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玉清扇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根本沒有得到其主人的珍視,霍餘一時不知說些什麽,他知道陳媛要去陸含清哪裏打探玉清扇的消息,哪知她居然這麽能耐直接将玉清扇帶了回來?
霍餘上前将玉清扇撿起,很确定這把玉扇是真的,他懷疑的視線落在陳媛身上:
“公主怎麽拿到的?”
陳媛瞥了眼玉清扇,心思還在徐蚙一如何截殺陸長澤一事上,頗有些心不在焉地說:“沈柏塵直接送我的。”
随着陳媛的話落下,前世那把破損的玉清扇倏然劃過腦海,霍餘捏在玉扇扇柄的指尖倏然用力。
玉清扇事關周國國脈,若沈柏塵當真是周國皇室血脈,他怎麽會将玉清扇送給陳媛?
霍餘忽然想起,那日在朱雀橋,他脫口而出玉清扇時陳媛的反應。
她根本不認識玉清扇。
既不知,那她也就不會刻意謀取玉扇,那前世陳媛是如何得來玉清扇的?
霍餘臉色漸漸嚴峻,他問:
“公主沒有向沈柏塵強要?”
這話讓陳媛不滿地擰起細眉:“當着衆人面,強搶旁人東西,我皇室臉面往哪裏放?”
玉清扇到手,但霍餘心中的不安不僅未褪,甚至更濃郁了些。
“玉清扇貴重,沈柏塵不可能平白無故地送給公主。”
這一點,哪怕霍餘不說,陳媛也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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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媛提出了很關鍵的一點:“我初見他時,他身上根本沒有這把折扇。”
那日風雅樓的場景一點點印在陳媛腦海中,她漫不經心地眯起眸子,若有所思地說:
“他明顯身有暗疾,這一點不似僞裝,連夏日都要裹着披風,折扇對他來說不僅無用,甚至可以說是個累贅。”
“他進長安後,常待在他那處宅院中,偶而出行,也只是劉芊妤宴請,”陳媛細白的指尖敲點在桌面上,将自己的發現一點點說出,“他性子冷清,不似附庸風雅之輩。”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無厘頭,似乎跟玉清扇毫無關系,但霍餘就立刻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公主的意思是,沈柏塵後來将玉清扇帶在身上,是有意為之?”
陳媛颔首。
她當然知曉這玉清扇得來的過于容易了些。
陳媛眯眸回想起今日和沈柏塵見面的細節。
玉清扇別在腰間,若他當真想隐藏,大氅稍稍攏好,陳媛都看不出他身上還帶了一把折扇。
陳媛去拿玉扇時,他看似想躲,卻釘在原處,愣是讓她将玉清扇看了個仔細,若非劉芊妤的那一聲,他根本不會躲開。
他的遲疑和停頓,現在看來,與其說是在想推辭,不如說是故意想讓她留意到這玉扇,繼而猜到這玉扇的秘密。
換句話說,這玉清扇是沈柏塵故意在她面前晃悠,哪怕她不知這玉扇真面目,恐怕沈柏塵也會尋機會讓她知曉真相。
陳媛低垂眼睑,輕呵:“他堂而皇之地将玉清扇交于我,又得我親口允許他進出公主府的資格,看來他在我身上所圖不小,甚至堪比玉清扇的價值。”
霍餘臉色倏然冷暗下來,眉眼似鋒芒畢露。
他将玉清扇展開,扇面上是一副水墨畫,畫的是一副山河景色,只單單這樣看,根本看不出這畫上究竟是何處。
霍餘板平唇線,眸中閃過一抹懊悔,他前世若多問一句有關玉清扇的事,這時也不至于玉清扇明明就在眼前,卻拿它束手無措。
前世并無他提前透露玉清扇的真相,那陳媛是否中計?
霍餘從不敢小觑陳媛,即使沒有他提醒,陳媛恐怕也猜到了沈柏塵的用意,那為何陳媛前世無功而返?
倏地,霍餘想到一個人。
陸含清。
他前世一直在長安,和陳媛走得甚近,若陸含清根據陳媛的行為猜到了什麽蛛絲馬跡,也并非沒有可能。
霍餘問:“公主準備做什麽?”
陳媛答非所問,而是饒有興致地說:
“其實我挺好奇的,這扇上的藏寶之地,沈柏塵可破解出來了?”
霍餘擰眉,若前世那筆寶藏被淮南得到,那麽沈柏塵應該未能尋到藏寶之處。
當年周國破國,陸氏和霍氏可是主力軍。
沈柏塵恨大津皇室,也必然恨陸氏和霍氏,沒道理,他會将這些財富拱手相讓。
但這些話,他卻不能對陳媛說。
索性陳媛也只是随口一問,根本不指望旁人回答,她很快自問自答道:
“不論他有沒有破解出來,他将這玉清扇給我,只有一個目的。”
霍餘也了然:“沈柏塵想讓公主破解玉清扇的秘密,然後找到藏寶之處。”
陳媛勾唇輕笑,和霍餘對視一眼:
“所以,你猜猜,這周國究竟藏起了什麽,才能讓沈柏塵這麽沒有後顧之憂?”
