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在。”是他的聲音。
湯儀張了張嘴想說什麽,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她低下頭,匆忙起身。
那腳步聲停了。她心裏的緊張坍縮成一個點。
湯儀慢慢擡頭看去,那人忽然開口道:“都送完了吧?走了。”
是江瑩。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提起籃子跟上去。
值日結束,兩人往操場走,遠遠地瞅見教官的身影,她們小跑着過去。
途徑學校大門的廣場,餘光裏看到幾名教師和學校領導在那候着,不多時,一輛面包車在校門口停下,從車裏下來了幾個人。
每月初,學校會舉辦一場感恩活動,邀請的是部分學生的家長,前來觀看學校學生的一日活動,有時家長會發表一番激動的演講,校方屆時将進行記錄,作為對外宣傳的素材。
這一天,老師和教官一改往常的面孔,态度嚴厲又不失和藹親切。
沒有暴力懲罰,沒有言語侮辱。
家長們看到的是,這些問題少年們在學校得到良好的教育和悉心的照料,他們對自家孩子無力管教,幸而有這樣的學校能拯救這些誤入歧途的孩子。
體訓課的強度減輕了不少,訓練了會,教官吹哨,讓學生們坐在陰涼處休息。
當老師、校領導和家長經過時,他們要微笑,禮貌地打招呼。
湯儀是班上唯一的新生,她對這種事有些不适應,笑得很勉強。
路過的家長們神情滿意,與老師和領導交談,對學校的教育無不欽佩。
她所在的班級的學生結構複雜,有打架逃學的、有不慎沾染毒.品的、有一心叛逆的、有受情傷後抑郁的……甚至有兩名智力特殊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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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她,所有人的反應都淡淡寫在了臉上:司空見慣。
連那兩名智力特殊的女孩,都知道該怎麽做。
這一刻,湯儀覺得她們像動物,已經被大人們馴服了,可稍一想,擡眼望去,發現自己也在隊伍之中,心重重地一跳,她也會有這麽一天嗎?
十一點半,教官吹哨,學生們迅速站好隊,動作整齊地跑進食堂。
桌上的菜色不同以往,量足、營養豐富,味道尚可。
湯儀一吃完便起身跟教官說明情況,她被允許提前離開。
送餐值日生需要去食堂後廚拿飯,師傅一見是她,把送餐表遞給她,又叮囑幾句。今天分好的飯菜籃子放在角落裏,她跟師傅道了謝,提起籃子往外走。
一踏進走廊,湯儀跟看管靜修室的教官打了個照面。
那教官見送餐的值日生來了,步伐一頓,叫住她,“今天中午吃什麽?”邊說,邊不住往飯籃子裏瞧。
湯儀答了,教官點點頭,去食堂吃飯了。
正巧被她趕上了中午教官換班的時間。
湯儀依次送完餐,走到最裏面的那間靜修室,光線驟暗,她俯身,擡手敲了敲地,依然是三下,就像某種暗號一樣。
她試探問:“你怎麽樣了?”
他被關禁閉的時間太久了,人一直待在這樣感官被剝奪的環境裏……她有點擔心他。
一牆之隔的那頭。
聽到熟悉的聲音,周峤看着那有光亮瀉下來的排氣扇口,道:“還行。”
湯儀小聲說:“你沒被老師懲罰吧?”
“沒有。”
那就好。她稍寬心,接着想起要跟他介紹:“我現在是值日生,這個月我每天會來送餐。”
他的反應平淡,只是聽她說,“嗯”了一聲。
湯儀一點也不在意,“有時候,如果碰到教官去換班了,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
她想了想,安慰他:“你不要多想,說不定過幾天就可以出去了。”
湯儀說了幾句,察覺他态度冷淡,便不講了。
她蹲着,雙手抱臂,享受此刻的寧靜。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好像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聽完又覺得想和他說點什麽,說了又發現他不太想搭理自己……
她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湯儀微微低頭下去,目光注視着地面,不知有多久,耳邊聽到他的聲音。
“你呢?”
簡單的兩個字,輕易讓她産生一種滿足感。
她擡起頭,低聲回答他:“我很好。我一直記着你跟我講的……”說到這,她頓住,沒有再說下去。
再說下去會不會就露餡了?
隐約的講話聲傳來,教官和老師閑談着步入走廊。
湯儀心跳如擂,趕緊收好東西。
走前,她輕聲對他說:“我走了。”
女孩來去匆匆。
一牆之隔的小屋內,周峤垂下眸光。
學校生活極度壓抑而疲憊,令人時刻繃緊神經。
下午的一節體訓課上,班主任罕見地出現在操場上。戴眼鏡的男老師眯着眼睛,目光巡視着隊伍,落定在一個女孩臉上。
他朝那處擡了擡下巴,教官明白,立刻喊道:“陶曉然,出列!”
