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停電
晚上到家的時候,外頭下了雨。
沈白一進家門,就放了書包開口叫羅阿姨。
不過羅阿姨沒出現,許燦陽倒是出現了。
小瘸子不緊不慢地端着杯熱水,從廚房裏走出來,腳上穿着雙拖鞋:“羅阿姨今天不在。”
沈白定定看着許燦陽,腦子裏莫名想到前幾天,那個荒謬的晚自習。
“阿姨哪裏去了?”這問題沒有過腦子地,便從她的嘴裏面蹦了出來。
許燦陽站在原地喝了口熱水,随即掀眼朝玄關處的沈白看過去。
“有事回家了。”喝了熱水後的聲線愈發溫潤,其中還夾着幾分動聽的沙啞,響起在無人的家中。
沈白被許燦陽的這眼,看得有點回過味來。
她撩把自己的發絲,頗覺不舒服地将自己的低馬尾順手解了開。
邊揉着自己沾了點雨水的頭發,她邊拎着書包朝客廳那走去,想借風扇的風吹幹。
“丁叔今天也不在,”許燦陽倚在門邊,安靜注視沈白的動向,“叔叔和阿姨今天應該也不會回來。”
他懶散和沈白說着今天的狀況,視線一直停在想走到風扇前的沈白身上。
沈白對他的話,沒有什麽大的反應,莫名還有點想笑。
小瘸子沒來他家之前,他爸媽一年到頭都幾乎不會回來。
現在有了小瘸子這個“新寵”,他們這年回來的次數才逐漸像樣起來,甚至還多了可以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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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下在沙發,将風扇對準自己後,便想順手按下開關。
指尖快要成功觸碰到開關前,她手腕驀然被另只大手,隔着毛巾地抓了回去。
“淋完雨之後就吹冷風,嫌感冒來得不夠快?”
視野內是嘲諷笑着的許燦陽,随之入沈白耳朵的,還有他的兩聲冷哼。
“要麽用吹風機,要麽用毛巾,”他歪了歪腦袋,手裏還端着那杯冒着熱氣的白開水,“不然感冒了,我可不會管你。”
沈白的氣不打一處來。
她捏緊了拳頭,硬着脾氣地就想和許燦陽說的反着來。
“風扇和吹風機不是差不多嘛!”她想去搶着按下開關,“我吹下這個怎麽了!”
跟前許燦陽,沒有沈白想象中的躲閃和阻攔。
他慢悠悠地繼續喝着熱水,目光淡然落在沈白身上,眼神裏帶着幾分揶揄的笑意。
沈白被看得有點煩躁,蹙着秀眉,擡眸和笑得饒有興趣的許燦陽對視。
“你笑什麽?”她有點不服氣地問。
許燦陽沒回答什麽,聳了聳肩膀給出個無所謂的笑容:“沒什麽,想到了開心的事情,而已。”
末尾兩個字眼,許燦陽的吐字和音調,聽來都有點古裏古怪的意味不明。
沒有臺階下的沈白咬咬唇瓣,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真想在這種自己本就受冷了的情況下,還打開風扇來。
“瘋了你!”許燦陽拍了沈白伸出的手,頭次以這種嚴肅的語氣和她講話。
沈白無聲坐在沙發,癟着嘴角沒有說話。
她把腦袋垂得低低的,看起來像只犯錯了的暹羅貓。
簡直和家裏的某只,一模一樣。
許燦陽順餘角看過去,掃過在邊上玩逗貓棒的暹羅貓,後才把視線重新放回在跟前人身上。
他話語并不溫柔的,又補充一句:“這麽想把自己弄感冒?”
沈白悶悶坐在那裏,依舊沒有出聲,小拳頭倒是捏的比剛才緊了些。
她心裏憋着一團火想冒出,但半晌都沒法發洩出來。
好久好久,她就只是氣不足地,甩回給許燦陽幾個字:“你兇什麽兇……”
話語到後面,已經有點明顯的哽咽。
許燦陽似乎沒想到,沈白會哭。
他愣了兩秒,接後在沈白面前蹲身,仰起清隽的面龐歪頭看她:“真哭了?”
沈白的逆鱗被觸,一下子火大起來。
她用力擡手擦了兩下自己的眼角,別過臉去不看小瘸子,“誰哭了!”
“你啊。”許燦陽的回答帶着笑,而且應聲挺快。
“小瘸子!”沈白猛坐正身子,轉過臉來瞪他。
彼時沈白腦子裏,就只有一句話——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沒人會拿你當啞巴!
可惜剛對上許燦陽眼睛,沈白視野就又模糊了。
她再度低了腦袋,拼命想把自己的眼淚憋回去。
許燦陽半蹲在她跟前,饒有趣味地觀察着她的一系列模樣,還抽空喝了口手中的熱水暖身。
片刻,笑聲響起在沈白頭頂,落掌的力道同樣也是。
和個氣鼓鼓的河豚似,縮在沙發角落的沈白,面對許燦陽給自己擦頭發的第一反應便是抵抗。
她用力拍開他的手,嘴上也絲毫不認輸:“別碰我!”
許燦陽淺淡應了一聲,接後拿着毛巾便準備繼續給她擦頭發。
沈白火大更加,繼續推開他的手,嗓音裏夾帶了幾分怒意:“別碰我!”
許燦陽繼續應聲,然後重複上面的動作,準備繼續給她擦頭發,像個喋喋不休的老媽子。
這樣的事情反複了好幾遍,沈白已經有點不耐煩。
她肚子裏是滿滿的火氣,不服氣地噘着嘴,薄唇似乎可以挂個茶壺。
“我都說了別碰我!”她看向身邊的許燦陽,“你幹嘛還老是不聽我說的!”
