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偷吻/
Chapter 3
她大腦空白一片,只記得後來自己渾渾噩噩地回到房間。
躺在床上,四圍阒靜,街道路燈忽明忽暗,偶爾從遠方傳來幾聲汽笛長鳴。
滿足生理需求......
總覺得刺耳,像被當作一個性功能的物品,偶爾記起才使用。
再睡醒,溫歲收拾好挎包忐忑地下樓,臨到門前猶豫片刻。
應該只是玩笑吧,她想,他并不喜歡她,在她的認知裏,相愛的人才會接吻。
于是,溫歲轉動了把手,适逢祁鶴下樓。
他頭發有些亂有些支棱,整個人恹恹的,興許還有輕微的起床氣,邊走邊不耐地用手抓了兩把,更亂了。
他看到溫歲站在門口,停下來,居高臨下地注視她。
似乎在等待什麽,他也不開口說,就盯着她。
兩人視線無聲地交彙纏繞,溫歲心虛地轉過頭,開門走了。
今天不是早八課,但溫歲依舊來得很早,預習功課的時候女孩收到一條微信,有關工作的,讓她後天去拍照。
是知名漢服設計館回廊燕的邀約,希望溫歲能為她們新設計的漢服做宣傳,現場還會有幾個其他的博主。
溫歲查了查課表,約定時間答應了下來。
下午是有關心理學的公共課,大學生普遍對此感興趣,為了搶位置魚微微她們提前了半小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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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還是來晚了,只有最後一排有空位,對于她們熱衷摸魚的選手來說,喜聞樂見。
前面全是烏泱泱的人頭,溫歲抻長脖子看了倆眼,認命地趴在桌上。
她拿出手機打理微博。
從相冊選了幾張照片準備發一波福利,糾結該如何擺位,她劃來劃去總是不滿意。
突然感覺桌子被人激動地踹了一腳,前面頻頻有人回頭,某選擇困難症還沉浸在無止境的挑揀中,有人冷不丁站在溫歲背後,“這張好看。”
她吓了一跳,趕緊把屏幕蓋住。
祁鶴穿着寬松的拼接式襯衫,斜背着單肩包,額頭的碎發服帖地垂下來,瞧着特有少年感,其他人顯然驚訝于他會來上公共課,短暫的寂靜後讨論聲逐漸變大,直到老師說安靜。
祁鶴指了指溫歲身邊的空位,笑得無害:“可以坐嗎?”
溫歲還沒回答,室友們嘴一個比一個得快,說沒人沒人,快坐。
祁鶴說謝謝,真就坐下來,有模有樣地掏出紙和筆作記錄。
溫歲完全靜不下心了,聽課也好,選照片也好。
尤其是他說這張好看之後。
明明大四基本都沒課,而且他公司這麽忙,怎麽會有精力來聽一堂無關緊要的公共課。
是因為自己嗎,是因為想偶遇她嗎?
溫歲暗暗瞟他的側臉,心裏生出了絲小雀躍。
但他記了幾筆就不記了,大爺似的靠在椅背,“溫歲。”
“啊?”
他揉着眉骨問:“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情。”
女孩冥思苦想半天,搖頭。
三個室友吃瓜狀地側眼,偏巧老師叫人上去演繹案例,抽中了她仨。
靠門的最後一排就剩了溫歲和祁鶴,她更沒有安全感,緊張地握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講臺,他好心提醒:“昨晚在樨園,我寫在合約上的,難道有人想抵賴?”
溫歲委屈地小聲嘀咕:“是你先耍賴的,我們簽的時候沒有那條。”
“那你要怎麽辦,”他輕佻地勾唇,“打我一頓嗎。”
說不過他,但溫歲不那麽緊張了。
“你欠我的早安吻,什麽時候還。”
女孩放低聲音:“回樨園吧,我總不可能在學校......”