他根本不擔心,這筆寶藏會被別人得去。
除非,這筆寶藏只會被周國皇室後人找到,旁人尋到也沒有用。
陳媛擡手指了指霍餘手中的玉清扇,輕仰頭:
“将上面的畫臨摹下來,沈柏塵将玉清扇送到我手中,必然有所用意。”
當年周國破國,被三分國土,其中大半城池納入大津朝板塊。
霍餘眼神一閃,立刻猜到陳媛的想做什麽。
當年三分周國的分別是大津、北幽、穆涼三國,如今三國尚存,可偏偏沈柏塵就只身前往大津,很大程度上說明一點——那筆周國寶藏就在大津朝內!
“當年周國後人為尋寶藏,曾将周國國土皆是記畫在紙上,如今那張地圖就在皇宮。”
想明白這一點後,霍餘當機立斷:
“我立刻進宮!”
陳媛無語地扯了扯唇角,伸手拉住轉身就想走的霍餘。
雙手接觸的一剎那間,霍餘渾身頓時僵住,他下意識地抿緊唇瓣,呼吸都輕了一些,他不敢去握掌心那只細膩的手,只能堪堪回頭:
“公主?”
陳媛拉了拉他,沖一旁的位置颔首,霍餘這時終于回過神來,他眼神稍有閃躲。
若是依着陳媛的意,坐過去,必然要放開陳媛的手。
可、這還是今生陳媛第一次主動拉他。
霍餘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就地而坐,他輕輕收緊掌心,然後若無其事地擡起頭:
“公主要說什麽?”
陳媛扯了扯手,沒扯出來,她瞪了霍餘一眼,險些要被這個無賴氣笑了。
“你是地痞無賴嗎?!”
霍餘眼神躲閃,根本說不出話來反駁。
他是挨着陳媛的軟榻坐下的,寝殿中燒着地龍,陳媛常常赤腳下地,所以寝宮中鋪滿了狐絨地毯,霍餘就是坐在地上,也根本不涼。
他穿着很簡單的長袍金靴,一頭墨發如錦緞垂下,若有似無的幾根落在了陳媛腳背上,刺撓得她有些癢。
陳媛腳趾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下,她連忙朝四周看了一眼,壓低聲音氣得無奈:
“你快起來!讓旁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霍餘不想松開,但又怕陳媛生氣,最終,他黯然地垂眸起身。
就在這時,霍餘忽然發現陳媛偏過頭去,将腿往回收了些許,把腳邊的軟榻騰了塊空地出來。
很小的一塊空地。
根本容不下霍餘。
但霍餘卻忽然垂眸,他緊緊捏住扳指,饒是如此,輕輕滾動的喉結依舊洩露了幾分他的情緒。
從一開始,陳媛見他就厭煩,到如今,會給他騰出一小塊空地來。
旁人根本不知,這期間他盼了多久。
霍餘輕輕握緊了陳媛的手,小小的一張軟榻上,擠了兩個人,哪怕霍餘只占了很小的一塊地,依舊顯得擁擠。
陳媛騰出空間後,才反映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她格外不自在,怕被霍餘看出來,她愣是轉過了頭。
可當她察覺忽如其來的重量将軟榻壓得稍稍下沉的剎那,陳媛忽然又覺得沒什麽。
誰都看得出霍餘對她的心意。
她對其餘男子皆游刃有餘,唯獨對霍餘的情緒很複雜。
她明明歡喜的應該是陸含清這種人才對,可偏生這段時間,霍餘占據了她太多時間,讓她根本記不起長安城中還有陸含清這號人。
陳媛隐隐覺得不該如此。
就好似沈柏塵一般,若放在以往,她和陸含清、沈柏塵二人的交集絕不會如現在這般淺淡。
陳媛不得不承認,她對霍餘該是有好感的。
所以,明明霍餘哪裏都不是她喜歡的模樣,她也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他。
陳媛眼神幾不可察地稍閃。
可霍餘身上的矛盾和謎團太多,讓陳媛有些看不透,所以,對霍餘那些濃郁的情感也覺得難以接受。
甚至可以說,如鲠在喉。
陳媛輕輕偏頭,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霍餘身上。
陳媛忽然将腳伸在霍餘懷中,在霍餘呆愣的視線中,她只擡了擡眼眸,很自然地說:
“涼。”
霍餘下意識地解開外衫,将她的雙腳藏進衣裳中,緊貼裏間的衣裳,隔着薄薄的一層布料,腰腹間的滾熱源源不斷地傳遞到腳心。
不合規矩的舉動。
但霍餘就好像做了千萬遍,下意識地舉動,十分自然。
而且,做完這一切後,他還擡頭問了句:
“還涼嘛?”
流程熟練。
熟練到讓陳媛不緊不慢地眯了眯眼眸,輕扯唇角,她語氣輕快地說:“還行。”
霍餘倏然低垂下眼睑。
他似乎終于察覺出不對勁,搭在陳媛腳踝處的手稍稍頓住。
可惜,已經晚了。
陳媛倏然一腳狠狠蹬在他腹部,讓他疼得倒抽了口氣,陳媛只當沒聽見,扯唇冷笑:
“還用這蠢法子讨過誰的歡心?”
霍餘擡頭看了眼陳媛,欲言又止。
陳媛不耐煩看他這模樣,已經試探過了,當即要收回腳,但霍餘動作更快,他手按在她腳踝上,阻止了陳媛的動作。
陳媛動彈不得,心中那股惱意越發洶湧。
就在她要開口叫人之際,霍餘忽然擡眸和她對視,沉聲打斷她:
“只有公主!”
作者有話說:
霍餘:讨公主歡心的居然是蠢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