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陽光在樹隙間落下, 光亮耀眼,窗外氣溫炎熱,他的目光望下去,馬路對面有家五金店, 一位老人坐在門口, 手裏搖着蒲扇, 一個小孩騰地從屋裏竄出來,祖孫倆鬧了會, 小孩一溜煙跑進去。
王诩把頭伸過來,好奇問:“诶, 你在看什麽?”
周峤回過神, 拉上窗簾,說:“街上人很少。”
王诩“嗤”了一聲,覺得他少見多怪, “青壯年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幾乎都是老人和小孩。”将剛買來的早餐放桌上,王诩感到視線一暗, 道:“拉什麽窗簾,烏漆麻黑的。”
陽光透過玻璃投下來, 照亮屋內一隅。
垃圾桶裏堆滿了廢紙,有幾團散落在地上,王诩撿起腳邊的一團廢紙,展開掃了眼, 說:“這寫得不錯, 幹嘛扔了?”
周峤幾乎一夜未眠, 信的內容他斟酌良久, 删删減減很多回, 意思大致不變,在簡短有力的句子裏,布下有限的線索,只待閱信人從中穿針引線,明白他的意思。他寫了很多遍,每寫一句,內心升起一點隐隐的懷疑,到後來,他盯着桌上的潔白信紙,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題。
這封信不該由他來寫。無論他以何種口吻來下筆,這封信都不能令那些人信服。周家那些人,從他的父親、叔父到祖輩,都有種一脈相承的聰明嚴謹,很難騙過他們的眼睛,這封信要經過那些“老狐貍”的打量,自然“小狐貍”的尾巴要藏好才行,太快被洞察到動機,這對他而言不是好事。
信上內容不用交代得太清楚,語氣模棱兩可,透露關鍵的幾個信息點即可。
“我來寫?”王诩愣住,吃驚地睜大眼睛,只差把“你開什麽玩笑”這句話印在臉上了。
“很簡單。”周峤把筆擱邊上,說:“我告訴你寫什麽,其他的都按照你的習慣來寫。”
王诩皺起眉,他轉動目光,看向周峤,少年的眼眸深黑而幹淨。在短暫的寧靜裏,周峤沒說話,事到如今,無論他想要做什麽,已離不開王诩的配合,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當然,誰都有自己的考量。
“好,我聽你的。”王诩收回目光,幹脆的答應了。
這是一封挑釁信。周峤讓王诩以綁架者的口吻來寫,信上寥寥幾句,主要告知他們三點
一、周峤在“他”手裏;二、另一個孩子已遇害;三、不要驚動警方。
王诩寫完,筆一扔,再從頭到尾掃了一遍,通篇沒有一個多餘的字,他把紙塞到信封裏,準備下樓郵寄掉,周峤叫住他,提了一句,讓樓下五金店的小孩幫忙跑腿,他不用去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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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诩站在門口,随即明白過來,打了個響指,轉身走了。
門應聲關上,屋裏靜悄悄的,周峤看着桌上寫了一半的廢紙,明明這些信息已足夠達到目的,但他仍感到缺了點什麽,仿佛漏掉了細微卻重要的一環。
就像解不開一道艱深的奧數題,他必須要反複檢查每一步驟,确保每一步的計算都沒錯,再往下走,他走的每一步,必須要精準無誤,不容疏忽。
做奧數題可以容錯,但現在這件事上,一絲一毫的差池都不可以。
在過去,每次重大考試後,老師稱贊他卷面整潔,解題思路很清晰。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他從不失分。
因為,他一直都是一個細心、從不大意的人。
筆尖在紙上劃動,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寫完,周峤把這半張紙裁下來,裝進信封裏,順手寫上另一個地址。
至于這封信,需要在另一個合适時機才能寄出去。
小旅館的房間裏,電視屏幕幽幽亮着,關琦琦靠坐在床頭,她心情煩躁,想不通SIM卡為什麽會不翼而飛,沒法上網、打電話,受不了這種與世隔絕的狀态,在周峤離開後的第二天,關琦琦跑去前臺問代辦手機卡的事。
前臺的婦女看電視劇看得正入神,過了會才回她,手機卡要跑到西面的老街,那裏有一家營業廳。
天氣炎熱,接近中午飯點,路上幾乎不見人影,白晃晃的陽光照得金屬門把滾燙,她沒走幾步就停下,退進旅館門口的遮蔭裏。
打了次退堂鼓後,關琦琦跟前臺要了一些零食泡面,準備回房消磨時間,等太陽落山後再去找營業廳辦卡。
她拎着塑料袋走上樓梯,在走廊轉角撞見一個黃發女子,黃發女子背靠着門打電話,手指纏繞一縷發絲,輕輕地打圈,走道燈光昏黃,關琦琦與她擦肩而過,年輕女子挂斷了電話,轉身走進房間,關琦琦腳步頓住。
門将合上,被一股外力頂住,鄒茜擡頭一看,女孩一只手撐在門上,她略微詫異地挑眉,問:“有什麽事嗎?”