她說話的時候稍稍偏過臉,因為怕自己說得太輕祁鶴聽不見,溫歲看着他搭在膝蓋上的手,冷白修長。
眨眼的一瞬,嘴唇飛快地掠過一片溫熱,快到以為是出現了幻覺,但鼻腔裏鑽入的似有似無的鼠尾草香氣告訴她不是。
會有多少人看見,他太大膽了,雖然僅僅是淺嘗辄止般的擦到。
心髒劇烈地蹦跳要沖出胸膛,溫歲臉皮薄,跟做虧心事一樣伏在桌板上,頭埋進臂彎裏。
她不要見人了。
始作俑者卻無所謂地舔了舔嘴唇,“不覺得很刺激麽。”
溫歲沒反應,祁鶴混不吝地聳肩,葉棠她們下臺見到溫歲跟被欺負似的趴在桌子上,臉藏得嚴嚴實實的,有些好奇。
“她累了,說想睡會兒。”祁鶴朝衆人解釋。
大概十分鐘,溫歲平複好心情,試探地露出了一雙眼睛,彼時,祁鶴正在看手機,他好像停留在朋友圈的界面編輯什麽東西,而後熄屏。
女孩摸了摸嘴唇,慢慢直起腰。
她有個問題想問他,“祁......”
男人出聲打斷,手指飛快地在聊天鍵盤輸入,“等我回個消息。”
溫歲不小心掃了一眼,恰好對面抛個表情包過來,是可可愛愛的賣萌小貓咪。
“什麽事。”
“沒什麽,”溫歲抿了抿嘴巴,“沒事了。”
祁鶴繼續看手機。
課間休息的十五分鐘,葉棠拉着溫歲去灌水,走到後門口邊,外面傳來一道清越的男聲:“是溫學姐嗎?”
祁鶴坐的位置離後門最近,溫歲也被迫在他旁邊不遠停下腳。
他沒轉頭,依舊在發消息,這個角度他看不見門外站的人,溫歲看得見,是一個長相很陽光溫柔的少年,“你好,我是大一的學弟,我叫師晚庭。”
葉棠陰陽怪氣地哦喲一聲,“歲歲我先去灌水啦,這個你好好把握,我看行。”
她腳底抹油溜得飛快,溫歲頭皮發麻,朝他慌忙地解釋:“你別多想,她平常就喜歡開玩笑。”
“沒事,”師晚庭說,“我沒那麽小心眼,況且我并不排斥這個玩笑。”
溫歲本能地遠離祁鶴幾步,他有沒有聽到?這種感覺真像...當面出軌,不不,有些誇張了。
“同學,有事情找我的話,我們去外面說吧。”
“好啊。”
走時溫歲和一個戴鴨舌帽的男生擦身而過,後者意味深長地望着她急匆匆離開的背影,走到公共教室後門,“鶴哥,坐這兒呢。”
他抱着手臂道:“你新婚老婆剛和一男的出去了你瞅見沒。”
“你有事?”
祁鶴收拾好背包起身,表情淡漠。
邊往樓道走,鴨舌帽男生細細端詳他的神色,“你不醋一醋?”
祁鶴仿若聽見什麽天大的笑話,嗤道:“你覺得有必要麽,她是我誰?”
