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染塵埃[重生]

第7章

等着鄭興把包裝盒拆開，把航母的零件全部堆放到墊子上的時候，兩個人都驚呆了，連陳艾都沒有意外。這兩個人都沒有見過這麽複雜，拼出來肯定很壯觀的玩具，連比例的一比一的組裝示意圖鋪開都那麽老長呢。鄭興這下可算是躊躇滿志，就等着拼出來向同學炫耀。

他立馬開始動了起來，因為怕陳艾弄亂了，只說讓他先在一邊看着，自己對着示意圖開始動手了，只是雖然剛剛開始，鄭興卻也弄得手忙腳亂，不一會就沒了個頭緒，不自覺的用求救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陳艾。

陳艾看了一眼雜亂堆放着的零件，又默默的注視着盒子打開之後側翻在地露出的一行标簽：“本玩具适合十四歲以上青少年拼裝，請勿讓幼兒接觸”，于是悄悄的用手撕下那張标簽揉在手裏弄碎又扔到遠遠的地上，免得鄭興看了就不想再拼了。他靠過去拿起說明書細看，發現其實并沒有什麽難處，他可是修過車的，比起汽車更要精密的零件，這些并不算什麽，只是需要拼裝者有十足的耐心和毅力，要不難免半途而廢。再看看鄭興剛拼了幾片的模型，不動聲色的拿了一塊模型給他：

“表哥，這裏是不是缺了個這個？”

“對！”

鄭興高興的拼上，發現下一步又可以繼續了。每當他拼不成的時候，陳艾就會遞給他一塊關鍵的零件并隐晦的提點幾句，沉浸在玩具中的鄭興并沒有注意。一上午過去，模型剛拼了個頭，可帶給鄭興的卻是無與倫比的樂趣。邵書雲叫他們來吃飯，鄭興也知道這不能急于一時，于是和陳艾一起去吃飯，一邊叽叽喳喳的對邵書雲講他都是怎麽拼着的，邵書雲也想這玩具買對了，肯定能鍛煉小兒子的動手能力。

這個航母的模型就陸陸續續拼了好長時間。期間陳艾也去了幼興幼兒園插班上大班，鄭興每次都是跟着他身後看着他進了學校才走，兩個人沒說一句話，卻有一種無言的默契。而等着模型好不容易拼完了之後，因為成品太大了也是放在陳艾住着的西屋裏，鄭興還因為無時無刻都想看到自己寶貝的航母戰艦，于是在放學在家裏的大部分時間都膩在陳艾這裏，一起吃零食一起看書一起做作業，邵書雲對陳艾都顯得更真心了，覺得鄭興最近都很少淘氣鬧騰了。

兩個月沒多久，不過是八個星期，對于鄭興而言更是短暫，不過是八個不用上學的周末，一數就過去了。

陳艾也算着時間，看着時間要到了，于是開始收拾着自己的小包，裏面放着簡單的兩套換洗衣服和洗漱工具，還有邵書雲給他的一些零花錢。晚上吃飯的時候，邵書雲就跟陳艾說：“陳艾啊，明天你不用上學了，你陳叔叔來接你啊，你在家裏等着就行，我請了假明天也不上班，到時候再對你陳叔叔交代幾聲。”

“陳艾要去哪裏？”鄭興把臉從碗裏擡出來，嘴角還粘着幾粒米，有些不明所以。他後來和陳艾玩的很好，早就忘記陳艾還要走的事了。

邵書雲一看鄭興的臉就笑了，親昵的伸手把鄭興臉上的米粒摘下來，一邊回答道：

“你忘記了嗎，你小艾弟.弟不是只在咱們家裏住兩個月嘛，現在這兩個月也到了，小艾就該到別人家去了。”

鄭興一下子想起來了，面露不舍之色，可也沒有說出口讓陳艾不要走。他模糊記得，媽媽說陳艾本可以一直在他家的，他要是留下陳艾，陳艾是不是就會一直住在他家裏了？鄭興覺得“一直”太遠了，萬一他現在喜歡陳艾，到時候又不喜歡了呢？

所以還是沒敢說出挽留的話。

“那以後陳艾還來嗎？”鄭興又問。不用一直住在家裏，偶爾來玩玩也行啊。

“阿興還舍不得小艾嗎？放心吧，小艾以後還會來咱家住的，到時候你們還得一起好好玩，不許再欺負他了啊。”

“我才沒欺負陳艾呢！”鄭興略有些心虛的ding了回去。

陳艾被另外一家子接走的時候，鄭興去上學了。他留走的時候對陳艾說，記得還要來玩，陳艾說好，心想再過一年還得來你們家住，還要住好幾年的每兩個月呢，不過到那時估計你已經忘記我了。