關琦琦拉住門把,眼睛看着她,直接道:“借我用下手機,我打個電話,馬上還你。”
鄒茜舉起手機,屏幕亮起,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右上角的電池符號,說:“馬上沒電了,沒法借你用。”
關琦琦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沒什麽誠意的笑容,“我可以進去等。”
鄒茜雙手抱臂,靜靜看着她,過了會,她微微擡起下巴,說:“進來吧。”
房間裏有一股濃烈而廉價的香氣,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床頭臺燈被挪到不起眼的角落,散發着柔和暗淡的光,兩三個化妝包散亂地扔在床上,幾支不知道是眼線筆眉筆還唇線筆掉在地上。
關琦琦坐在沙發裏,打量面前的女子,她染了一頭黃發,皮膚雪白,眼下有淡淡青影,視線往下,女子手指上的美甲亮晶晶的,在光線昏暗的屋子裏,有種俗氣又亮麗的美。
鄒茜坐在床上,翻了翻化妝包,忽然開口:“你還在上學吧?”
“和你有關系嗎?”女孩移開目光,皺着眉道。
鄒茜找到充電線,給手機接上電源,又問:“你不是本地的吧?”
她沒說話。
屋裏很寧靜,鼻間始終萦繞着膩人香氣,鄒茜擡手掀開一面化妝鏡,對着鏡子,旁若無人地化起妝來。
當關琦琦忍不住開口要手機時,鄒茜在鏡子裏瞥了眼她,抿了下嘴唇,口紅令她看起來氣色好一些。
她緩緩放下鏡子,道:“沒禮貌,我不叫喂,我叫鄒茜。”說完,她把手機扔到另一張床上。
關琦琦掃了鄒茜一眼,說:“我會付錢的。”随後轉身撥打電話。
耳畔一直是忙音,關琦琦不信邪地反複撥過去,仍然無人接聽,關承出什麽事了嗎?
鄒茜看着她頹然地放下手機,道:“小男朋友不接你電話?”
關琦琦心下有些不安,沒在意鄒茜說了什麽,過了會,她問:“多少錢?”
鄒茜在鏡子裏端詳自己的妝容,聞言擡起手,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關琦琦走上前,丢給她一張五元錢,正要走,手臂卻被拉住,她轉過頭,看見臉龐俏麗的鄒茜對她笑了笑,說:“親愛的,不是五塊錢,是五十。”
女孩嫌惡地甩開她的手,扔下錢,砰地一聲關上門。
鄒茜心情愉快地收好錢,有得賺多好,這輩子,她絕不和錢較勁。突然想起什麽,她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拿過手機翻找通訊錄。
這時,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聲音清晰,是她的房門。
鄒茜走到門前,背靠着門,嗓音慵懶地問:“誰啊?”
門外的人直呼她名字:“鄒茜,把門打開。”
這麽嚣張?當誰欠她呢。鄒茜低頭看自己美甲上的水鑽,慢悠悠地說:“妹妹,說話客氣點,我沒欠你錢。”
果真靜了會,門外的人似乎平複了情緒。
鄒茜打開房門,看着眼前神情失魂落魄的女孩,她側過身,微笑道:“怎麽?又要打電話?歡迎。”
關琦琦不想回房間,她讨厭被孤獨寂寞包圍的感覺,尤其在打完電話後,她內心的不安和慌張越來越強烈,她必須要待在有人的地方,最好有人一直跟她說點什麽,讓她暫時把無端的焦慮抛之腦後。
鄒茜遞給她手機,說:“喏,大小姐,給你。”
她搖搖頭,“我不要手機,我想在這待一會。”
鄒茜愣了愣,随後眯起眼睛打量了會她,說:“妹妹,姐姐不做慈善”
“我知道,我會付錢。”
花錢的都是上帝。鄒茜臉上挂起笑容,柔聲說:“沙發坐得不舒服,硌人,妹妹去床上躺會。”
“我叫關琦琦。”她糾正鄒茜,“不是什麽妹妹。”
屋內安靜了好一會,甜膩的香氣令人犯困,可她又不想睡。
也不知是誰先開口,接着,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原來鄒茜是在瓯城做美容服務行業的,念中學那會辍學,離開經濟落後的家鄉,在大城市打拼了幾年,雖然打扮成熟,但她只比關琦琦大兩歲。
鄒茜把兩個化妝包裏的東西拿出來擺在床上,琳琅滿目的瓶瓶罐罐,都是些關琦琦沒聽過的牌子。聽她念叨了會,關琦琦随便指了兩盒東西,看着她動作熟練地包裝護膚品,不由問:“那你為什麽要回來?”
她手上動作一滞,随後,利落地打好蝴蝶結。
“我家裏親戚身體不好,這邊就老催我回來。”她淡淡道:“那人應該也就這幾天了吧……”
關琦琦不加深想,也沒多問。
那天關琦琦在她房裏待到深夜才離開。
人走後,鄒茜鎖上門,她打開手機,再一次尋找通訊錄中的那個手機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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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