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德彪西的月光◎
一回頭撞見抱摞書的肖婕, 她驚詫地看着他們。
“我手機在充電，沒看到你的消息。”肖婕瞟眼周峤，問湯儀，“姐, 等下我同學也和我們一起去玩, 我們先逛街再吃飯。”
把這摞書搬到老師辦公室, 順道回班級拿上書包便大功告成。
“給我吧。”周峤伸手接過那疊競賽材料。
肖婕有點意外：“謝謝。”
“我也回班級。”他說，“順路。”
男生走在前面, 兩個女生在後面慢悠悠跟着。
“你們剛剛吵架了？”肖婕感到奇怪，小聲說：“你們以前關系很差嗎？早知道這樣, 那天livehouse我不會讓他來見你。”
湯儀心裏煩躁, 道：“我和他沒關系。”
肖婕搖她的手臂，柔聲說：“姐，別生氣啦, 大不了別理他。等會就出去玩了，開心點啦。”
“我沒生你氣。”
經過教室門口，肖婕敲了下窗, 坐在窗邊的女生擡頭看過來。
顧思佳先注意到的，是站在旁邊的高瘦男生, 他似乎有心事，抿唇一言不發。
肖婕拉開窗，說：“快點收拾書包，我們一起走！”
顧思佳一呆, 眨了下眼睛問：“诶？他也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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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視線直投過來, 餘光裏, 女孩的表情平淡, 僅隔幾步的距離, 仿佛離他特別遙遠。
周峤問：“送到楊老師辦公室？”
肖婕點點頭，掃眼身旁的湯儀，欲言又止。
班級走廊上迎面撞見兩個男生，他們喊住周峤，都是數競班的，數物不分家，居然也認識顧思佳，但互相不熟悉。
送完資料，幾個人在路上聊起來，越聊越投機，最後，變成大家一起去玩了。
正好遇上下班高峰期，地鐵站臺上站滿等候的人，大人們低頭刷着手機，眼神疲倦，一群學生鬧哄哄的穿梭其中，年輕活力，引人側目。
湯儀和周峤是話最少的兩個人。
不免有人問：“這位同學沒見過，是哪個班的？”
漆黑隧道的深處，風在流竄。幹淨玻璃門上映出她的臉，還有……其他人的面孔。湯儀心緒不寧，身邊肖婕在介紹她，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玻璃的反光上，不明白為什麽，其他人的面容很模糊，只有他的那麽清晰。
報告廳裏，她沒有真正直視過他的眼睛。為什麽？
還沒想清楚，地鐵飛馳而來，幻影破碎，她的理智也再度飛回來。
穿過人潮湧動的地下步行街，今天周末，美食區坐滿了人，空氣中飄散着辛辣燒烤的氣味，出口處有個中年男人手裏舉一大把彩色氣球，邊上圍着一些孩子。巨大的十字路口，雪白斑馬線上人來人往，附近有各種大型綜合性商業體。
他們來到最近新開業的商場，一踏進大門，入眼是簡潔的白色弧線，新商場內部設計充滿未來感。
電玩區入口有一長排抓娃娃機，投幣玩的人不少。
“人這麽多？”
“新商場娃娃機好抓呗，你沒看見剛剛一個女生抱了一堆娃娃走了。”
“去玩嗎？我幫你抓！”男生轉頭問湯儀，“我抓娃娃技術不錯！”
肖婕打趣道：“喲，看來很有經驗嘛。”
男生摸摸鼻子，微微的笑，“這種抓娃娃一兩次就能領悟了。”
不知不覺中，一行人分成了兩隊。顧思佳和兩個男生走在前面，聊夏令營競賽簽約的事情，一些嚴肅認真的話題。
可能是錯覺，男生還在問她去不去電玩區時，有人側頭看了眼他們，目光如沉水，冷冷的。
接着，男生猝不及防被點名，他走過去。
四位競賽生不知在商量什麽，這樣一來，她們兩人像被冷落在後面。
肖婕心裏納罕：“他該不會是見不得你好吧？”她擰眉，同仇敵忾道，“有些人還真是看不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恰好飯點，來到五樓美食廣場，每家店無一例外排起長龍，坐滿等候的人。
