的?”
溫歲一句話都湊不清。
他依舊霸道,随心所欲地擺弄,怎麽舒服怎麽來。
甚至......
男人望向落地窗。
後半夜下起了雷雨,也就沒能如願,雷聲轟鳴,女孩的聲音就更聽不見。
洪水中受難者抱着木槌起起浮浮,每每即将得救之時又遭下一輪無情洗刷。
不疲不歇。
東方露出魚肚白,溫歲困得實在堅持不住,受着他鬓角的厮磨。
男人餍足地吻了吻,她閉上眼過好幾秒再睜,聲音發悶:“祁鶴。”
“嗯,我在。”
“後天是我生日,”她說,“你會回來陪我嗎。”
“會,”他說,毫不猶豫地說,“我會回來陪你。”
——
荒唐的一夜只有他的這句話無比清晰,深深地存在記憶裏。
溫歲從未如此期盼13日的來臨。
她喜歡的人,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她的丈夫,會回來。
她感受到情感的草根發芽,令自己雀躍不已。
信鴿的那端盼着回信,暗戀的彼端盼着回音,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幸福,未來也一定會很幸福。
生日夜不會冷冷清清地過了。
她真的很開心,生日的那天,開開心心地和室友聚完午餐,買了一大堆食材準備做晚飯。
家宴上溫歲留意過,祁鶴愛吃三杯雞和沸騰魚片,她學了好久,還讓濺起的油燙傷了自己的手。
不過沒關系,女孩望了眼鐘,給他發了第一條消息。
[什麽時候回家呀]
沒有回,或許在開會吧,溫歲去蛋糕店取來自己的生日蛋糕,擺放在餐桌的中央。
她打掃了別墅,買了花,買了香薰蠟燭,蛋糕店還送她一頂小皇冠。
那是小孩子才喜歡戴的東西了,但溫歲也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自己的頭頂,像個公主一樣。
她終于做完了飯菜,給它們漂亮地擺盤,貓咪翹着尾巴恹恹地走過來,溫歲抱它坐在腿上打開電視機。
時針指向五點。
公司不出意外應該下班了,祁鶴在開車回來的路上了吧。
她給他發短信。
[路上小心。]
溫歲撫摸着手背的燙痕,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視劇。
大結局主人公冰釋前嫌重歸于好,身邊的親友紛紛祝福,和和美美,溫歲再一次望向鐘。
六點了。
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溫歲擔心。
沸騰魚片涼了,她跑去廚房加熱,而後耐心地擺盤。
做好這些大門依舊沒有響動,溫歲站在玄關,緊緊地捏着手機。
她安慰自己,他會來的。
那天晚上他答應過的,沒有推脫沒有扭捏,答應得很痛快。
如果自己不好好等他,他回來會傷心。
草莓蛋糕上孤零零地插着蠟燭,八點,溫歲忍不住蘸了一口奶油。
她好餓。
再等等,就快來了,她對自己說。
新鮮嬌嫩的花朵逐漸幹癟,飯菜坨到了一起,溫歲抱腿坐在沙發,電視熒光照映在女孩臉龐。
她漸漸感覺不到餓了,小腹再抽痛之後趨于平靜。
或許,連她的胃都知道,今晚不會再進食了吧。
撥去的電話顯示正在通話,發去的信息沒有回複,其實——
傍晚十點,溫歲又熱了一遍飯菜。
其實,她只是不敢面對,不敢承認。
所以連去找他的勇氣也沒有。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那天祁母來樨園吃飯,溫歲也辛苦地做了許多菜。
因果輪回,她做的菜永遠都不會給他們吃上,就像她那個時候沒本事帶回祁鶴,現在也沒本事不自欺欺人。
祁鶴在騙你啊,他對你的承諾只是爽完後心情好随口說的而已,你居然當真。
男人,穿上褲子和脫褲子前後是兩個人。
溫歲你真是天真。
不,還有零點,說不定他特意卡在零點回家,給我一個驚喜。
女孩縮在沙發裏,雙手捂住耳朵,她恨不得将自己折疊,像刺猬一樣團起來,躲在縫隙裏。
一個人的大房子很恐怖,讓她聯想到不好的東西。
“溫歲,生日快樂。”她一遍一遍地祝福自己,聲音越來越顫抖。
她不再看時間,麻木地盯着這個家裏唯一熱鬧的電視。
幾點了呢,不重要。
所以當第一縷天光滲進客廳,溫歲才機械地扭頭。
那道光刺得她眼睛好疼,幾乎一下子又冒出了淚花。
她不覺得困,也不覺得累,她坐在門邊等了一夜,沒有阖眼,一分都沒有。
皇冠被擠壓得扁扁的掉在地上,溫歲站起來往卧室走。
她沒力氣,走得慢,只想睡一覺,睡很長很長。
直到聽見背後的聲音,她停下步子。
“起床了?”祁鶴從外面回來,順手關門。
溫歲嗯了聲,揉眼睛,“你昨晚去哪裏了呀,怎麽沒回家。”
“我不回家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無所謂地答,“過來,早安吻。”
她沒動,輕聲:“昨天是我生日。”
“哦。”祁鶴瞥了眼餐桌。
“你說會回來。”
“我忘記了。”他道,“事情太多。”
溫歲用手背揩了揩臉,“沒關系。”
“我有些累了,先去睡覺。”
她沖他笑了笑。
祁鶴不耐煩:“你不是才起床。”
“可是我真的好累。”她帶了哭腔,痛苦地蹲下身,“我想回家,我想爸爸,我給他發短信......”
她沒說完,被祁鶴打斷,“你爸不是早就死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