上午，一個男人敲響了邵書雲家的門。這是陳艾母親的表弟，湊巧和陳艾一個姓，叫陳豐茂，比陳艾母親要小幾歲，因機緣巧合，還是他拉得線讓陳艾父親母親在一起的。他比陳艾母親結婚要早，只是到現在都沒有孩子，到醫院裏檢查過不少次，醫生都說他們夫妻身體都很正常，就是運氣不湊巧。陳豐茂之所以選擇當第二個養陳艾的人家，就是想能不能有小孩子在好勾起個孩子來他們家，再不行就只能去做試管嬰兒了，就算運氣不好，也不能老這麽個沒孩子啊！

陳艾跟着陳豐茂去了他們家。陳豐茂住在市中心，三廳一室，他妻子孫秀虹早就迫不及待的收拾好了他的房間，就想着趕緊和他親近親近帶來個孩子，最好還是個小男孩。

陳艾在這裏住着不錯，孫秀虹完全是把照顧他當作母親的提前演練，衣食住行無微不至，給他找了一個好幼兒園還每天去接送，時不時的還抱抱他親親他。陳艾有一天就對她說：

“我覺得阿姨你很快就有小孩了，還是個小弟.弟。”

“真的嗎？”

孫秀虹不想讓自己将信将疑，逼着自己相信，也十分開心。陳艾自然知道這是真的。他依稀記得，自己又換了一個人家沒多久，孫秀虹就懷了孕，十個月之後生下了個小男孩，後來他們一家覺得這個孩子的到來都是因為陳艾，連同小孩都對陳艾十分親近。那時也只有在這家才覺得陳艾不是來索取的，讓陳艾也呆着最自在。

又換了個人家之後，陳艾就上小學了。小學是在新佳小學，陳艾這世還沒見過的一位開公交車的親戚在地圖上算了算選出來的，距離離每戶人家都适中，不用擔心陳艾的頻繁搬遷，這學校倒是和陳艾以前上的學校是一個。

于是在接下來的六年中，陳艾想他肯定還會對這所學校感情深厚，因為這所學校是他唯一一個不用換地方的固定一點，也只有在學校裏的時候，他才會覺得還是和別人一樣的。

在陳艾告別了一家十分尖酸刻薄，對別人對自己都是一樣的親戚時，陳艾到了一家讓他心裏十分複雜難辯的人家。

這是說要陳艾家房子并一直養着陳艾的那家。這家的小男孩和陳艾一般大，也上小學一年級。

如果說鄭興只是脾氣暴躁又自私，但人品卻沒問題的小鬼，那麽這家的男孩就是無可救藥的了。只可惜陳艾上一世還是到他家一直住着的時候才發現他真面目的，在以前還覺得他很親近，平時都湊一起玩，臨走了甚至還舍不得。

現在在想，陳艾只想對自己說，瞎了你的狗眼！

這戶人家男主人姓方，叫方楊，女主人叫裴巧燕，兩個人的兒子叫方清。名字都起的很好，可惜是一家子虛僞的，最一開始陳艾就是被他們的虛僞給騙了的，而這家子連虛僞都不肯一直虛僞下去，等着覺得把他攥在手心裏了，就随意折騰使喚了。

對于其他人家，陳艾都是感激的。他們沒讓陳艾餓過肚子，沒讓陳艾穿過季又小的衣服，還會把他當客人讓着點，雖然也是一種過了兩個月就不用看到的打發心态。年少的陳艾甚至想過以後等着長大成人有錢了，也會逢年過節送禮送錢，有什麽事都幫乎着。而對于這家子，陳艾卻是厭惡乃至于仇恨着，恨到牙癢癢的那種。

正是這麽一家，讓原本只是有點小陰郁卻心理健康的陳艾，變成了徹底低到泥土裏變得自卑膽小懦弱的家夥。有的時候陳艾都想，為什麽他有那樣一種性格？因為長期寄人籬下而覺得自己欠着別人于是就不敢反抗，而唯一做的最出格的事也只是偷了他們家的錢逃到了別的城市開始半流浪半打工，因為年齡太小而只能虛報年齡，幹能壓彎他脊梁的活計……而這種性格，卻始終沒有得到改善，甚至後來變成了自暴自棄自我放逐的無謂心态。

當陳艾坐到了方楊家中的沙發上，裴巧燕慈愛的mo着陳艾的手，對他說，“你就把我當媽媽看就好，可憐的小艾，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而方清則好奇的看着他，說“陳艾你來和我做伴真好”時，陳艾突然有了其他的想法，不只只是避免讓自己被這家子領養，更想的是，也要讓這家子不好過。

即使他們還沒有對陳艾做出那樣的事，也說不定得不到陳艾家的新房子之後也不會，但是這家人無時無刻的虛僞神态，仍然讓陳艾胃裏泛酸。