在吃什麽的選擇上，有點衆口難調，顧思佳想試試蘇幫菜，另一個男生說冬天吃火鍋不錯，最後決定先去取餐號，哪桌先輪到，就去哪家吃。
等餐的功夫，肖婕拉着湯儀，找顧思佳一起上七樓逛逛。
在被男生們抱怨不道德，留下他們苦苦排隊後，女生們溜之大吉。
七樓是文創天地，幾乎一整層都是書店，半圓的玻璃穹頂籠罩下來，擡頭看見深邃夜幕，周身寧靜，空氣裏彌漫着淡淡咖啡味和墨香。
暈黃燈光下，漫天漫地的書架，有人坐在角落裏安靜看書，有人和友人輕聲交談着，身處這種專注放松的氛圍下，感到無比靜心。
幾個女生不由分開逛書店。
書店寬敞明亮，裏面咖啡店價目表上的數字令人咋舌，可依然有追求小資情調的人願意買單，為這樣難得的氣氛。
咖啡吧裏，有人手邊一杯咖啡，眉頭緊鎖，在筆記本鍵盤上飛快敲打。
如此忙碌的工作，看上去，變成大人不意味着是好事。
湯儀慢慢往裏走，書架越來越高，華麗的水晶吊燈，燈光昏黃，黑色長梯搭在書架上，宛如穿越魔法世界，一個戴金絲眼鏡穿巫師袍的男人經過。
感受到她的注視，他轉頭問：“需要幫忙嗎？”
原來巫師是說中文的。
那人忍住笑，指胸前的工作牌，說：“小姐，這邊是霍格沃茨主題的圖書區。”
為了效果逼真，工作人員都要角色扮演，這種新模式吸引了大批電影愛好者來打卡，書店出口處有周邊販賣，現在冬天，各種巫師袍、帽子、長圍巾、魔杖等賣得很不錯。據說都是官方授權的。
或許為符合主題，這塊區域全是外文書籍，密密麻麻的蚯蚓字。
又一個提燈的巫師匆匆走過。
湯儀想找幾本印象派、拉斐爾前派的書籍畫冊，按書籍區域标識，穿過一排排書架，她在書牆盡頭看見一個人。原來，他也來逛書店了。
夜色寧靜，透過整面落地玻璃窗，少年站在書架前，翻閱手上的書，神情認真，柔和的光落下，他穿一身的黑色，顯得幾分淩厲，而眼神清澈明亮，令人聯想到諸多美好又矛盾的詞。
她的審美偏好，一直沒變過，所以會受到吸引，僅限于此。
只是，這一幕異常熟悉，究竟在哪見過？她一時想不起來。
湯儀找的書籍分類是J，正好在男生背後那排書架上。猶豫兩秒，她走過去找書。
四周幽靜，舒緩柔亮的鋼琴曲在空氣中流淌。
德彪西的月光曲。是他最喜歡的古典樂曲之一。周峤不由擡眼，在玻璃的倒映中看見了她，月光缥缈如夢，他慢慢收回視線。
他們互相背對着，誰都沒說話，女孩挑完書便離開，仿佛他們從來都不認識。
到結賬，湯儀錢沒帶夠，進口圖畫書籍不便宜，收銀員不耐煩地問她還要不要。
“要的。”此時，有人幫她回答了。周峤拿了兩本書放上來，“一起算吧。”
她看見書上的英文，一下子沒想起來意思。
面對一張年輕英俊的臉，收銀員态度轉瞬變好。
湯儀沒看他，直接說：“謝謝，明天我還你錢。”
“不急。”他接過找零，“明天再說。”
把書都裝進袋子裏，她那兩本畫集很重，他一起拎着，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隔閡。
周峤說：“回家前給你。”
等了會，肖婕和顧思佳走出來，兩人眼神複雜打量他們。
肖婕低聲問她：“他怎麽來了，你們沒吵起來吧？”
湯儀不解：“這裏是書店，哪有人吵架？我沒和他說什麽。”
顧思佳則到周峤面前，不知在聊什麽，兩人并肩走着。
“我偷偷和思佳說了，你們關系很差，她幫我們引開他，我很機智吧？”肖婕眯起眼睛，說：“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思佳對他有意思。”
“不過，這是正常現象。”
“為什麽正常？”她不禁問。
“他長得好看、成績好、人緣也不錯，挑不出什麽錯。追他的女生真的蠻多的，湯湯，其實我覺得，凡事都有兩面性，既然你們以前認識，現在是關系比較差，修複下關系”
湯儀語氣冷淡：“你想說什麽？”
