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負責
月光下,沈白和許燦陽坐在商店門口的長椅。
“幾歲了啊,還學人家打架呢。”沈白手裏拿着酒精和棉簽,邊罵邊給挂彩的許燦陽上藥。
許燦陽和她側對着身坐,将還流着血的唇角面向沈白。
“輕、輕點……”沈白沾了酒精的棉球要真正碰到他之前,感受過幾次沈大小姐脾氣的許燦陽,先步往後仰了仰身子。
靠近沈白的左手,也不自覺擡起些,在沈白和自己之間抵擋開來。
此情此景,沈白見到小瘸子這副小綿羊似的模樣,不由冷哼出聲。
要是之前,小瘸子這麽跟她賣可憐,她或許還能信信。
但在親眼目睹許燦陽這小瘸子,将對面七八個人一起按在地上揍的真切畫面後——
沈白是真對許燦陽,升不出同情那層濾鏡了。
沈白抿唇,反手将自己放在身邊的書包往長椅裏頭拉了拉,面對許燦陽的表情依舊兇巴巴。
“過來。”
“……噢。”
應聲好久之後,冷漠抱着臂的沈白,才見許燦陽試探着朝她靠過來。
啧,這是當她是什麽不可理喻的大壞蛋嗎。
分明方才的那些人,比她要恐怖個千百倍好吧。
沈白有點無語,不過也沒點明着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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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鑷子,注意力放在許燦陽唇角的傷口。
邊給他上藥,她邊不住冷哼:“所以你之前身上受的傷,都是因為和這些人打架是嗎。”
沒給許燦陽解釋什麽的機會,沈白頓了會兒話語就繼續說:“所以你之前是在和我玩文字游戲是吧。我說在學校裏發生事情必須要告訴我,然後您老人家就默認,和其他學校裏的學生發生的摩擦不用告訴我是吧。”
沈白臉上挂着明顯的嘲諷,漂亮眉心微微蹙着,長睫毛斂着,漆黑的眸子注視向跟前人,狀态認真非常。
等了好久,也不盼小瘸子回答她什麽的沈白,解決完他臉上的傷後,便坐正了身子,上下打量過他一遍。
“把外套脫了,我把你身上的傷口也處理一下。”
這句出去後,許燦陽才像是有了點反應。
他收回定定落在沈白身上的目光,抓着好好拉到衣領處的拉鏈猶豫了下。
許燦陽瞄瞄身側,已經開始準備新的消毒棉的沈白,緩緩勾出個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出言。
“我能不脫嗎。”他說着,還信口拈來個理由,“外面人多眼雜,我比較害羞。”
沈白聞言,頓了下手中動作,機械般擡眸看向許燦陽。
“害羞?”她輕一挑眉,小表情在路燈的暖調燈光下,愈顯呆萌。
許燦陽抿了抿唇,垂回腦袋去,乖乖脫外套。
又有點長了的劉海自然落下,蓋住他黑曜石般的眸子。
“……不害羞。”他硬邦邦地,脫完衣服後,還一本正經地看着沈白,這麽加了一句。
沈白與他對視着,忽然覺得這家夥和小羊那家夥是真像。
不對,應該說是,小羊就是這家夥的馬甲沒錯。
呵,都這麽沒臉沒皮的。
雨突然就下起來了。
氣溫一下子也降了下來。
許燦陽還在讓沈白給自己的手臂上藥,冷不丁就聽到了雨聲。
沈白也跟着擡頭,朝外頭忽然瓢潑的大雨看去。
夏天的雨好像總是來的這麽突然。
沈白看着屋檐下滴落的雨點,莫名想到了之前那次的夜晚,她倔強着和許燦陽出去後的回來時候,也下雨了。
時間分明沒有過去很久,沈白看着這場雨,卻有點若有所思。
出神時分,她感覺肩膀上一暖,很快就多了層外套。
沈白低頭看看自己肩膀上的外套,再掀眼看看邊上擡着腦袋的小瘸子,視野內猝不及防便闖入了許燦陽那張清隽的側臉。
許燦陽的五官生的俊秀,組裝在一張臉上,眉目間偏多了層淡漠和疏離。
沈白盯着發呆的小瘸子看了兩秒,接着就準備低頭,繼續給他上藥。
來這裏之後,她就借了個電話給丁叔打了過去,相信他倆馬上就能回家了。
回家前,還是先幫小瘸子把這些“罪證”處理一下比較好。
否則到時候,難免還會連累到她。
這麽想着的沈白,抿抿唇,将許燦陽的手腕更拉住了些,更為方便自己給他上藥。
外頭的大雨一直在下,雨聲唰唰。
過往行人來去很快,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沒有人注意到角落的他們。
別樣安靜的氣氛裏,沈白忽聽到許燦陽低低的嗓音,響起在頭頂,催得她耳朵有點麻麻的。
“你幹嘛過來幫我。”他偏着腦袋,居高臨下般睥睨跟前沈白。
沈白眨了下眼,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問。
“我也不知道,”想了會兒,她也沒得出答案來,“可能不想你給我家丢臉,讓我爸媽擔心吧。”
話音才落,身側的許燦陽就猛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沒什麽感情地看向別處,手中則無誤地拿過了沈白手裏的工具,沒什麽力道控制地自己給自己消毒上藥。
期間,他總是木着張臉,面上看不出什麽波瀾。
突然看到他這變臉的沈白,不滿地癟了癟嘴,也賭氣地轉過了腦袋,去看別的地方。
身上穿着的是許燦陽的外套,周身也充斥他身上獨屬的淡淡清香。
沈白吸了吸鼻子,有點別扭地點着自己的手指:“話說那些人,是你什麽人啊——對立?”