陶曉然臉色微變,不敢怠慢地走上前。
隊伍中的湯儀看着班主任與她說了幾句,陶曉然點頭,跟在老師身後走了。
那天夜訓結束後,同寝室的女生一起回宿舍。
路上,陶曉然格外沉默,湯儀處在被監督期,話也少,另外兩位話更少,女孩們一路緘默着回到宿舍。
燈開了,入眼是整潔的宿舍。女校對女生們的內務要求很高,檢查标準嚴苛,不僅要看不見頭發絲,地上要光可鑒人,且對衛浴間的衛生要求更細致。
她們寝室是模範宿舍,除了陶曉然四肢不勤,其他三位在整理內務上都兢兢業業的。
以湯儀的眼光來看,她們宿舍的構成算是簡單的。陶曉然進青雲前是小太妹,另外兩位是青春期叛逆,一位厭學,一位網戀,再加她這被誤解為早戀的。
她們四個人雖彼此不熱絡,但沒做過內部檢舉對方的事情。
陶曉然性格直率,私下和教官關系不錯,一般來說,不會有人招惹她。
夜訓後熄燈前的這段時間,是學校管理最松懈的,也是學生們一天中最閑适的時刻。
以往,陶曉然會說些什麽。今晚,她一反常态地早早上床,有人問她怎麽了,她只答累了。
屋裏靜了靜。
陶曉然坐在床上,眼神放空,目光遙遠。
湯儀和她是同側床,離她最近。
“怎麽了?”她輕聲問。
陶曉然不是很想說話,默了幾秒,聲音低啞道:“我媽今天給我打電話了。”
這一刻,宿舍內氣氛靜得窒息。
她提了下嘴角,語氣帶着點無所謂,“他們就站在邊上,我能說什麽?我什麽都不能說……她問我在這過得好不好,我只能說好,她覺得……她覺得我在這改邪歸正了……哈……改邪歸正……”說到這,陶曉然自己都忍不住發笑。
她笑了會,面無表情地繼續說:“他們生了我,把我當什麽了?想我的時候叫叫寶貝,看我不乖的時候抽我……他們到底哪裏盡到做父母的職責了?就把我送到這個破地方?我呸!”她啐了一口,語氣裏已然帶着恨意,“等我出去了,他們一個都別想跑!等我出去了,等我出去了……”
她說着,眼眶裏有淚流下來,“我到底什麽時候能出去?”
那雙淚眼望向湯儀,她低聲喃喃:“她說又跟學校簽了一個學期……我什麽時候能出去……我什麽時候能出去……”
陶曉然忽地撲到湯儀的身前,質問她:“你說,我什麽時候能出去?”
湯儀不知該說什麽,張了張嘴,又抿上。
陶曉然看着她,冷笑。
熄燈時間一到,屋內陷入漆黑。
湯儀望着窗外的光,心裏想起小黑屋裏的少年。
每當這時,她才能暫時忘記自己置身冷酷的現實。
想到明天又可以“見”到他,她心底被黑暗侵蝕的那塊,又變小了一點點。
一切都會變好的。
白天在體訓和值日間忙碌,晚上夜訓結束,躺在床上就會想他。
湯儀有點懷疑自己是否被植入了一個定時鬧鐘。
否則怎麽一沾枕就想起他?
一會是白天他和她說了什麽話,一會是從前兩人在靜修室的點點滴滴。
周峤的話很少。一旦遇上教官換班時間,湯儀跟他說幾句,他依然少言寡語。
她聽得很仔細,心頭第一次泛起一種酸酸漲漲的感覺。
按理說,他對她态度冷淡,她該難過吧,可想起他、去見他時,心裏是止不住的雀躍。
這很奇怪。她琢磨不透他。
時間翻書似的嘩啦一下過去,轉眼到了五月中旬。
一天傍晚,湯儀碰上教官交班。
她輕車熟路地來到最深處的那間靜修室,輕敲了敲地面。
一牆之隔的那端,周峤敲了下牆,回應她。
這是一天中為數不多的輕松時光。
找話題好像總是她的任務,他只負責做聽衆。
周峤頭靠在牆上,安靜而耐心地聽着。
他的話不多,比起說點什麽,他更傾向于聽她告訴他什麽。
“班上有個女生昨天回家了。我聽班長說,是她媽媽來看她,把她接回家了。”她有幾分不解,“是她媽媽太想她了,所以才提前接走的。老師還在邊上勸,讓她留下來……你覺得奇怪嗎?”
周峤語氣平平地說:“你覺得奇怪。”
“你不覺得嗎?”湯儀緩緩道:“我不懂,可能他們覺得我們只要聽話就好了,不要叛逆、厭學、戀愛……所以他們需要什麽,我們就要做到什麽。”
“感覺……即使從這裏出去,也像是他們給的一種施舍。”很多事都無法選擇。
“能出去就好。”周峤對她說:“以後自己會有很多選擇的權利。”
斷斷續續聊了會,湯儀忍不住問他:“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周峤不自覺瞥一眼牆,“沒有。”
她微微揚起嘴角,“那就好。”她想了想,說:“我在這太悶了。”
四周安靜,走廊裏不時有風拂過臉頰。
湯儀一只手托着臉,忽然想起前幾天發生的事,說:“隔壁班新來了一個女生,也是因為早戀被送進來的。”
“早戀?”他聽着這詞很耳熟。
“對,”她遲疑一秒,搞不清當時是怎麽想的,說:“我也是因為這個……進來的。”
說到這,兩人不約而同地緘默了。
隔着一堵牆,她心裏惴惴的,可能急于知道什麽,也可能抱有那一絲的不切實際,不禁試探道:“你忘了嗎?那天我們……”
“不記得。”他第一次打斷她的話,口吻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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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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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把他們面前那堵牆給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