“姐，你要相信我，我們是自己人。”肖婕趕緊聊表忠心，柔聲說，“如果我是你，修複好關系，讓他給我輔導全科功課，你苦手的題目，對他來說超簡單。簡而言之就是，先利用之，再抛棄之。”
全科功課？她還以為他是那種偏科生。
肖婕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看她：“他是附中前幾的水平。”
晚餐在一家小橋流水的蘇幫菜館，餐廳價位适中，味道也不錯。
吃得差不多了，有人說：“你們都住哪，方便回家嗎？”
輪到周峤，他說：“在濱江園附近，地鐵挺方便的。”
大家一陣沉默，濱江園是市中心高端住宅小區，看來是非富即貴。
“我不住濱江園，只是住在附近。”周峤解釋說。
肖婕“咦”了一聲，“那不是和……”
湯儀朝她微笑，肖婕福至心靈：“好像和我一個朋友住得挺近的。”
周峤目光沉靜，沒說什麽。
“我們住在一起。”湯儀說，“我們是表姐妹。”
大家驚奇，有人問：“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你猜猜看？”
一行人在地鐵口分別，她們和周峤同路，便同行一段。
省城屬沿江南方城市，沒有供暖，地下人行道吹來刺骨的風，非常冷，張嘴能呼出白霧，來往行人裹緊羽絨服，快步前行。
有地下表演者在拉小提琴，樂聲悠揚，輕柔回蕩。
看到便利店，肖婕眼睛放光，說：“我們去買點明天的早餐吧！”
“他們家飯團不錯。”肖婕站在冷櫃前猶豫拿哪個。
湯儀繞過貨架，看他挑了一盒純黑巧，正想說什麽。
“你住濱江園？”周峤忽問。
她皺眉說：“和你沒關系。”一時忘了要說的話。
地鐵進站時候，冷風倒灌，湯儀出神盯着玻璃隔門，眼前霎時黑暗，地鐵停下，交錯的腳步聲響起。
有人在叫她，湯儀回過神，肖婕納悶：“他剛走了。”
走了幾步，越來越感到不對勁，湯儀站定，回頭看向空空的隧道，恍然想起，她的畫集沒拿！
濱江園位于市中心繁華路段，經過濱江園，道路兩旁梧桐樹影婆娑，周圍逐漸靜谧，這片別墅群曾是上世紀社會名流的住所。只是，時代巨變，別墅區匿于大都會之中，鬧中取靜。
一棟棟英式花園洋房，大同小異，除了零星幾棟安排在更為僻靜寬闊的地方。
周峤回到家，他輕手輕腳上樓。
民國時期的建築，修繕過數次，這棟房子裏有祖父祖母的珍貴回憶，老人家退休後，居住在此安心養老。
“回來了？”樓下沙發上有人。
“奶奶，您還沒睡？”
燈亮起來，老太太放下手裏的毛線針，她低頭眯起眼睛，透過老花鏡端詳他，慢悠悠說：“和同學玩得開心嗎？”
“還行。”
“玩了什麽？”看他心情難得不錯。
“沒什麽好玩的，但聽到不錯的音樂。”
“哦，什麽曲子？”
“德彪西的月光。”
“月光？貝多芬的。”老太太有點耳背。
“另外一首，德彪西的。”
老太太點頭，臉上微微一笑，“德彪西的，我會啊，明天早上彈給你聽聽。”
老人年輕時曾是國內最早一批的鋼琴演奏家，那些高雅古典樂，周峤從小耳濡目染，他那點音樂素養也由此而來。
“你買了什麽東西？”
“幾本書。”周峤把書拿出來，畫集沉甸甸的，封面底色黑幽幽的，濺開幾朵絢爛的睡蓮，開在一池黑水裏，深不見底。
他斂起微笑，向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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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就是故意的！】
【啊啊啊啊】
【故意的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加油哇】
【好快樂，感覺十個湯湯都鬥不過小周同學這只老狐貍】
【太棒了,他倆住的挺近的對吧,嘿嘿見面的機會多了】
【終于等到～】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