“沒有,對立的只有你。”許燦陽的語速很快,很難不讓沈白覺得他不是在故意和自己對着幹。
沈白有點無語地扯了扯唇角,瞥向許燦陽渾身的傷疤,再看看自己身側的幹淨書包,也沒說什麽。
反正他的這身傷,有大半都是為了幫她拿回書包,才會受的。
“咳,”思及這些的沈白,蠻大方地沒有計較許燦陽突如其來的小脾氣,“小瘸子。”
她側身,一手撐着腦袋看許燦陽:“你跟我說說呗,那些人是你什麽人啊,家住在哪裏啊,你又是為什麽才會和他們混在一起的呀?”
頓了頓,她又出于私心地,好奇發問:“真是看不出來啊,你打架竟然這麽厲害?”
許燦陽自顧自埋頭給自己處理着傷口,面上依舊是冷冷淡淡沒什麽表情。
半晌過去,沈白等的都有點犯困地打了個哈欠,許燦陽才沒什麽溫度地回答她。
“那些是我老板。”他沒給沈白多的好奇餘地,“我是腿不好,但我不是殘廢。”
沈白的思緒被這兩聲拽回來,隐隐約約感覺有絲絲不對勁。
看着許燦陽這麽張臭臉,她又沒了追問的心思。
算了,這小瘸子真不想說,她就算把嘴磨破了,也是問不出來的。
回憶後面那句的時候,沈白下意識斂眸掃過許燦陽的腿。
因為要消毒處理,所以他将沾了灰塵的長褲撩起了不少,卷到膝蓋處。
嗯……腿還行啊。
白白淨淨,蠻修長的。
也不知道是沈白的目光太直白,還是許燦陽的敏感度太過厲害。
沈白剛想從許燦陽那裏把眼神收回來,就被突然逼靠過來的許燦陽,吓得不輕。
她的眼眸瞪大,和逃跑那會兒,誤親了小瘸子面龐時一樣震驚和慌亂。
“你……”沈白咽了咽口水,薄唇淺淡抿着,想躲避開許燦陽。
偏偏,逼仄的長椅角落,全都是許燦陽的氣息。
兩人的距離近到,呼吸似乎又交纏在了一起。
沈白試圖伸手去推開許燦陽,但發覺這家夥雖然看着瘦,但實際和尊大佛似,紋絲不動一下。
“你你、你想幹嘛?”她的眸子染了層博薄的水霧,倔強皺着張委屈巴巴的包子臉,裝作絲毫不怵的樣子和許燦陽對視。
“怎麽不叫我小瘸子了?”許燦陽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話語裏卻夾着幾分笑意,模樣有點霸道。
沈白沒回答,還在想辦法從許燦陽的桎梏裏鑽出去。
可惜許燦陽稍一用力,力氣和螞蟻差不多似的沈白,便又乖乖回了原位。
“我告訴你,”沈白努力鎮定,“這裏可多人、可多監控了,你要是敢對我做什麽,我就、我就……”
“就怎麽?”
“就——”
沈白腦子有點卡殼。
長大這麽多年,要什麽有什麽的她,竟然幾乎沒說過什麽正經的威脅話語。
“可是剛才,分明是你貼上來親了我的。”
許燦陽邊說,邊緩緩朝沈白靠去,語末竟然還有點小小的委屈。
可惡!這家夥在說什麽騷話呢!
兩人本就近的距離,再度被縮小。
沈白的一顆心髒砰砰狂跳,鼻息間盡是許燦陽身上淺淡的清香。
她緊張地眨着眼,下意識随着許燦陽的靠近,有點做賊心虛地看向許燦陽的面龐,瞥着被自己親過的地方更覺慌亂。
“我我……我賠你!”眼看許燦陽半點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沈白趕忙開口。
頭次面對這種場面的她,可謂是非常之沒有經驗。
許燦陽沒應聲,不過實質停了繼續靠近的動作,轉而歪了歪腦袋,似乎在等待沈白的下一句。
沈白眸子滴溜溜轉了轉,打算先穩住許燦陽,之後再從長計議。
對這小瘸子雖然不是很了解,但對小羊,她可了解多了的啊。
沈白邊回思和小羊認識的這十年,邊幹巴巴勾出個笑容。
開口同時,是她一瞬間漲紅了的面龐。
“我會對你負責的!xx年x月x日,晚上x點x分x秒,我又欠了你一次!”
沈白邊瞄着遠處的大鐘,邊對饒有興趣望着她的許燦陽,說的飛快。
終于被放開的剎那,沈白長舒了口氣。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裏面那顆躁動不安的心髒,自己都說不出來為什麽會這麽緊張。
長這麽大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和一個男孩子接觸這麽近。
而且那種心跳快速的感覺,是她曾面對最親近的異形朋友餘訓,都絕對沒有過的。
沈白蹙着眉心,思緒還在微微出神。
“你可還欠了我好多次。”
許燦陽斂着眸子,語氣淡淡的,目光落在自己剛上完藥的腿。
“沈白,”許燦陽揚唇笑着,淡漠不羁,“我希望你能記得。”
沈白聞聲扯笑:“我當然會記得。”
面前許燦陽看着她,又輕笑着搖了搖頭:“不記得也沒關系。”
他記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