男生想順嘴替他回答,不過憋住了。
“祁家為了利益硬塞的,我有什麽辦法,養在身邊玩玩,畢竟這麽乖的挺少見。”他漫不經心地整理袖口,“初戀臉?假裝談談練個手呗。”
鴨舌帽男生沒說什麽,他知道這位爺的喜好,岔開話題,“明天嘉敏開趴去不去,賣個面子。”
“下午公司開會。”
“晚上啊,七八點鐘開始。”
祁鶴想了想,說行。
晚上溫歲決定在寝室過夜,因為師晚庭下午找她,希望她以後每周三都去管理大一的晚自習,簡稱坐班。
晚自習結束大概九點多了,溫歲就懶得回樨園,她發微信跟祁鶴說不回家了。
對方說好的。
她稍稍有點失落,沒注意點開了他的朋友圈,發現新多出一條狀态,今天編輯的。
[棉花糖挺甜。]
時間是上公共課的那段時間,沒有配圖,他說的棉花糖是什麽。
溫歲的心嘣嘣跳,又因為這五個字不那麽失落了。
她覺得自己老是患得患失,在有苗頭——苗頭被掐滅間來回橫跳。她沒談過戀愛,私以為愛情可能就是這樣。
她不知道,她被蒙在鼓裏,她沒有上帝視角,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廂情願。
躺在寝室的木質床板上,溫歲生出一股久違的踏實感,她喜團圓恨孤身,讨厭一個人住在冷清的別墅。
室友嘻嘻哈哈地吵啊鬧啊,她覺得幸福,并不是鐘鳴鼎食、金絲銀線帶來的,而是平凡的某個瞬間的幸福。
人生,有過那麽幾個瞬間,有過那麽幾次閃回,怎麽樣都不會太爛。
第二天,溫歲下課回家,她要去準備明日漢服約拍用的物件。在衛生間找水乳的時候,聽到電話鈴聲響。
來電是祁鶴的媽媽,顏明螢。
雖然已經是祁家的兒媳,但溫歲仍舊習慣叫她顏伯母,從話筒裏傳來女人平淡的聲線,毫無色彩毫無起伏,如同頒布指令般地和她說話。
“晚上我和你伯父來樨園吃飯,你跟阿鶴說一聲,我打他電話打不通,不用有負擔,就當是一次家宴。”
他們雜事多,大概八九點鐘才到,溫歲先簡單打掃了家裏,再拜托保姆去買些肉禽蔬菜,然後她打電話給祁鶴,讓他回來吃飯。
接連幾個都是一長串的忙音,溫歲看了眼鐘表,傍晚七點半。
她有些着急,擔心他出什麽意外,但是無論哪個社交平臺找他,都杳無音訊。
她沒有辦法了,只好打電話給學校辦公室的同學。
溫歲只知道幾個祁鶴在學校裏經常一起玩的朋友,她抱着試試的心态,終于其中一通電話接通了。
是那個鴨舌帽男生。
對方的環境嘈雜,音浪震天,溫歲努力提高音量:“喂,請問祁鶴和你在一起嗎?”
“哪位?”
“我叫溫歲,我找祁鶴有些事情。”
那邊靜默兩秒,“溫歲?你是溫歲?”
女孩絞盡腦汁思考該如何隐瞞他的借口,比如學生會找我們兩個辦事。
不過不需要,那個男生知道她是溫歲後只說:“你找他回家嗎?”
輪到溫歲發懵。
“我可以告訴你地址,但是事先提醒,他應該不會和你回家。”
——
八點左右,溫歲打車到杏湖院。
這一片都是獨棟別墅,她找到21號,門口亂七八糟地疊放着紙箱和噴花筒,院子裏形形色色的人跟随音樂搖擺身體,做着浮誇的動作。溫歲擠過人群,下到別墅的地下層,那裏有家小酒吧,音響聲音更重,刺鼻的香水味混合着濃度極高的烈酒味道,迷幻的燈光掃射。
溫歲從沒來過這種地方,腦袋快要炸開。偶爾有醉醺醺的男人會有意無意地撞她,她被迫靠着牆邊走,只想快點找到他。
舞池中央的女郎性感奔放,引得陣陣喝彩歡呼,她又被人撞了一下,随即聽到那人說:“溫歲?你真來了?”
女孩顯然不适應這種場合,臉色蒼白地點頭。
“行吧,我帶你過去。”
卡座的燈光愈加昏暗,她看見祁鶴敞着腿,疏懶地坐在沙發,身旁有男有女在玩着不知名的游戲,互相灌酒,臺幾上歪倒着許許多多的空酒瓶,男人一副游刃有餘的姿态,垂着眼皮。
他穿深藍色的絲絨襯衫,V領口,又壞又帥,聽到有人說“缪哥,怎麽帶個這麽乖的妹子來,新相好啊。”
他撩起眼皮。
那是第一回 ,溫歲在對上他的眼神後,第一回想落荒而逃的時候。
猶如平靜深淵吞噬兇相,下一秒所有的利箭都将射穿心髒。
他站起身,往溫歲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