許燦陽似乎愣了一下,不過手上的動作仍舊半下沒有停止。
“我聽啊,”他回答的無波無瀾,“不過不擦幹你的頭發,到時候你會頭痛。要是落了病症,像這種下雨天氣,你的頭痛就會更厲害。”
沈白聞言,就這麽看了許燦陽一會兒。
四目相對裏,眼神比話語更先表現出來。
許燦陽別開視線前刻,沈白猛然抓住他的手,逼迫他繼續朝自己看過來:“說,你是不是在向我裝可憐!”
“……啊?”
“我其實早就發現了,你之前隔三差五找我包紮傷口,以及現在說的這些話,其實——都是想讓我對你心軟是不是!”
“……什麽?”
兩人似乎不在一個頻道裏。
沈白越說越有點氣,自己一個人哭起來,“你別老拿小羊的事情壓我,然後在我這裏裝可憐好不好!我還要忙着學習呢!”
許燦陽看了她半晌,最後只是眨了眨眼,帶點疑惑地反問過去:“怎麽又是小羊?”
他還是有點沒怎麽聽懂,“我沒有不讓你學習啊,我一直以來都沒有在學校裏打擾你呀。”
話音才落,屋內的燈便全部熄滅了掉。
連同外面的路燈也是。
屋內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中。
本就有夜盲症的沈白,為數不多的安全感也頓時消耗殆盡,整個人都一下子縮進了沙發裏,和先前一樣地,将腦袋和鴕鳥般埋進角落裏。
感受着身邊許燦陽的想起身,她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別、別走。”她嗓音帶着哭腔。
許燦陽明顯能感受到她的害怕,順口安撫了她兩句。
“我不走,”他拍拍她的肩膀,有點想提醒她太過用力抓着自己的手了,“我——”
想了想,他還是把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裏。
他逡巡過周圍一圈,随即給出個答複:“應該是停電了,我送你回房間睡覺吧。”
不過才動一下,他受傷的那條腿便因為這梅雨天氣,而疼的有點顫抖。
“嘶……”許燦陽的眉心,在黑暗中悄然皺了皺。
這麽多年來,雖然疼,但早就有點習慣的許燦陽很快調整好狀态。
他揉了揉自己的那條腿,而後繼續出言:“今天就早點睡覺吧。”
話音才落,他便聽到将自己縮成個團子似的沈白,悶悶發問:“你的腿很疼嗎。”
第一次聽到沈白這麽問自己的許燦陽,腦子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慢了幾秒才應聲:“有一點。”
沈白也沉默好一會兒。
在許燦陽以為她不會說什麽之際,他欲起身拉她起來,把她送回房間。
“走吧。”
昏暗的屋子裏,只有從窗戶投射進來的月光。
借那點月光,可以看清沈白樣子的許燦陽眉心微微舒展,唇角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柔和弧度。
還是和小時候那樣,沒什麽變化啊。
他的思緒跳動很快,沒個須臾就将方才所想壓回心底。
“沈白?”見人一直把自己不停縮起來,而沒回答他的許燦陽,緩緩蹲身在沈白跟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幫她順利情緒。
“好啦,”他放柔聲線,無意識用了哄小孩子的語氣,“害怕的話,就抓緊我的手。”
少傾,沈白總算有了點動靜,從角落裏擡起點腦袋,露出雙泫然欲泣的楚楚動人眼眸。
“醫藥箱,”她說的有點沒頭沒腦,“醫藥箱裏有藥。”
“嗯?”許燦陽有點沒聽明白。
沈白咬唇,看表情就知道在很努力忍着淚水。
她抓過邊上的外套,将自己整個包裹起來,問的有點猶豫:“小……許、許燦陽,你能不能——”
頓了頓話語,她有點說不下去。
許燦陽自己倒是理解很好似,就這麽轉過了身,話語說得溫和:“上來吧。”
沈白咬着唇瓣,昏昏暗暗地看着許燦陽的背影,更加有想哭的沖動。
被許燦陽一路背到房間的沈白,才坐下在床上,便拉住了許燦陽的衣角。
她嗫嗫嚅嚅,眼神四瞟。
“醫藥箱,”沈白鼓鼓自己的一邊腮幫,低着腦袋慢慢把後面的話也說了出來,“醫藥箱裏,有你用的藥。”
徑自打開了星空燈的許燦陽站那,朝沈白點了點腦袋:“我知道。”
“不是,”沈白以為自己沒講清楚,“是……”
“是抑制疼痛的對吧,”許燦陽抱起地上跟過來的暹羅貓,在星空燈下,眼眸亮亮地看向沈白,“謝謝了,腿疼的時候,我一直有在用。”
沒适應許燦陽這轉變的沈白,噘着嘴別過了臉,态度有點硬邦邦。
“切,誰要你道謝了。”
看着床單上,落滿的大小星星和月亮。
沈白突然愣了愣。
“星空燈,你開的?”她問。
“對啊。”許燦陽摸摸貓,毫不在意地如此回答,“怎麽了?”
“……沒事。”
幾言結束的話題裏,沈白借星空燈的光亮,注視面前難得和小羊玩在了一起的許燦陽,秀眉緩緩皺緊。
家裏停電了,但許燦陽為什麽會知道,星空燈是直接可以打開的。
家裏除了她,還會有誰知道星空燈是裝電池用的嗎。
分明星空燈的開關外形,完全就和臺燈開關,沒有什麽兩樣。
沈白看着面前的許燦陽,眼眸淺淺眯起。
怎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